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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护士说:“首先,得先倒三十毫升的温开水,不是开水是温开水——然后再加入一平勺奶粉,轻轻均匀地摇晃奶瓶直至奶粉充分溶解……绝对不要用太大的力气去摇晃奶瓶,因为那样容易产生很多气泡的……试温度的话,将兑好的奶瓶挤一点到自己的手背,温度只要别太烫,都可以——可以听明白的吧?”

    贺琰点头,一副并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护士只得先手把手自己示范了一遍,一边示范一边告诉他:“其实最好……还是让小宝宝吃母乳。但听主任的意思……阮、阮玉他,体质特殊,所以还没有开奶吗?我们这边有专业的催乳师,可以尝试——”

    贺琰默默垂眸盯着襁褓里的婴儿,等护士示范完毕过后才将襁褓递给对方。护士有些不明所以,感觉对方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联想到阮玉脸上的不明缘由的淤青、红肿,护士忽然希望只是自己想得太多。

    贺琰沉默的时候比较多。似在倾听宣教,又似神游于外界,不为所动。护士从最开始的仔细讲解,到后面连句“可不可以听明白?”都懒得再询问一遍了。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还在观察阮玉的心电监护仪,忽然听到贺琰开口道:“不需要。”本还有一些懵,便看见贺琰抬眼又重复了一遍“不需要”。

    护士才想起来自己方才询问的话语,顿了顿,只得僵硬地应下,“好的……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或者阮玉有出现什么特殊情况——他想吐的话,偏头吐在产褥垫上就可以了。还有其余的不适感也可以按响床头铃通知我们,我会立刻赶过来的——然后就是,小宝宝如果饿了就喂奶,饿了会张嘴哭的,按需喂。”

    贺琰说了声“谢谢”,任由对方将孩子放进一旁的婴儿车上。护士又偷偷观察了几眼对方,发现对方的神情除了淡漠,找不出任何的形容词来了……

    虽说这次的分娩对象体质特殊,但从业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只是,这个看起来当了“父亲”的人。

    似乎并不在意,也并没意识到,自己成了“父亲”。

    看着反而像那些不知所措,忽然升级成了“父亲”的冒冒失失的男人。算了,还是先不要妄下定义……

    阮玉的呼吸声绵长悠远,贺琰找了一张椅子,坐到对方的床旁。身上的衣物换成了病号服。只是尺寸偏大还有一些血渍——应该是不慎沾染到的。右手胳膊用力绑着血压带,左手的食指则夹着指脉压。心率、心跳、血压、呼吸,数值监护仪上显示得一览无遗。

    他的呼吸声很快,眼睛虚闭着,看起来像在做梦,头脑却还清醒得很。贺琰很轻很轻地叫了声“玉玉”。

    阮玉没有回应他,或者说没力气。贺琰又看了眼他腹部的位置,再看向左手的胳膊——打了颗留置针,可针眼不少,估计被打了好几次才打进去的。显眼熟悉的淤青的色彩——好像是被自己亲手打过的一样。

    贺琰慢慢睁大瞳孔,茫然的意味,他的大脑仿佛接受不了某种讯息,无法忍受似的闭上双眼,又睁开。

    可以听见婴儿床上时不时传来的声音。

    贺琰说:“阮玉,不要睡着了,护士说,要是睡着了的话,麻药的药效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阮玉的眼皮微颤,显然是听得见他说话的。他又叫了好几声“玉玉”,又不说叫他的理由,好像只是想单纯叫阮玉的名字而已。

    他又说:“很可爱——小宝宝,长得很可爱。”

    其实刚生下来的婴儿脸很红,皱皱巴巴的,小手也因为在宫腔内泡太久的缘故发白,第一眼看过去的话并不可爱,只会觉得看着好小,仿佛连骨头都没有,一用力会不会就碎掉了……

    该高兴的,终于……逼对方给自己生了个孩子。

    那这份异样的心绪又是为什么呢?贺琰看着阮玉时不时颤抖的手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因为这个孩子——他跟阮玉的距离,会越来越遥远。看不到边界。

    话语是真是假,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是该欣喜若狂,还是别的什么?贺琰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此类的情绪。但看着阮玉现在要死不活的样子又觉得无比碍眼。无比……碍眼。

    晚上护士过来给大人小孩测血糖,贺琰在一旁静静看着小孩的一只脚被对方捏在手心里,小小的,还在自顾自地晃动着脚丫,医用棉签消毒,采血针扎进小孩的脚后跟,再将血糖试纸拿过来,说了个正常范围内的数值,再叫贺琰过来给小孩脚上的棉签按上。

    大概过了几秒,小孩才迟钝地放声大哭起来。

    护士说:“小宝宝的痛觉没有大人那样敏感,后知后觉哭起来很正常的。”

    贺琰“嗯”了声,似乎并不在意小孩刺耳至极的号啕大哭的声音,“要按多久?”

