第六章 再见故人
孟煜生虽然仍然不认同他师傅所说，但还是乖顺的点了点头，他的师尊总是这么博爱关心天下，怜爱世人，但是为什么就是不能多看看他呢。 他想要他的师尊可多看看他，多分一点目光给他，如果可以，可以多爱他一点。 可看了看他师尊那坚毅的模样，孟煜生知道，或许穷极一生，他都是痴心妄想。 他第一次见到师尊的时候，师尊就是一身白衣不染尘埃，而自己浑身脏兮兮的，头发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结，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多少圈，而自己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就是那样一个洁净的人，就那么出现在自己眼前，还伸出了那样洁白的玉手，孟煜生将自己的手努力的想要擦干净点，但是师尊却没有介意，反而还坚定的牵起了他的手，这个时候孟煜生觉得神听到了他的祈愿。 后来自己就跟着师尊上了山，他是师尊收的唯一的徒弟，师尊对他好极了，他就像是上了天堂，师尊会在他肚子饿的时候给他下面，也会在自己噩梦缠身的时候，给自己讲故事。 小的时候自己就开始流浪，无父无母，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渴了就喝雨水，河水，饿了就吃菜叶子，运气好会碰到有心人的施舍，可以吃上热乎的馒头，但是往往会惹来另一群乞丐的白眼，抢走馒头，甚至还会惹来野狗，运气不好就饿一天肚子，然后喝点凉水垫肚子。 孟煜生才觉得自己前半生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遇见他的师尊，那他想他是甘之如饴。 但当师尊死去的那一刻，孟煜生又觉得，太苦了，苦得他都要活不下去了，然后他就疯了，他四处寻找师尊复活之法，责怪一切让师尊入眼的事物，他开始幻想，他的师尊只有他一人，就是看着他一人。 这千百年来，他寻找复生之法，夺了不少宗门至宝，四处树敌，这些所有的人都想除掉他，但是没关系，这些人通通都打不过他，他也越来越疯了，他把所有的和他有共同志向的人找到一起，共商复生大计，成了全修仙界的公敌。 修仙界众人群起而攻之，就连妖魔界也横插一手，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因为所有挑衅他的人都会永远的留下，他不知道手中的刀挥舞了多久，只知道所有人开始惊惧着仓忙逃跑，他才停下了手中的刀。 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出来挑战过他的权威，而世间一提起孟煜生，就是大魔头孟煜生，青玉派也成了邪魔歪道。 不过这些他通通都不在意，他只想复活他的师尊，因此他张榜，凡知晓复生之法，成功者便许他无上的权利，数不尽的金银美女，可是很悲哀，每一个来说方法之人，都信誓旦旦，但是最后结果总是不尽人意，就算实验再多遍也一样，记得最多的一次，自己将回魂阵布了一百三十九次，直到精疲力竭才停下来，然后自己很生气，将那个骗子丢到了断崖，妖魔横生的地方，后来的每一个骗子也都是如此。 直到有一天，他太想师尊了，他想见一见师尊，于是他跑到酒窖里喝了不少酒，就盼望着师尊垂怜入梦来，喝了酒头脑也不清醒，回到他专门打造的放置师傅身体的洞穴了，看见了醒来的师尊，天知道当时的孟煜生有多惊喜，他当时还以为是一场梦，竟然直接暴露了心中的欲望，做了混账事。 因为孟煜生修为很高，再高度数的酒，也不过沉醉片刻，从前总觉得醉的太短，这次又觉醉得太长，醒过来的时候，看着空空如也的寒冰床，自己既惊喜又害怕，又惴惴不安，他想得到求证，连忙施法青到了青舒阁，而自己的师傅也如往日一般，就坐在案台后，看着自己，千年回望，就那一刻孟煜生觉得自己一生到此结束都值了。 孟煜生沉默着，陈林江觉得说够了就该让他起来了，别老是跪老是跪的，他浑身不自在，于是便轻轻弯腰伸出了一只手，孟煜生看着这只白皙修长的手，下意识的牵住。 “起来吧，别跪老是跪下，我并不怪你。” 孟煜生抿着唇眼神晦暗，握住陈林江的手站起来，陈林江本来还想放开的，但奈何被孟煜生牵得太紧，看着孟煜生委屈的表情，陈林江也想着，算了吧，小时候也这么牵来着。 孟煜生牵住了师尊的手，眼神晦暗不明，他的师尊总是这般纵容他，不知道会纵容到哪一步。 如果他欺上犯下，不知道他的师尊还会不会纵容他。 两人牵着手，孟煜生感受着手里的温度，许是身体还没恢复的缘故，陈林江的手有些寒凉，孟煜生紧紧的握着陈林江的手，想把这手上的寒意去除掉，但是不知为何，无论孟煜生再怎么捂，都捂不热。 陈林江如愿和孟煜生来到了，暮云山下的城里，这座城名为青舒城，据说是世人为了纪念青舒仙尊所立。 这座城算不上大，但是人很多，就陈林江所见，进城的人都很多，排了一条长龙，而且这条队伍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有平民百姓，还有修仙之人，甚至还有妖。 这座城真算得是海纳百川了。 进城需要过关卡，孟煜生拿了一个牌子递给城门口的人，就直接放行，甚至面露惊恐。 城门口的一名指挥官，找来一个小兵“你去告诉城主，青玉派主来了。” 这些都是在暗地里进行，陈林江并不知道，他现在就想进城去吃好吃的，两人并肩走到城里，准备找一个酒楼吃饭，陈林江逛了良久，才选中一个，这酒楼名为一步香，听着名字很有意思。 孟煜生当然是师傅去哪里，他就去哪里，自然是寸步不离。 