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今日的黄昏已经谢去，夜幕在本来蔚蓝的天空中铺开。时诉在食堂吃完了午晚饭驱车行驶向家的方向。

    路边栽种的高高的法国梧桐被刺眼的白色路灯照亮，在黑色的夜里想了一圈又一圈的郁郁葱葱的绿。车窗开了个缝儿，连同梧桐树叶一起感受着夜风吹过的飘动，也只是汽车飞过去的那么一阵，便消失在了无尽的宁静。

    时诉下车回到家里天已经全黑了，他自己一个人住。因为某教授的父母，相对于关照已经奔三的儿子，更乐意去周游世界。

    时诉本身工作也不算很轻松，事事需要操心，更别说身边又多了一个名为沈燃的古灵精怪的学生。

    肚子也不是很饿，时诉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倒是少不了保温杯里泡枸杞，这也可能是他头发依旧乌黑茂密的原因。

    但是不同往日，偶尔需要回家工作的时候，他会将咖啡替代掉枸杞，以保证绝对的精神。在他看来，他干的工作容不得一点马虎，也不能有一丝的差错。

    磨了杯咖啡，时诉端着马克杯走向家里自己的办公室书房，推开门直接舒服的倚靠在座椅靠背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房间的装修陈设很单调，是清一色的灰黑白，给人的感觉很压抑，也很严肃，确实像极了该有的工作环境，只是与整个家的温馨显得格格不入。

    男人轻抿了一口咖啡，温热中带着一丝苦涩感充斥了味蕾，许是劳累了一天的缘故，下课偶尔还要抽出心思想想由沈燃为例的这些个混小子，还要被他们一人一句魔头的叨念着，简直不让他省心。

    越想越累，甚至感觉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都已经有千斤重，时诉摘下揉揉眉心，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时，连同身子一起坐直。

    热爱生活，热爱工作，拒绝疲惫。

    某人秉承着自己从工作以来就一直贯彻的十二字方针，重新戴上眼镜开始了夜晚工作的干劲。

    电脑刚开机，Windows系统的开机提示刚刚弹出来右下角又一直不停地弹着邮件提醒，清脆的信息声一时间也显得格外烦躁。

    他又抿了一口咖啡，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喝这东西，可是比起那些功能性饮料当然是不得已选择了可用咖啡提神。

    眼睛透过厚实的镜片注视着电脑屏幕，鼠标一件挨一件的点开，滚轮向下滑动着。重要的细细观看标注，复制粘贴记事本备忘录。不重要的大致浏览就翻阅删除，偶尔遇到几个勤学好问的学生发来的邮件他也会抽出时间回复。

    “喂？赵教授，”他处理着文件，时不时也会有几通电话打进来。时诉上滑接听键，肩与耳朵夹住手机，一边打字一边回复，“上个月报批的科研项目资金明天到，是的，上午八点到十点之间，如果十点之后没收到入账通知，你联系我就好。”

    他仔细地规划着，虽说一心不能二用，但他也确实完成了并且完美的处理好了每件事，“嗯，没问题，合作愉快，辛苦了。”

    挂掉电话，时诉接着在如山如海的邮件里挨个儿查看，快要到头了，鼠标的滚轮滑动速度放慢，三角标停在了末尾的一通邮件上。

    没有主题，发件人也是一个陌生的账号。

    要是在平常，时诉估计会直接越过，或是当垃圾邮件直接做删除处理，他也曾在课堂上提出过。有什么思考见解想法一定要标注主题发送，否则会被他当成每日推送或是什么垃圾信息直接删到垃圾箱。

    好巧不巧是今天的最后一封邮件，他的鼠标在这陌生的邮件面前停顿片刻，轻轻双击点的进去。

    本以为是什么淘宝刷单，或是什么澳门赌场各种盲发的推广，却在内容中第一行便标注出了收件人的名字。

    “尊敬的时诉教授……”他有了点兴趣，看着面前的邮件，平缓的念着，还是在那厚实的镜片底下，眼睛微眯，顺着白底黑字接着往下读，“久仰大名，钦佩您的敬业精神已久，为表达敬意特送一图，望您生活愉快，工作顺利，万寿无疆，大吉大利，今晚……”时诉的脖子往前伸了伸，凑到屏幕面前，“今晚吃鸡？”

    看着右边的滑动栏还有好长一大截的内容，时诉滚动鼠标，划过一大片空白，停在了最下方，一句话，和一个仅有几兆的附件：“您忠实的粉丝敬上。”

    粉丝？他这被誉为老魔头的东西居然还有粉丝。

    出于好奇也是对这邮件产生了一丝兴趣，轻轻点进去，那早已下载好的附件图片。

    “咳咳……”

    邮件里的是一张时诉的照片。

    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张丑照，还被做成了表情包。

    相机的位置明显位于下方往上拍仅仅是时诉的一个侧脸，他本人其实还挺好看的，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神颜也遭不住后期刻意用美图秀秀来回扭曲的加工。

