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泡澡
“还饿吗？” 我老实地点点头，刚刚吃的不算多，现在胃里空的慌。 宋准带着我去了趟超市，把家里的冰箱都给填满了。 晚上宋准煮了小米粥，没用今天买的食材，说是太久没吃东西，得先吃点温和的东西，我喝一口粥，感觉味蕾都没知觉了，想吃点刺激的有味儿的东西。 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瞟到角落里堆起来的报纸上。 我爸以往是爱看报纸的，都是一年一年地订，什么报纸都有，我妈死之后，江泽流就不爱看报纸了，他不爱看，订的报纸就只能堆在角落里生灰，等今年一过，那些报纸也不会再有了。 我想起白天包子店老板说的，跑过去一张一张翻过去，不错过任何一个版面。 报纸上写着“2020年七月”，背面的右下角是有关那对老夫妻的新闻，照片是远远一张模糊的老爷爷抱着墓碑的背影，却看的我说不出来的难受。 它只占了很小的一个版面，不起眼，甚至不认真看完一整张报纸，都不会看见有这么一个故事。 “别看了。”宋准从背面按了按我的头，把乱糟糟的报纸放回原位，推着我往卧室去。 浑浑噩噩躺上床的时候我还有些恍惚，宋准转头又出去了，进来的时候端着一杯牛奶放在床头柜，我问她，“是不是要开学了？” “嗯，再过几天，就开学了。” “洗澡吗？拆了线不用那么注意伤口了。” 这大半个暑假几乎是宋准一个人在照顾我，江泽流和那个女人蜜月度的女儿都不认了。 也是，他早就不认了。 可是宋准真的好好啊，好心软，好会疼人，别扭精。 他们有了野种，把宋准让给我吧。 我往被窝里拱了拱，小声说，“我想…泡澡…舒服些。” 宋准抿了抿唇，别开头，嗓音略哑，又像是不容抗拒地说，“一起洗吧。” “什么啊！”我愣了两秒还没反应过来宋准说了什么，反应过来时打了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恶狠狠地瞪她，“谁要跟你一起洗啊！” 说完才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冲，低着头捏着衣角别扭地哝嘟：“这么大个人了……” 宋准转头看我，目光上上下下将我扫了好几遍，我感觉背后的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她才收回目光。 “你这么小一个，还怕一起洗？” “我快成年了！明年三月份就满十八了！” 宋准挑了挑眉，那张向来冷硬的脸头一次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我以为你才十三四岁，小豆芽菜。” 近半个暑假的单独相处好像让我跟宋准的关系愈发近了起来，我清楚地知道宋准是什么性格，但她现在却露出不一样的表情，让我有些惊讶。 她是在完完全全在充当一个保护者，我是不是应该装装可怜？ “宋准！！！” “姐姐在～” 我更诧异了，宋准明明从来不会用这种调笑的语气说话，她现在的样子好像在尽力伪装自己，然后逗别人开心，但她唇角带的那一点笑也是很真诚的，很容易……牵动别人的情绪。 温热的水漫过脖颈的时候神经都松懈下来，我垂着眼不敢看对面的人，浴缸再大也容不下两个人，腿挨着腿的时候我大气都不敢出。 宋准蜷着腿将头靠在浴缸边，我抬眼看她时发现她正闭着眼才松了口气，仰起的脖颈将她的弱点都暴露了出来，隐隐能看见苍白的皮肤下跳动的动脉。 泡到皮肤都开始发皱时宋准还一动不动地躺着，要不是心口微微波动的水我都要以为她死了，我用手推了推她，她猛地睁开眼，黑沉沉的眼珠吓了我一跳。 我从没见宋准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悲伤、恐惧、无助、孤寂，眼底里更多的情绪一股脑地冒出来，不自觉地吸着人的灵魂，又让人胆寒，好像下一秒就能将你吞吃入腹，而你心甘情愿。 宋准毫不避讳地站起来，水珠顺着蝴蝶骨往下淌，她搓搓身子冲了下，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到我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走过来将我从水里带起来，语气里带着无奈：“不是都要满十八了，还这么喜欢哭？” 宋准温热的指尖划过脸颊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哭了，而宋准在替我擦干眼泪，温软皮肤的触感让我耳尖发热。 直到宋准抱着我替我擦身，我才回神，挣扎着要下来，她箍着我腰的手更用力了。 操，宋准手劲儿也太大了吧。 我只好放弃挣扎，乖乖窝在她怀里，被她团吧团吧裹进被子的时候才不舒服地动了动。 “睡吧，我回房间了。” 我眨眨眼看她往外走，房门咔哒一声打开，我才开口喊住她，“宋准。” “怎么了？” “今天……不一起睡吗？” “嗯？” 我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热气不断地蒸着我的脸，“我…害怕，你以前晚上都会陪我睡的。” 我可没撒谎，我确实有点害怕黑夜来临，清醒着的时候大多都在害怕，睡着了也会做噩梦，总梦见我妈走的时候。 宋准好似叹了口气，“我以为你能够自己睡了。” 我扯着被子蒙住自己，她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没再过问。 我听见宋准走过来的声音，不知为何心突然跳得很快，她好笑地把我扒拉出来，钻进被窝和我一起躺着。 安静下来时，身旁传来宋准平稳的呼吸，这呼吸给了我莫大的安全感，是熟悉的，带着微甜的气息，仿佛没有副作用的安眠药。 跟宋准睡的时候我不需要吃安眠药也能睡着，那点安眠药的剂量到现在也没吃完，平常我只会偷偷吃点帕罗西汀，也觉得没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