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见过更大的雪
古新老家在D市，比A城还要再靠北一些，这个时候已经下过几轮大雪，街道两侧到处都是银装素裹。 古新爸爸妈妈都是D市人，高中时两人便认识，后来一起考到A城，打拼十几年后在A城安家，古新在A城出生长大，只有过年过节才会来D市。他对这里不太熟，仅有的印象就是冬天会下很大的雪。 年初三的时候他们一家在古新小舅家聚会，几家人聚在一起好不热闹。饭桌上舅妈拿出自己酿的葡萄酒给大家都倒了一些，古新喝了一杯，酒劲上来后有些晕乎乎的。外面又下起雪来，几个年纪小的弟弟妹妹拉他去露台玩雪。 刚清理过积雪的露台此刻又覆上一层雪白，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下来，古新伸手接了几片雪花。看着掌心逐渐消融的白色雪片有些恍惚，思绪又回到大学时在国外那场暴雪。 那是大四上学期期末，他的期末课题是一项社会问题研究，小组几人驱车去乡下一家牧场采访当地牧民。天气预报只说会有降雪，但一行三人却没想到雪势会越来越大，到最后他们被困在人烟稀少的乡下马路上，挡风镜里白茫茫一片，肆虐的寒风裹挟着大片的雪花打着卷朝车窗砸来。 路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轮胎，他们的车再也开不动，只能停在半路。天渐渐黑下来，雪势没有变小的迹象，但他们的燃油已经逐渐消耗殆尽，如果关掉汽车车上三人没了空调取暖势必抗不过漫长的冬夜，并且还要冒着无法点火的危险。但如果不关，他们就只能看着燃油一点点耗尽，最后的结果依旧是一样被冻死。 天全黑的时候他们的车彻底熄火，而求救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同行的女生窝在后座小声啜泣，驾驶位上的男生一遍遍尝试拨打求救电话，古新缩在副驾驶看着手机里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 当时距离乔辰皓跑国外追人已经过去了一学期时间，他勤勤恳恳缠了古新半年，虽说还没有追到手，但古新对他的态度已经不似刚来时那般冷漠。 乔辰皓在一周前因为国内急事半夜飞了回去，临行前犹豫再三敲响了隔壁古新的房门。古新大半夜被吵醒十分生气，看到门外的乔辰皓一脸愤怒，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新新，家里有点急事我得回去一趟，大概一周时间就回来，怕你担心跟你说一声。”其实要告别大可以发信息或者打电话，但乔辰皓心里却想亲眼看看他再亲口告诉他。 古新挣扎不开，又起床气上头，语气也不是很好，带这愤怒道：“我为什么要担心你？” 乔辰皓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亲一口再走，现在却没了这个胆量。他松开怀里的人后退一步，看着余怒未消的古新抿了抿唇，下颌咬得很紧。 “对不起打扰你睡觉了，你回去吧，我走了。”乔辰皓说完不敢再看古新的脸色，转身拿起行李走了。 古新的手机前两天丢了，他临时拿了备用机买了张临时卡用着，手机里没有乔辰皓的电话，但他却记得清楚。他一遍遍按下通话键却始终拨不出去，乡下信号差，又遇上极端天气，他们几乎是与世隔绝，根本联系不到人。他尝试把坐标发给乔辰皓却始终显示发送失败。 古新缩在座位上发抖，手脚已经冻到麻木。他开始后悔那晚没有好好跟乔辰皓告别，如果今晚他熬不过去，那句带着愤怒的气话也许会成为他跟乔辰皓这辈子最后一句话。 古新意识有些模糊，冷到一定程度浑身都泛起密实的疼，他在疼痛中闭眼，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想到半年前乔辰皓突然出现然后整天跟在他身后说要重新追他。 乔辰皓追起人来恨不得闹得人尽皆知，但这次却十分低调，只是每天准时出现在古新上下学的必经之路上，中午还会带着自己做的饭来找他。 手脚的疼痛传到心脏，古新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冰凉的泪水爬满整张脸。 