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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不太直了(结局)

    十月末树枝落的光秃秃的,看起来有些萧瑟,唐父低低的咳嗽,拄着手杖往屋内走。

    他身体本就不大好了,宁兴逸母亲跟了他好几年,做出这种将他们父子玩弄于股掌的事,他纵使表面看起来淡定,心狠手辣,心里也压着愤怒和不爽的,一番折腾下来,胃里翻江倒海的疼。

    老刘看出他的不适,忧心忡忡:“董事长,要叫少爷回来吗?”

    唐父一边走,一边按着发疼的胃,听到老刘的话,动作迟缓了下才继续,语气没什么变化:“那臭小子又不是医生,告诉他干什么。”

    “行了,我还死不了。”

    —

    唐父怎么也没料到,他这话放出去没多久,病情突然爆发,癌细胞扩散皮肤加快,已经到了要用营养针,来维持基本需求的地步。

    他日渐消瘦,无奈之下公司也去不了了,老朋友们这才惊觉他出了事,纷纷来医院看他,而被他一直瞒着的唐棠,也知道了消息。

    天气越来越冷,学生们都换下短袖,被母亲逼着套上秋裤,唐棠向来火气旺盛,往年下雪天打完球,雪花落到他身上就化了,九分裤穿的很潇洒,脚脖子露出来,看的裴珩每次都给他拽。

    今年初冬,唐棠刚参加完篮球赛,带领实验中篮球队取得到非常好的成绩,拿着奖杯回去嘚瑟时,听到了这消息,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他沉默了半晌,放下奖杯,坐在下铺点了根烟,挺拔的脊背微微弓起来,低着头吸了一口烟,放下时手腕搭在膝盖,缕缕烟雾安静飘散。

    他的手很大,不是白皙的皮肤,也没有身上那么细腻,骨骼分明的手指带着茧,松松夹着点燃香烟,跟漂亮和纤细沾不上边儿。

    是一双扣篮的,开机车的,处处都充满雄性意味的手。

    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宿舍安静只剩下呼吸声。宴清越三人站在床前,看着不声不吭的大男孩。

    唐父这人很好面子,所以看到视频,听到舆论走向时第一时间选择息事宁人,即使知道错怪了儿子也拉不下脸道歉,父子俩就这么一直僵着。

    但如今他病情严重,时日无多,三人不想看着唐棠到时后悔,所以讨论了一番,决定等他比完赛回来,在告知他唐父的病情。

    唐棠低着头,视线停留在点燃的香烟,看着烟雾缕缕散开,一时间心中茫然微堵。

    原剧情中,只说了唐父生病,立下遗嘱后不小心被宁兴逸母亲看到,才导致原主得死亡,没具体说他得了什么病,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他按灭了烟头,说:“裴珩,给我请个假,我要去趟医院。”

    裴珩“嗯”了一声答应。

    医院的vip病房,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病床边儿上各类仪器工作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威严面容病态苍老,白发中掺杂着不多的黑,高大身躯消瘦,蓝白病号服都显得空荡。

    唐棠站在病床边,看着父亲现在的模样,扯出一抹艰难的笑,嗓子发紧的哑声调侃:“哎,老头儿,你怎么瘦成这样儿了啊。”

    仪器正在工作,发出很轻很轻的“滴滴”声,唐父带着氧气罩,掀开眼皮看向床旁边,帅气的脸挂着调侃,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儿子。

    他眉眼弯了弯,含糊不清地笑骂:“臭小子……没大没小。”

    唐棠得笑顿时更难看了。

    那天起,唐棠和学校请了长假,来医院照顾陪床唐父,裴珩三人的父母常来看望。

    学校没课时,楚骄他们也总轮流往医院跑,帮唐棠照顾唐父。

    或者当唐棠身心疲惫,蹲在安全通道角落抽烟时,他们也会陪在唐棠旁边,不管唐棠什么时候将额头抵在他们的颈窝,他们都能歪一歪头,轻轻蹭一下他无声安慰。

    过了大半个月,北方冬天已经来临,唐父的状态越来越不好,医生说他可能撑不到过年了。

    唐棠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那天是个大晴天,唐父想吃苹果,但这时得他已经进不了食了,唐棠坐在小板凳上,闷不做声地削苹果,想着他能舔舔尝尝也好。

    他从来没做过这种技术活,向来是裴珩削给他吃的,头一次自己动手,把苹果削的坑坑洼洼。

    当他严肃地弄到一半时,忽然听到唐父叫他,他抬头,瞧见唐父视线不聚焦地看着他的方向。

    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很暖,大股大股地落在病床上,唐父消瘦得吓人,对他笑的温和慈爱。

