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2）-2
奥林踩下磕磕绊绊的台阶，他吹出一朵火苗，灯一般的火焰就在他身后展开，让他整个人宛如隐匿的神灵。随着他的漫步，深邃的地底洞窟渐渐展露面貌。 根据风物志里的信息，歌尔刻图和他的眷族安身于地下的火湖中。奥林逐步下行，转过一条小道，洞窟透下天光，天光直射洞底，那里有一处破旧的教堂。 就是那里了吧。奥林想着，继续下行，他刚迈出一步，脚下闪过一缕火光，紧接着是足够让任何魔法师汗毛倒竖的异常—— 这里不能使用魔力。 就在奥林发觉此事的瞬间，地面坍塌了，他整个人随着碎石坠落而下。失重和空旷感侵袭全身。他出行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意图也是简单猎一个神的头颅回来，没料要暂时坠眠在这莫名的洞窟之中。 米亚德的诸神果然神秘莫测啊，奥林想着，注视这脚下的教堂，就像往常他的重大错误一样，突如其来、后果严重。可见的结果让他血气上涌，失去了意识。 奥林醒来时，身处天光的正中、地底教堂的深处。他没有受伤，仿佛刚睡醒一般。他躺在温暖的暗红色皮翼上，这强壮有力长达数十米的皮翼属于身边的怪人——一位身着红袍、头戴鎏金面具的男子。鎏金面具在艾洛温是贵族囚徒的头饰，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但奥林又一时想不起来。 “你醒了啊，”红袍男子说，“这洞窟的中层是隔绝魔力的，需要解开某处的魔法阵，才能平安落地。你真是一如既往的鲁莽啊。好在我还能飞，免得你粉身碎骨。” 奥林按按太阳穴：“啊，是这样么，感谢你的告知。我是远郊荒城卡尔迪兰的亲王，要怎么称呼你？” 红袍男子摘下面具，奥林看到和自己相同的面容。 “奥林，你连自己的父亲都认不出了？”戈尔问。 奥林嘴角抽动一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奥林从小就知道父亲不喜欢他。不过记忆过于模糊，他要想很久才能回味起当年的些微苦楚。 与其说父亲不喜欢他，不如说父亲更偏心哥哥。虽然奥林没从父亲那里学过任何东西，但艾因可是掌握了最顶尖的防御魔法。因为艾因要成为皇帝，奥林要成为被宠爱的亲王，所以不必要投入过多的精力在教学上。 母亲菲丽艾雅为了填补这一空白，早早就送奥林去某位古老神灵那里学习，魔法激发了奥林身为魔法师的骄傲，学成之后，奥林焚毁了一座名为赛特勒姆的城市。他在城市的火焰中心呼唤父亲与他决斗，并取得了胜利。 奥林虽然取胜，却被古老神灵镇压，古老神灵收回了传授给他的所有魔法，并把他封印起来。 封印有一次被在海中解开，奥林醒了过来，他看到父亲的脸和庞大的魔法阵，明白父亲想彻底杀死他。好在哥哥及时救回他，让他免于彻底死去。 母亲去世后，父亲和哥哥争夺皇位，失败的父亲离开了艾洛温，不知所踪。 这是奥林对父亲的所有记忆，记忆不完全真实，但一切都淡漠并过去了。 奥林思索片刻：“春季的赦免针对的是普通人，不是皇族，你自己回封印地牢里去，免得皇帝劳师动众。” 戈尔俯下身，柔软的皮质手套摸上奥林的脸，奥林冷着脸躲了开来。 戈尔缩回手：“小家伙，父亲刚救了你的小命，于情于理都该让摸摸。” 奥林僵硬片刻，向后退去：“歌尔刻图在哪里？” “更远的地方，他和他的眷族在更深的地下火湖，如果你有一头山羊的话，起码还要一天的路。” 戈尔又摸上奥林的脸，这次没有遭到反抗。戈尔笑了起来，对他的成果感到满意。 “如何回到地面上？”奥林又问。 “过几天我会带你飞上去的。告诉我，这几百年你怎么样了……” 奥林垂下眼帘：“学习魔法，为皇帝陛下工作。” 