就在古新逐渐失去意识掉入黑暗之中时驾驶座的男生拍了拍他，在他耳边大声说：“新，快看！那边有光，好像有人在靠近。” 古新睁开眼，看见前方不远处有摇晃的灯光靠近，黑暗中逐渐显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提着一个大号油桶，一手拿着强光手电，在暴风雪肆虐下逐渐朝他们靠近。看到车后脚步明显快了不少，中途还摔了一下，又强撑着站起来朝这边走来。 古新在模糊的光线里看到乔辰皓的脸。 “小新哥哥，你的手机一直在手机响。” 古新被唤回神，这才发现有电话进来，来电显示是乔辰皓。 “喂，新新。” “嗯，我在。”古新头有点晕晕的，语调打着弯上扬。 “宝贝儿你们吃完饭了吗？” “刚吃完，我在露台玩雪。”古新蹲下神抓了把地上的雪捏成一个小球。 乔辰皓抬头，在顶楼露台看到几个跑动的身影，但是看不清哪个是古新。 乔辰皓似乎是笑了下，然后说道：“那你下来玩呗。” “下来？去哪里？” “你往下面看看。” 古新晃晃悠悠站起来，扒着围栏朝下看。纷纷扬扬的雪花下一顶黑伞格外显眼。他朝下看时那把伞朝后倾斜，伞下的人举着电话抬头。 穿着冲锋衣的身影与那年漫天大雪中一步步靠近的身影重合，古新看到乔辰皓朝他招了招手。 乔辰皓在路灯下站着，看着古新一路小跑朝他冲来，然后一个猛扑抱住了他。他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抱紧古新往怀里按了按，下巴抵在他额头蹭了蹭。 古新微微喘着气，往他怀里拱了拱，又觉得不够似的抬头亲他下巴。乔辰皓来不及想老婆今天怎么这么主动，低头和他接吻，唇齿勾缠间乔辰皓尝到淡淡的酒味。 一吻终了，古新抱着乔辰皓开口：“我好想你啊。” 乔辰皓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点，嘴角都要咧到耳根，“我也想你了老婆。”说完又忍不住在他嘴角亲了亲。 “喝酒了？” “嗯。”古新点了点头，脸颊泛起有些醉态的红，“舅妈自己做的葡萄酒，很好喝。” 乔辰皓解下脖子上的围巾绕到古新脖子上，又给他拉好羽绒服拉链，这才牵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去玩雪吗？我刚刚好像看到前面小广场有人在堆雪人。” 古新点了点头，拉着乔辰皓朝小广场走去。 路上行人不多，广场上倒是有些人在玩雪，打雪仗的笑骂声传得很远。 乔辰皓和古新在广场边缘堆了个小号的雪人，葡萄酒后劲上来，古新有些晕晕乎乎的，蹲在一旁看着雪人傻笑。 乔辰皓看他傻乐的样忍不住又要亲他，古新乖乖蹲在地上给他亲，最后蹲不稳栽在乔辰皓怀里。乔辰皓把人抱起来，两人依偎在一旁的长椅上，没有打伞，飘飘荡荡的雪花落了两人满头。 古新靠在乔辰皓肩膀上出神，乔辰皓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不免也想到曾经。他低声道：“好大的雪。” 古新傻笑了声，语气里带着醉意：“我见过更大的。” 福至心灵般，乔辰皓扭头看着肩膀上眯着眼的人问道：“在哪？” “M国。”古新说的没有犹豫。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古新不设防的回答乔辰皓心里还是不免颤动。原来真的如他所想，古新和他一样也回到了过去。 微醺的古新没有防备，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十分欢乐地接下几片雪花给乔辰皓看。 乔辰皓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吻了吻。 乔辰皓问：“跟我走吗？” 古新点点头回答：“好。” 乔辰皓：“你都没问去哪就走？” 古新想都不想回答道：“跟着你去哪里都可以。” 乔辰皓起身拉起他，朝外走去。 “你还是先想想明天怎么跟爸妈解释你夜不归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