    “额……看到没出血,就可以不按了。”

    护士又开始准备扎大人了,“没什么的,小孩子的血本来就没大人那么容易……”

    后一句噎在了嘴里,因为她发现贺琰的目光始终徘徊在床上的阮玉身上。护士只得安静下来,一边打开新的采血针跟血糖试纸,一边看着阮玉已经睁开的,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双眼。看着对方苍白到毫无血色的皮肤,不知是有了一丝不忍还是什么,护士将采血针扎进对方手指的动作都忍不住轻了一下——

    “啪”的一声按压针尖,阮玉连皱眉都没有,似乎很会忍疼,护士松了口气。看着他眼边的淤青,碍着有旁人在,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好了,再晚点的时候我会过来给你做腹部的按压。”

    “测血糖要测几天?”贺琰问。

    “三天,”护士答,“大人小孩都要测,防止并发症。”

    她觉得房间的气氛忽然有些微妙,收拾了下用过的东西便带着治疗盘跑路——

    走之前不忘交代一句:“用过的棉签要丢到装有黄色医疗垃圾袋的桶里,病房的下边就有。”

    医院定期会检查,她可不想又单独去翻垃圾分类。

    护士离开后,阮玉又闭上双眼,眉眼间皆是疲惫,更多的是数不清的复杂心绪。

    “很不想看到我?”冷不丁的,贺琰询问道。

    双方都心知肚明,再没有人开口。阮玉沉闷地呼出一口气体,张了张干涩的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等麻药的劲头一过,由腹部传来的疼痛便开始清晰无比。阮玉的神情却还是麻木,他仰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飘远了,自己似乎已经不是自己了——自己似乎已经死掉了。

    门口传来护士的敲门声:“五床阮玉,做治疗了。”

    阮玉睁开艰涩的眸子,护士进来时推着治疗车,“你的家属呢?”

    家属?

    阮玉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谁:“……他接了一通电话,出去了。”

    护士叹了口气:“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脑子还有些迷糊……意识是清醒的,”阮玉道,“然后……现在感觉肚子很疼。”

    疼的话,怎么脸上一点痛苦的样子都没有。

    “具体在哪里?”护士解开他病号服的下面扣子。

    “切口吧。”阮玉不确定道。

    “这是麻药过了,”护士道,“很疼吗?疼得受不了?”

    “疼……但还没有到受不了的地步。”

    阮玉神情恹恹,“要做什么治疗,就做吧,刚刚不是说了——要按压腹部之类的吗?”

    “……”

    护士看着他的腹部裸露出的狰狞伤疤,这是手术刀切割出来的,她将戴了层医用外科手套的手覆上阮玉的腹部,刚一放上去,对方的腹部便颤了颤。

    “刚做完手术,子宫里面会有没能及时全部清理出来的残留的瘀血。”

    护士将手指按上阮玉肚脐下方的位置,“会很疼,你忍一下。”刚按了一下,阮玉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护士一边按,一边看着对方下体的阴道——被用力挤压出来的血液自阴道流淌至身下的产褥垫里。又用力按了好几下,阮玉的心率便也跟着加快,疼得呼吸重了几分,张着嘴却始终没有叫出声音来,“……”

    实在挤不出来了,护士才停下手,发现阮玉的额头已经疼得全是冷汗。只得将床头的纸巾扯下来几张,试着要为对方擦去冷汗。

    阮玉却说道:“没关系,我自己擦擦就可以了。”

    护士发现对方的态度实在客气,愈发觉得心头不是滋味儿,只得试探着询问了句:“你脸上的伤……”

    阮玉顿了顿,眼睫微颤,仿不在意地笑了下,“原来还能看得出来啊。”他以为这么些天,应该都消了。

    “……”

    再怎么说也是别人的家事,想起主任跟自己说的那些劝诫,护士想了想,还是止住了继续询问的欲望。

    “……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次过来为您……”

    “谢谢。”阮玉不假思索道。

    护士顿了顿,“……要看一下小宝宝吗?”

    阮玉因为刚做完剖腹产的缘故,不能翻身。护士并不认为那位看起来冷漠的男家属会将孩子抱给他看。

    “不用,”阮玉面不改色地撒着谎,“看过了。”

    “……”护士只得继续忙活手头的工作,给对方消毒腹部缝合线的疤时,阮玉开口喊道:“护士姐姐。”

    “怎么了?”

    “我其实很喜欢你们这些在医护行业工作的人。”

    难怪态度这么友善。见惯了太多脾气不好的病人,护士的神情不禁柔和几分。

    “所以我想问一下,子宫全切手术需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