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过往

    “处罚是，没有。”

    台下忽然一片哗然。

    徐快快变戏法一样拿出两面锦旗，红底锦旗上书八个金灿灿的大字：

    热心市民，见义勇为——横桥派出所赠。

    另外一条写的是：

    侠肝义胆，勇夺手机——莫未淸赠。

    “纪云起同学的校外斗殴已被警方证明是见义勇为，并不是传闻中的打架。而传闻中说顾风生同学也参与其中，事实上他只是刚好在那考试，看见后拉着纪云起离开现场。因此仅作对纪云起作口头批评，下次同学们还是要遇事注意自身安全，向顾风生同学一样自保为先，报警是上上策。”

    身挂两面锦旗的纪云起在周一晚自习后，等到了莫离在校门口来送爱心宵夜。

    第二天，校草纪云起果然和隔壁女神在一起了的传言很快打破了那个似是而非的同性恋传闻。

    而流言中的另一位主角则姗姗来迟，见证了与他有关的流言的终结，和另外一段流言的开始。

    校招的成绩在闹剧后的第二天出来，纪云起当时正坐着教室里埋头补作业，严许雯好像跟谁打了声招呼，他抬头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背影有点眼熟，过了好一会纪云起想起来，这个人好像是搬到他原来在a班的那个叫俞什么的人。

    他拿笔戳戳严许雯，女生回头，“干嘛啦。”

    “刚才那个人，是咱班的吗？”

    “俞昊清？是的，说起来之前他就是坐你这个位置。”

    他哦了一声，女生忽然换了八卦的表情：“你真和莫离在一起啦？”

    “谁跟莫离在一起？”

    低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纪云起差点跳起来，好巧不巧撞在顾风生下巴上，顿时红了一片。

    严许雯眼睛在他们两个之间转来转去，忽然闭嘴了。旁边的男生惊讶道：“顾神回来啦？”

    “嗯，”他点点头，有人开玩笑道：“您老这不提前放暑假了，还回来刺激我们吗。”

    “来拿成绩，然后有些材料要给老何，”他看了一眼纪云起，后者有点愣，便道：“应该还要和你们一起奋战高考。”

    “开玩笑，我今天看老何乐得，迟到都没说我，肯定是自主招生成绩结果不错，顾神你太谦虚。”旁人闹了两句，班长果然来喊顾风生，于是他都没来得及跟纪云起说句话，也没有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但他也不必得到答案，那天晚上，纪云起第一次跟他说，晚上我有事先走了。

    顾风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走了一星期，事情就变化的这么快。但一切似乎有迹可循，拿走莫离跟他要的奶茶，爬山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隔开他和莫离的距离，还问过好多次他喜欢的类型，莫离跟他告白那一晚，得知他拒绝后，纪云起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然后是四小那场架，仔细想想纪云起并不是一个非常冲动的人，他的确高调张扬，意气风发，很能呼朋引伴成群结队，在人群中也是焦点和中心，但他其实从来没有打过架。

    所以，是为了那个女孩。

    夜色中他看着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缓缓呼出一口气，坐上了车，疲惫地闭上眼：

    “李叔......走吧。”

    他从小没有这么亲近的朋友，但在见到纪云起和莫离站在一起、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画面，他忽然意识到：他没有通常的、朋友脱单应该有的高兴和顺势而为的调侃。

    他对纪云起似乎有过度的占有欲。

    这不应该。

    青少年在成长期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对朋友抱有独占的想法，但很多人会在这之后意识到我不会只有一个朋友，对方也不会。他们会顺其自然的消化这种情绪，变成一个理智成熟的人，认识新的朋友，逐渐忘记这种曾经朦胧的情感。

    顾风生书看的多而杂，类似的心理知识也看过一点，但他从来没有像纪云起这样的朋友，他们大多流于表面，有的即使从小认识，也没有他一个月和纪云起讲的话多。

    占有是很多情感的起始点。

    到家后顾士谦居然也在家，他心里烦，但是他爸开口问他妈的情况，他只能忍着不耐烦告诉他情况还行，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他想去阿梅利卡照顾妈妈。

    顾士谦是个在外很讲究面子的人，跟前妻童瑶的事情他办得的确不漂亮，想了想，拿了张卡给他：

    “过去你就得自己照顾自己了，不要麻烦你外公外婆。”

    他没说这张卡的钱是拿来给前妻用的，顾风生外家童家也不缺钱，这会看着二儿子那张继承了童瑶优点的脸，满是旅途奔波后的风尘和疲惫，忽然于心有愧。

    顾风生性格上没有他妈妈那么高傲宁死不屈，一半顾家人的血让他很会审时度势。长远考虑来说，他一个未成年，确实需要钱。

    他还有其他想要做的事。

    “我想出国学医。”他做出了第一步试探，而顾士谦果然瞪向他：“你自主招生的结果已经定了，就去燕大读你的第一志愿！”

    顾风生沉默着看他，“我想治好我妈。”

    “你妈那是神经病！治不好的！”

    顾士谦口不择言，眼见着顾风生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他才换了个说法：“双向情感障碍，抑郁症，还有轻微的狂躁症，你妈上次还伤到你你忘记了？”

    精神病人发作的时候可能会认不清人，或者他们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言行，顾士谦说的是离婚前那一次，何芸月上门挑衅童瑶，她在极端愤怒下先是试图杀死顾士谦，被拦下后又刺向自己，顾风生为了阻止他妈妈，手臂上被划了一刀。

    “......开学前我不会回国了，寒暑假也是。”

    “随你，”顾士谦摆摆手，各自让了一步：“走之前跟老爷子打个招呼。”

    少年点点头，余光看见顾辰今天居然也在家，房间开了条缝，鬼鬼祟祟地偷听他们说话。他没心思和他这位“大哥”虚与委蛇，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何芸月也在自己儿子房间，看见了顾风生那个冷漠的眼神。她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脸，心道：

    这次算你运气好。

    房间在他走后一直有人打扫，但自从和纪云起熟悉起来后，他经常在好友房间呆到不得不回来睡觉的时候，把顾家当个酒店房间。他敢说自己闭着眼睛都能在纪云起房间里走到门口，这会看着自己房间，一时间居然有点陌生。

    他点开纪云起的qq头像，他们两个之前都用凯撒做了头像，被好几个人吐槽头像太像了，发错过消息，后来纪云起就换了个白底黑字的纪，是他自己写的，导进电脑后手动调节了一下亮度做了头像。

    他之前走的太急，去国外卡没换，和国内消息几乎是断绝的。这会他点开纪云起的空间，不出意外发现什么都没有。

    但对方跟莫离的事情又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的感情并不单纯。他深知自己性格的缺陷，骨子里相当冷感且疏远人群，表现在外的就是冷漠，真的敢跟他告白的人并不多，有男有女，都被他拒绝了。顾风生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无性恋，谁也不喜欢。

    纪云起是个例外。

    他纠结半天，终于在搜索引擎敲下一行字：

    好友脱单了应该说什么？

    快速看了一些后觉得不太靠谱，又换了一个问题：

    性取向异于常人是否属于精神类疾病。

    在得到否定答案后他就关掉了页面，紧接着顾风生搜索第三个问题：

    双向情感障碍是否会遗传。

    他并不是担心妈妈会拖累他，只是害怕在未知的情况下伤害到自己真正在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