酒楼里座无虚席，基本上都没有空位了，陈林江想，这算是来对了，生意这么好，不好吃都难啊。 小二看到两人，还是这般好看的两个人，忙不迭的就跑过来，一脸讨好的笑“两位客官，，普通坐席已经满了，现在只剩下雅间了，不知二位……” 孟煜生看了看师傅，没多说话，直接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块金，递到了小二的手上，小二笑得眼睛都虚成了一条线，忙弯腰低头赔笑的“客官，楼上请，天字号包间。” 小二在前带路，两人来到包间里，陈林江不禁感叹，不愧是天字号包间，家具雅致，窗外风景秀丽，陈林江心想，没想到这酒楼后面竟还是一条河，河面波光粼粼，泛着水光。 不过有一说一，他这个小徒弟还挺有钱的，随手就掏金子。 “二位客官，您要吃什么，本店应有尽有。” 陈林江看了看孟煜生，孟煜生接收到，随即对着小二说“你们店里的招牌都拿上来。” 小二一听，大客户啊，点头哈腰的退出了包间。 陈林江心里高兴，欣慰，还是乖徒弟懂他，那些年自己也没有白尽心尽力。 此时城主府，一个身着白衣的中年男人坐于主位，男人身躯凛然，相貌堂堂，眉目凌厉，一城之主风范尽显，这便是青舒城主，宋曲阑。 之前城墙下的小兵，现跪于堂。 低语道“没想到孟煜生竟然来了。”随即一个眼神。 小兵敬畏的声音，还在诉说“孟煜生旁边还带着一个人，不过我看不真切，看不清此人的相貌，但是此人穿着一袭青衣。” 听到这句话，宋曲阑微阖的双眼，睁开，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眸置于空气之中，小兵被这凌厉的目光一扫，将头埋得更低。 在男人旁边还有个精瘦的男人，抱着把剑立于城主身旁“城主，需要属下做什么。” “不必，这一次我要亲自去看看，或许是故人回来了。”宋曲阑音落，消失在大堂之上，小兵也颤颤巍巍的退了下去，那个精瘦的男人也消失在黑暗之中，堂下一片安静。 这边，菜已经端上来了，满满的一大桌，果然，这酒楼名不虚传，菜品是一顶一好，陈林江压抑住自己没有狼吞虎咽，只是斯文的品尝每一道菜。 ，孟煜生口腹之欲并不强烈，看师傅吃得高兴，自己也拿上筷子尝了一些，就放下了筷子。 吃到一半的时候，包间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城主宋曲阑。 孟煜生先站了起来，将陈林江挡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宋曲阑“我并没有邀请宋城主，还请离开。” 没想到宋曲阑根本不吃这套，一屁股就坐在凳子上，和正在吃饭的陈林江相对而视。 陈林江看着眼前的人越看越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308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这是青舒的挚友，宋曲阑。” 陈林江恍然大悟，对对对，他说怎么这么熟悉，老熟人了嘛。 青舒看清来人的面庞，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又挂上了他春风般的笑容“曲阑兄弟，好久不见。” 宋曲阑也看清坐在席位上的青舒，心里百感交集，这千年来，孟煜生四处寻找复生之法，虽自己不信，但也盼着有奇迹发生，没想到今时今日青舒真的活了，看来这么多年孟煜生这小子也算是没有白干。 千年前自己不过闭关百年，出来后便听闻青舒仙尊祭阵陨落，消散于天地之间，宋曲阑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不过一个修炼的功夫，挚友没了，宋曲阑找遍世间也未寻到青舒的一丝气息，却找到了青舒从前最为疼爱的小徒弟，奇怪的是就连这个小萝卜头，竟然也变成了修仙界讳莫如深的存在。 宋曲阑开始游历，但怎么都觉得无趣，自青舒逝后，这世间于宋曲阑而言也变得百无聊赖，再没有当初颜色，本来自己想上暮云山，住山上来着，却被青舒这该死的徒儿赶了下来，但是自己因为打不过，只得留在了这暮云山下，而后自己也在这暮云山下立了青舒城，也算是守着他，寻个清净之地。 “千年未见青舒，青舒还是这般好看。”见到青舒的那一刻宋曲阑似乎又回到了千年前刚见青舒的时候，少年风趣，插科打诨。 “刚见面，曲阑兄弟，还是莫要这般打趣我。” 宋曲阑高兴，大喊着让小二上了不少酒。 孟煜生憋着一口气，坐在旁边，狠狠的盯着宋曲阑，没想到宋曲阑看都不看他，就一个劲的盯着他师尊看，他就知道只要一入城，师尊复活的消息一定瞒不住这个宋曲阑，到时候他又要整天跟着师尊，甩都甩不掉。 看这个桌上言笑晏晏的两人，孟煜生就开始后悔了，看向宋曲阑的眼神更是带了刀，师尊还是就呆在山上的好，只有他一个人，只能看着他一个人。 直到陈林江夹了一块菜放到孟煜生的碗里。 “阿生，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最爱吃这鸡腿。” 孟煜生愣了一下，抬头看他的师尊，师尊已经没有看他了，但是他的心像是照进了一束光，这多年的相思苦难也不算什么了。 他很庆幸，他的师尊还记得。 而远在，北方的一处宗门里，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收到来信。 “青舒仙尊复生。” 老人浑浊的双眼，充满了精明，只一个眼神，旁边的人就下去。 “召集长老议事。” “天劫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