    “棠棠,我已经立好了遗嘱,公司和董事会那边,也不用怕,老刘,和新任总裁会替你照顾,有人什么事去找你裴伯父,他们看着你长大,早就把你当亲儿子了……”

    仪器“滴滴”的警告越来越快,唐父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意识开始模糊。

    他好面子了大半辈子,觉得身为父亲向子女低头很丢脸,但如今他就要死了,有些话再不说就要晚了。

    唐父躺在暖洋洋的阳光中,视线涣散地看向唐棠,含糊:“儿子啊,爸爸好像让你伤心了。”

    “爸爸错了。”

    医生护士急忙推门而入的瞬间,心电图“滴——”得一声,起伏变成了一道直线,那坑坑洼洼的苹果,从颤抖的手中滚落到地上。

    想吃它的人走了。

    —

    唐父去世了,裴珩几人的父母,帮着唐棠料理好唐父的后事,唐棠母亲来参加葬礼,葬礼后看向唐棠,问他要不要和她走。

    唐棠视线看向她身后,那辆静静等待的车,沉默的摇了摇头。

    女人安静的看着他,她今天来送前夫,穿了一身严肃的黑色,头发挽起戴着小礼帽,孔状面沙遮挡右眼,让她看起来高贵又强势。

    见大儿子打定主意不和她走,女人也不再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然后踩着高跟鞋离开。

    唐棠目视着那辆车离开,在外面站了许久,才转身回屋。

    葬礼结束后一个小时,人群渐渐退场,他给佣人们都放了假,坐在客厅的沙发,一根接一根抽着烟,直到裴珩送完人回来,走到沙发前面站好,将他嘴里叼的烟拿掉,按灭在旁边烟灰缸里。

    唐棠抬起头,看到裴珩皱着眉,镜片后的眼眸溢满了心疼,不知为什么鼻子一酸,将额头抵在他怀里,肩膀微微颤抖了起来。

    裴珩渐渐察觉到,那处布料传来一股热意,埋在他怀里的大男孩,喉咙溢出一声悲鸣。

    他低头看看对方黑色的发旋,冷白的手伸过去,扶住了他后脑短发,安静地做他的依靠。

    “裴珩……”

    怀中的大男孩整场葬礼都只是红着眼眶,但等所有客人都走后,家里只剩下他自己,才露出脆弱的一面,像被父母遗弃的狼崽子。

    喉咙哽咽着,嚎啕大哭:“我没有家了,裴珩……”

    唐家的大门口,楚骄和宴清越刚回来,便听到唐棠的话,心里骤然一疼。

    他们见唐棠一天没吃饭,特意订了外卖,回来的比裴珩晚一步,看到唐棠坐在沙发,头抵在裴珩怀里哭,连忙走过去哄他。

    唐棠的哭声很大,眼泪很凶,迷茫情绪听得人心疼,像是在发泄,泪水将裴珩身前衣服都弄湿。

    裴珩站在沙发前让唐棠靠着,大掌摸了摸他的后脑,低沉嗓音温柔:“你有,棠棠……我们很爱你,也会一直陪伴着你。”

    “等我们上了大学,在附近买一套房子,养一只猫,一条狗。”

    “宴清越最喜欢逗弄你,惹你不开心了,他会凑过去向你撒娇,会和你膝盖上的猫争风吃醋,把它放下去,自己趴。”

    “楚骄只为你画暖色,将你的画挂满他得画室,如果被不小心闯入的狗打乱颜料,他就会气呼呼坐在那,等着你过去给他擦手,向你委屈控诉狗的恶行。”

    “快期末了,怕文化课不合格,你会苦着脸跑来找我请教,我会给你冲一杯饮品,在暖光灯下给你讲题,讨一个吻来做奖励……”

    “这是我们四个的家。”

    唐棠越听鼻子越酸,眼泪汹涌的流了出去,都蹭在裴珩的衣服上,心中热意满涨。

    他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还带着点哽咽,嫌弃嘀咕:“想,想得美,我还是笔……笔直笔直的。”

    “……”

    裴珩轻笑一声,他低头看着唐棠的脑瓜顶,又摸了摸他后脑:“好,那我们继续努力。”

    窗外飘起了纷飞小雪,寂静的唐家别墅有了人气,孤独的狼崽子在雪夜里找到了自己的朋友。

    或者该用爱人来形容。

    —

    一月份,快要放寒假,前天晚上刚下了一场雪,昨天就阳光明媚,弄得雪都结成了厚厚的冰。

    学生们从教学楼出去,到下面是个大斜坡,学校已经清了一遍冰,但道路依旧滑的很,大家宁可绕远道也不愿意在这摔个屁股蹲儿,但……也有比较倔强的。

    大冷天儿的,昨天还被拉着做运动,唐棠胃里饿的难受,干脆小心踏上斜坡,他看着裴珩走的挺稳,便也大胆的往前走一步。

    结果这一走彻底刹不住了,他猛的往后一仰,脚下刺溜刺溜滑,双手不知道往哪放,迎风大吼:“卧槽!卧槽!啊啊啊啊——!裴珩!!闪开!闪开!!”

