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师弟

    季明渊前去凌宸的住所。

    凌宸是他唯一的师弟，虽然他们的师尊实际上并不认他这个二徒弟，季明渊师从仙界第一大宗天微门镇派长老剑夕，剑夕是两千岁的大乘剑修，在修真界有“剑圣”之称，当属仙修中最强的至尊大能之一，两千年来只收过季明渊这么一个弟子——因为剑夕一心向剑原本不准备收徒，但季明渊天资绝顶，剑夕不舍得看好剑蒙尘，最终还是破例收了季明渊亲自悉心教导，对于季明渊来说剑夕就是他的第二个父亲，而他确实也没有辜负剑夕的期望，不过五百岁便已是灵虚巅峰的至强剑修，是剑夕跟整个天微门的骄傲，但凌宸——

    凌宸虽然是罕见的变异冰灵根，于在剑道上的天赋却实在是平平无奇，当年他来到天微门，所有长老都劝他去修法修，怎奈何凌宸坚决要做剑修，因为凌宸就是为了季明渊才来到天微门的。

    按照凌宸的说法，他出身凡界，所在的村庄遭到妖魔侵入，正是季明渊前去为他们村庄除的妖，虽然他当时只是远远地看到了季明渊一眼，但他始终忘不了他挥剑斩杀的身影，所以特地不远万里来到了天微门，就是为了加入天微门拜到他季明渊的门下做一名剑修。

    但当时季明渊才刚百岁，还只是金丹，按照天微门的规矩，季明渊还不能收徒，凌宸又死活不愿意转去法修或是拜其他剑修为师，最终还是季明渊去求了他的师尊剑夕破例把凌宸收为了挂名弟子才了结，其实凌宸这一路以来都是季明渊亲手教导的。

    季明渊很快就在桃花林间看到了已是深夜却还在练剑的凌宸，青年身上单薄的白衣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却还是在不停地挥着剑，可能是因为天资普通，凌宸一直都非常的努力，修士自入道便无需睡眠，所以凌宸无时无刻不在练剑，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份刻苦，虽然远比不上季明渊，但在他那一辈中倒还颇为突出，如今也已经步入合体了，季明渊自己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师弟，实际上的“徒儿”还是很满意的。

    季明渊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一会凌宸练剑，直到凌宸转身时看到了他，青年原本沉着的神情瞬时转化成喜悦的笑容：

    “师兄！”

    季明渊应了一声，看着他收起剑忙不迭地跑了过来，凌宸跟顾弦歌大概是天微门最受女修欢迎的两个男修了，但跟清俊如画，温柔体贴的顾弦歌不同，凌宸受女修欢迎是因为他长得非常可爱无害——季明渊看到凌宸的时候，总会幻视一只绕着他转来转去不停摇尾巴想要他摸摸的可爱小狗，这让他总是下意识想要揉一把凌宸的头发。

    虽然当年最开始见到凌宸的时候，季明渊第一反应并不是觉得这是个可爱乖巧的小孩子，而是微妙地从心里犯上来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就好像看到了某些他不喜欢的，比如说蛇的东西时一般……不过随着进一步相处，他就再没有对凌宸有过那样怪异的感觉了。

    季明渊询问了几句这几日他们一同去探寻秘境凌宸的收获与感悟，他本来今天离开了秘境就是要问的，只是因为那个阵法耽搁了，凌宸逐一跟他讲述，最后又担忧地问了一句：

    “师兄最后就是受伤了吧，弦歌师兄跟你在房里待了那么久，是很严重的伤吗？现在有没有治好？”

    “……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季明渊移开了视线，“还有十日绝剑阁就要前来交流论剑，这几日你好好做准备。”

    “……”凌宸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流露出一点为难的神情，他似乎犹豫了一会，“这次与绝剑阁的交流战，应该是由我来迎战千星哥吧……”

    季明渊面瘫着脸：“你尽力一战就是，无需顾虑其他。”

    “可是若是我输了，我怕师兄你失望，”青年垂下了眸，“要是我赢了，我又怕师兄你不高兴。”

    季明渊：“……”

    季明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凌宸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他口中的千星哥，正是他的亲弟弟季千星，说起来他当初之所以会帮凌宸求师尊收他为徒，就跟季千星有些关系，当年凌宸为了能留在他的身边以凡人之躯在天微门正殿的台阶上跪了三天，那个样子，让季明渊想起了自己刚来到天微门的时候。

    季明渊也是出身凡界，他原本跟他的弟弟本在凡间过着平凡却幸福的生活，然而在他九岁，弟弟三岁之时，他们家意外卷入了修士之间的争斗，他的父母身死，弟弟被修士灵器重伤，为了救季千星的命，季明渊带着弟弟奔波了一整年跋涉千里才终于找到了天微门，但那时还不是天微门招收弟子的时候，季明渊背着弟弟以人力攀爬上了天微门有整整九万阶台阶的登天梯，又在天微门的大殿前跪了一天，才终于求得天微门收留了他们兄弟俩，愿意出手救治季千星。

    季千星的伤治了百年才勉强好转，要不是天微门是仙界第一大宗各项资源充足而舍得，一般的小门派恐怕根本就救不回季千星的命。

    季明渊那时看着凌宸那沉默而固执的样子，终究是决定帮他一把。

    而之后成为他师弟的凌宸又让他想起了他弟弟……凌宸来的时候，季明渊刚与季千星决裂，季千星不顾他的反对一意孤行地离开了天微门加入了绝剑阁再也不跟他联系……那个时候凌宸出现了，虽然他跟季千星并不像，但凌宸的乖巧听话，需要他照顾保护，看着他时眼睛亮的发光，这些都总是让季明渊怀恋起季千星小的时候，还呆在他身边的时候，或许确实是移情，他总想对凌宸更好一点。

    季明渊稍稍柔和下语气：

    “无论胜负，只要你不愧于己，我自然不会对你失望，若是千星也竭尽了全力，我自然也不会为他不悦。”

    凌宸看着他，忽而又是笑了起来，露出了稍尖的虎牙：

    “那要是我赢了，师兄会给我奖励吗？”

    “你要什么奖励？”

    凌宸眨了眨眼睛：“若是我赢了，之后我与千星哥论剑，师兄也来跟我一起聊天吧。”

    季明渊稍微怔了一下，那不是要他跟季千星说话了么……自季千星加入绝剑阁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非常紧张，可以说一直在冷战，虽然季千星时常会上门挑战他，但那也就是纯粹的挑战，他把弟弟给打了一顿也就结束了，季千星就回去了，根本就不会说几句话，但对上凌宸期待的目光，季明渊有些无奈：

    “可以。”

    大概凌宸是想创造机会让他们兄弟和好吧……

    他那弟弟怎么想不论，凌宸真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