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戏

    34.

    唐商紧跟在温索身后，大斗蓬的掩盖下让他像一个侍从一样毫不起眼。

    他看着温索从容自在和那些衣着华美的贵族交谈，不免心生羡艳，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混到这种地步。

    只听一阵锣鼓声响，木偶戏快开场了，唐商于是跟着温索回到他们的座位上去。

    只见台上出现几个等人高的大人偶，唐商难免多了几分兴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剧目编排的别出心裁，竟然讲的是一个女傀儡师和她制作的人偶的爱情故事。

    两个主角人偶都做得逼真极了，神韵含蓄，栩栩如生，在面部的设计上简直是颇具匠心，天堂饱满，下颌丰腴，眉目修长，尤其是‘女傀儡师’这个女性角色鼻头浑圆，嘴唇小巧，温柔秀丽，楚楚动人。

    其余配角角色也做得极具特点，面部刻画上很有风味，有的用平眉，线条圆润，给人以柔和、飘洒之感；有的使用“纵眉子”，呈倒八字形，线条简练，笔锋遒劲，给人以英武果断之感，可谓是各有各的特点。

    故事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为了纪念死去的爱人，女傀儡师制作了一个和爱人一模一样的人偶，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仿佛是对真正的恋人一样。

    可很快女傀儡师的家人就发现了这种情况，他们生气的勒令女傀儡师毁掉这个人偶，他们不允许她沉浸在虚妄之中。

    这时候刚好女傀儡师也厌倦了。她厌烦了每次说话都得不到回应，厌烦了人偶脸上一层不变的微笑，厌烦了每次替对方换衣服时看到的肢体连接处的关节，那些局部的零件、僵硬的肌肤无一不再提醒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听从了家人的安排决定丢弃这个人偶，然后开始一段正常的新的恋情。

    被丢弃的人偶一个人在那个家里等啊等啊，就是没有等到它的主人回来，它开始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

    对于一个人偶来说，被主人抛弃是它最痛苦的事情。

    它开始渴望成人。

    如果变成了真正的人类，主人是不是就会喜欢它了？

    在急剧的悲伤与渴望之下，它有了人的意识。

    它欣喜的发现它在变成人，它的五官开始灵动起来，它的皮肤开始变得柔软，连它的主人曾经最讨厌的关节也与它的身体融为一体了，它的外形简直和人类一模一样！

    除了一点，它没有心跳。

    人偶欢喜的找到了它的主人，女主角再也不用担心世俗诡异的眼光了，她可以大大大方方的和人偶走出去，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他们相爱了。

    故事的最后，灯光打在舞台上，被操纵的‘女傀儡师’这个角色欣喜的抱住‘人偶’，她的语气激昂而富有波折却让人细思极恐，“噢～我亲爱的尼克斯，我知道你是爱我的！瞧你的心脏跳的有多快，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了！”

    舞台谢幕的刹时间，掌声四起，喊声震天，这场剧目获得了众人一致的好评，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着新颖的剧情，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狂热。

    “噢～这次的木偶戏真的太精彩了！我来没有看过如此有趣的剧目！”有人兴奋地挥舞着双手。

    “太好看了，和以往那些无聊的剧本一点都不一样！这次居然写的是傀儡师和她制作的人偶的故事！”有人笑着说道，“看完之后我更加喜欢我的小人偶了......”

    “人偶成人是真的吗？有没有知道的人给我解释一下？我也希望我的人偶能够成真呢，或许我们还能够谈一场旷世之恋.......”说话的人是达尔世家的吉德朗先生，他是个人偶收藏狂魔，最喜欢收藏那些漂亮袖珍的人偶。

    “哈！吉德朗先生你可真是花心，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有一整个收藏室的小人偶！”

    “哈哈哈......”顿时哄堂大笑。

    众人都还沉浸在舞台上的爱情故事里，有些感性的贵族夫人甚至流下了眼泪，她们用手帕捂住眼睛，神情感动而又叹息。

    只有唐商一个人面色古怪的坐在那里，不仅没被故事吸引反而觉得有些恐怖，故事的最后女主角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没有心跳的人偶最后是怎样获得心脏的？它胸腔里跳动的真的是心脏吗？