    鼻孔被P大，脸尖的简直如锥子一般，本应是微微开合的唇角被整成了血盆大口，嘴巴中间还放着四个大字，“给我起床”。

    男人没有生气，绷直的后背再次倚靠在座椅靠背上，看着面前这张无比形象的表情包。

    是，不论是谁，看见这么一张脸肯定会被吓醒，再也睡不了回笼觉了。

    “呵……”时诉轻笑，没有把这件邮件删除，也没有把账户的主人拉黑。

    就算抠脚抠出一座芭比梦想豪宅也知道，这角度这背景再加上这配文是哪位学生的佳作。

    “小兔崽子。”

    沈燃是第一次这么这么期待上时诉的课，他昨天晚上发了邮件之后就后悔了，自己偷偷摸摸拍的，没有换背景，配文还那么明显，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肯定是犯罪第一嫌疑人。

    悄咪咪的想要撤回邮件，结果发现撤回失败，对方不是已读就是已删除，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没有想到时诉居然看了自己冒命所拍的传奇之作。而正好今天，就算他是删除也好，正好也可以给他一个改照片的机会，特意早早的来抢了一个好座位来观摩观摩老魔头的神情变化。

    时诉还是跟平常一样走进来，在点名上，即便是叫到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丝毫的停顿和异样。

    好的，沈燃感觉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可以睡了。

    听着打字声，多媒体声，粉笔声，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为了抢好位置抛下了卓夏，两人距离离得挺远，世纪好同学的夏夏这次也没办法提醒他。

    时诉第一眼就能看见坐在中间，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的沈燃，没有过多的提醒，把接下来的话音调提升了一个度：“国内外对交感神经源的研究可证明，人类记忆图像的能力强于声音和文字，除此之外，还与关联性呈正相关。”

    他声音这么一提高，也着实把心虚的沈燃同学吓了一个机灵，拄着脸揉揉眼睛看着台上时教授的动作。

    “下面我为大家打开我自己做的文件表示的更加明显，让我们一起来查看例证。”时诉点开自己的办公文档，翻找着课件PPT，某个靓丽的新头像突然呈现在大家眼前。

    这可以说，这是至时诉从教以来，唯一一个比他本人的脸在课堂上更吸引眼球的东西。

    一张扭曲的他的脸。

    台下难免抑制不住的哄笑声，“啊这……这不是……时教授？头像真……”几个女同学周围讨论起来，还有几个悄咪咪的打开手机的摄像头想要把这经典的一刻记录下来。

    这东西放到校园贴吧上绝对是后世茶余饭后最能唠的八卦之一。

    沈燃本来迷迷糊糊的，看着面前的图片越来越熟悉，眯着个眼睛定睛瞅了瞅。

    卧槽。

    自己的照片被他当成了头像。

    “时教授，我……我有个更好的例子。”沈燃不远处的一个女同学缓缓的把手举高，使劲抿着唇看样子在强忍着笑意，肩膀一抖一抖的，气息不稳。

    时诉面对众人的讨论显得很大方丝毫不慌，示意那位女同学站起来回答，“哦？请讲。”

    女同学站起来，深吸了几口气，一会儿抬头，一会儿又忍不住低头，犹豫了好久，才努力压制住校生带着颤音讲道：“时教授您的新头像。”

    所有人又忍不住在讲台下小声的窃窃私语，坐在最中间的沈燃一愣一愣的，不可置信的盯着大屏幕。

    角落的卓夏虽然也抑制不住高高扬起的嘴角，但它没想到沈燃昨天大街上突然发神经居然是在想做这缺德事儿。

    这想法高是高，P的够丑。

    可是谁知道时诉他不怕丢人？

    时教授对女生的话竟然表示肯定，“是这张吗？”随后还把自己的头像放大，“一个我不知名的粉丝送的，应该是我自己的表情包。”

    “都……都这么幽默了，”一时间，女同学也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某男神的这种行为，疑惑道，“那时教授为什么要把头像换成这张表情包啊？”

    男人丝毫没有不自在，甚至用手指向表情上面的四个大字，“送给我这张图的同学，看样子是用这个督促我按时上课，我觉得确实如此就换上了，没想到还成了更好的例子。”

    台下的同学顺势应和，哈哈笑着：“谢谢时教授，这个知识点我们肯定忘不了了。”

    他不觉得尴尬，有人觉得尴尬。

    人们的眼神清一色的都往沈燃这边瞟了一眼。谁不知道，唯一一个在他时诉课上睡觉的人只有沈燃。

    此时心里无数匹草泥马奔腾的沈燃恨不得昨天晚上奔到时诉家里在他没打开之前就把邮件给删了。

    本来就是普普通通的恶作剧，谁手里还没几个老师的表情包，也就他时诉这么一个奇葩，不仅把他当头像还能当案例来讲课。

    “好，那就继续上课。”时诉把头像大图关掉打开准备好的课件，就好像刚才的是一个课堂娱乐，那没有影响他的情绪和进程。

    其他人也慢慢恢复平和。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沈燃现在恨不得把手里的书撕了砸时诉脸上。

    本来是他丑照他丢人，一个个眼光都过来瞅自己，而且人家教授什么也没说，账号提都没提，自己要是反应太激烈不就对号入座了吗？

    牛逼，这他妈都能掰回来。

    “行，跟我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