    大斜坡好长好长,裴珩走在唐棠的前面,听到声音一回头,就被飞过来的黑影扑在地。

    刚下得一层雪花柔软,他们齐齐倒在上面,“扑通……”溅起了雪花,又扑簌簌地落下。

    “……”

    他们头冲下一直滑倒下面,才停住,唐棠趴在裴珩身上,尴尬的瞅了瞅他,裴珩看着他叹了口气,无奈低声:“先起来,在坐下去我要硬了。”

    他面红耳赤起身,吭吭唧唧:“够了啊,你们怎么每天脑袋里都是那档子事儿。”

    裴珩从地上起来,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拍干净羽绒服上的雪,对唐棠勾唇浅笑,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就被唐棠眼疾手快的捂上。

    对方眼神飘忽看向旁边,路过的几个学生,啧了一声:“算了算了,你还是把嘴闭上吧。”

    他们说话的时候,楚骄从画室过来,宴清越也打完电话回来,看他们还在这儿没动,叫他:“走了唐棠,我订好那家店的位置了。”

    唐棠一听,顿时松开捂着裴珩的手,边往他哪走边嚷嚷道。

    “来了来了。”

    短发体育生穿着黑色羽绒服,高领挡住脖子,两只耳朵冻得红红的,走到宴清越旁边。

    宴清越要风度不要温度,穿着厚实的大衣,里面搭配着高领毛衣,正伸手给唐棠捂耳朵。

    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惹得唐棠笑骂了一句,楚骄弯腰拍他腿上的雪,将他手放进自己兜里。

    裴珩在原地看着他们,唐棠说着说着话,似乎发现他还没过来,回头张望了一下,看到他后才咧着嘴笑,对他招了招手喊。

    “裴珩你丫瞅什么呢。”

    裴珩笑了笑,抬腿走过去。

    冬天天黑的快,出学校的这段路两旁,栽种着两排树木,它们树枝在半空中纠缠,隐隐形成一个拱形,光秃秃的挂满了白雪。

    他们咯吱咯吱踩着雪,在雪地留下一串脚印,体育生好奇的问:“哎,你刚刚瞅什么呢。”

    “在瞧我的心上人。”

    裴学霸说得一点儿不害臊,听到这话的唐棠却臊的面红耳赤。

    楚骄觉得哥哥好可爱,但是这幅可爱的模样,不是他撩出来的,他拉着兜里哥哥的手,霸道地和他十指相扣,幼稚鬼一样哼哼。

    “哥哥也是我的心上人。”

    他们俩都撒娇表白了,宴清越就更不能要脸了:“行吧……你们都说了,那该我了。”

    他缠绵地道:“棠棠弟弟是我的宝贝,我的心肝儿。穿着球衣奔跑在球场时很帅,玩热了掀起衣摆擦脸,露出来的蜜色腰部,泛出一层细密的汗,让人想尝尝是不是甜的,爆发力十足的腿又长又直,圈在腰上的滋味我还没……”

    “宴清越!”唐棠听的又羞又臊,涨红着脸吼了他一嗓子。

    宴清越骤然收声,他笑弯了眼:“好了好了,不闹了。”

    “宝贝,我爱你。”

    “……”

    外面很冷,冻得唐棠鼻头通红,呼出来的团团白雾,他刚开始什么也没说,后来才低低了应了一声,似乎在回答他们的爱意。

    至于为什么?

    可能是父亲生病的那段时间,享受到了令人贪恋的温暖,是父亲走后,裴珩站在沙发前,哄着他的声音太过动听,又或者看到楚骄的画室,真的挂满了他的画。

    球场奔跑,扣篮,课堂听课,笑骂,事后闭着眼熟睡。

    所有爱意都倾注在里面。

    当然,也可能是有一次生气,宴清越又穿了女装哄他,后来他不小心拿错手机,看到对方浏览记录都是惹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办。

    ……他们太疼他了

    “唉,仨畜生。”

    一声感叹在雪天里响起。

    “我可能不太直了。”

    棉絮状雪花安静飘落,两旁路灯暖黄,铺着厚雪的小路上,留下了几串浅浅脚印。

    ——校园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