像极了应付恼人的远方亲戚。 “有没有取得什么成就，啊，不，”戈尔纠正自己的话，“有没有感到快乐？” 奥林嗤笑一声，恢复沉默，疼痛从肩胛骨和腘窝上弥漫开来。显然，戈尔接住他的时候，背部遭到了些许冲击。 戈尔自顾地挠着奥林的脸：“前些天的动荡削弱了米亚德的诸神，封印也减弱了不少，我才得以出来。” 这自说自话引起了奥林的烦躁，他推开戈尔的手，从温暖的皮翼上起身，但是腰间和臀部的疼痛也连缀起来。 戈尔把奥林摁了下去：“父亲我啊……” “你不要碰我啊。” 奥林有气无力地转过身体，想从侧面翻出去。戈尔展开皮翼，又把奥林卷了回来。和亲代的恶魔比起来，奥林的体格属实过于娇小。 奥林僵硬地躺着，放弃了抵抗。父亲过去的行事风格是如何的？事态会怎么发展？他问自己，但脑中全然没有答案。倒不是记忆的缺损，而是属实没有发生过。 戈尔抬起皮翼，奥林就像只簸箕上的茧似的滑进他怀里。 “父亲我啊，这几百年里也想明白了。你小的时候没有好好对你，是父亲的失职。既然有机会相见，不如就此弥补童年的缺憾。” 奥林望着戈尔，满脸不可思议，先前的休克带来的昏厥涌上心头，他歪过脑袋，在戈尔的翼上吐了个痛快。戈尔也不嫌弃，念动咒语，脏污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等你恢复好了，我会教你星辰魔法的最终奥秘，所有本该教给你的魔法……” 戈尔把奥林抱进怀里，轻吻他的额头。奥林只觉得全身鳞片都要吓脱了。他对戈尔原本是毫无感觉、甚至是淡漠的，但这突如其来的麻烦让他烦恼起来。如果不是近几天吃得少，奥林一定要把屎尿送给这位可敬的父亲。 “你走开啊，”奥林皱起眉头，“我手下有起源级魔法师了，不需要学什么魔法。” 戈尔歪歪脑袋：“童年创伤需要修补。” 这创伤已经由他人修补完善、严丝合缝了，奥林打了个呵欠。 “我累了，不想再说话。你要是愿意，帮我念一念恢复魔法的咒语吧，最好是‘规律恢复’，这魔法比较契合我的身体。” 戈尔倒是愿意尽父亲的义务，就随着小儿子的心意念起了咒语。只是“规律恢复”的咒语相对长，戈尔念了一个半小时、口干舌燥，奥林的骨骼肌肉恢复了常态，本人却也睡着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戈尔抱着小儿子，把长长的尾巴拉到腋下，在白皙的额头上亲吻不停，再掀开紧束的猎装，于鲜明的冷淡中寻求些许温暖。只是看到星云誓约纹的时候，戈尔不由一怔。 奥林全然不回复，自顾“嘤”地打出呼噜，甚至颇为配合地吹出个鼻涕泡。这富有幼子气息的无礼之举甚至让戈尔为之感动，他就擦去鼻涕泡，抱着奥林在教堂内散步，一个活过一千年的他，像疼爱三岁幼子似的疼爱活过三百年的小儿子，怎么看着都充满了变态的味道。 戈尔也意识到了这份变态，他停下脚步，在巨大的双翼上坐下，掀起幼子可爱的尾巴，向尾巴遮蔽的洞穴里摸去。 “不要打扰我睡觉，”奥林不耐烦地夹起尾巴。 “让我摸摸。” “不许摸我，”奥林说着，翻了个身。 戈尔操起魔杖，在奥林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就这样冷淡对待你诚信悔过的父亲吗？” 奥林回过脸，红色的眼睛里满是不耐烦：“两百年前我揍过你，现在还想我揍你？” 如此直截了当的挑战，戈尔也不得不回应。 “我们可以再比一次。我赢，你就乖乖听父亲的话；你赢，我就送你离开此地。” 奥林爬起来，勾勾手指，他的黄金佩剑从教堂角落飞入手中，他想不到有这么一劳永逸的好事。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