    他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温索，对方安抚他不要想太多，或许女主角只是随意感概一句而已，只是故事而已不要当真。

    真的是我想多了吗？

    唐商看向舞台处，演出结束了，后台的工作人员正在拆除布置，其余的木偶估计已经被收下去了，只剩下那个扮演剧中‘人偶男主角’的木偶还挂在那里，失去了艺人操作的傀儡像是一具死尸一样挂在那里，它头颅垂了下来，四肢无力，灯光扫过去照着它身上惨白的肌肤。

    无端的有几分吓人。

    35.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晚唐商就做梦了，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在梦境中，可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又回到了今天的那个舞台。

    他就坐在观众席上，重新观看了一次今天的演出，只不过梦中的剧本似乎有些不对，是从哪里开始变得呢？

    女傀儡师抛弃了人偶，然后人偶有了意识。

    只不过这一次，故事并没有朝现实中那样发展。

    等人偶找到女傀儡师的时候，她已经听从了家人的安排找到了一个新的男朋友，他们过的很幸福，人偶的出现又一次成了多余。

    女傀儡师很高兴人偶能够变成人，但是却拒绝了人偶的求爱，她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了。

    人偶很伤心，甚至是愤怒。

    它觉得这一切都是女傀儡师的接口，女傀儡师之所以不接受它，只不过是因为它还不够完美，它还没有成为真正的人——

    它还缺少一颗心脏。

    它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本古老的魔法书，残缺的纸张上写着断断续续的咒语，上面写着可以变成人的方法。

    既然缺一颗心脏，那它就找一颗就好了。

    电视新闻台里开始报道最近的连环杀人事件，“.......梧桐路118号，死亡事件为凌晨两点十分，死亡原因是心脏被拿走，杀人凶器不明，杀人凶手还在调查之中，请市民们最近晚上不要出门，注意安全......”

    底下还配了一张打了码的死者的图，尽管被遮的有些模糊，还是能够看见尸体上鲜血模糊的一大片，地上全是血，尸体被开膛破肚，肠子内脏流了满地，场面甚是血腥骇人。

    正在看电视的女傀儡师一个没忍住差点吐了出来，而此时以无处可去身份借住在女傀儡师家中的人偶则心疼的给她递了杯水，“觉得恶心就换一个台。”

    大不了下次它处理的干净一点就是了。

    是的，人偶就是杀人凶手。

    它一边看电视，一边漫不经心的舔舐着指甲缝里未清理干净的血污。

    刚才递水的时候险些暴露了，面对女傀儡师惊恐又带着点害怕的质问，人偶天真又无辜的笑了，它舔了舔指甲，“这个嘛？是我早上吃的薯条诶，我可真是粗心，居然把番茄酱弄到指甲里了！”

    人偶拥有了心脏，可它并没有高兴太久。

    人类的心脏并不适合它的身体，存放的时间长了心脏就会腐烂，散发出死尸身上的那种恶臭的气息。

    它每隔几天就需要换一颗新的心脏，人偶有些苦恼地想到。

    有什么办法能够在没有心脏的条件下还能让女傀儡师爱上它呢？

    噢，对了！是她的那个人类男朋友啊。

    人偶杀害了女傀儡师的男朋友，它把对方的皮子剖了下来，披在自己的身上，伪装成人类男朋友的身份去接近女傀儡师。

    对方果然没有发现，他们恩爱的生活在了一起。

    人偶满眼柔情的呼唤着女傀儡师的名字，它说

    “唐商......”

    “啊啊啊！！！”

    唐商猛地惊醒。

    有什么比做噩梦还可怕？那就是你做了噩梦不说，还悲催的发现自己也在其中扮演了角色。

    “操！”唐商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外面天还黑着，他却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他睡梦中的女傀儡师一直是模糊的，看不清楚脸。

    可就在人偶最后一刻呼唤爱人的名字的时候，唐商惊恐的发现女傀儡师有了脸——一张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唐商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恐怖的噩梦，就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背一阵冷汗。

    “呼呼……”

    他起来喝了一杯水，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将心情平复下去。

    等了一会儿，他又倒头大睡。

    “吱呀～”

    些微的动静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窗帘无风自动，房间里的衣柜自己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