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吸血鬼（一）

    ※文艺复兴吸血鬼梗

    ※与正文无关，人物可能存在一定OOC

    ※吸血鬼作家兰X双性落魄记者小六

    “快点动起来你们这群懒鬼！就你们这样的速度还算得上是文娱行业混饭吃的人吗？八卦新闻过了时效没有热度，我们的报纸还不如一坨屎！”嘈杂而拥挤的办公室里坐着二十来号人，接打电话、打字机哒哒的声音不绝于耳。一个满身肥肉的胖男人边大声训话边灵巧而快速地穿过办公室，审查每一环工作。

    “主编，宾什内主编……”戴着厚眼镜的秘书跨过地上散乱丢着的废弃样板报艰难地来到他身边，“那个人来找您了。”

    “啧，”宾什内嫌弃地皱眉，“这小子失踪了十几天没见，我还以为他被吸成人干丢在哪个臭水沟里了。”

    “算了，要他等着吧。没看到我们正忙吗？”

    “是，主编。”

    宾什内是康弗提德市三四流的文娱报纸“渡鸦周刊”的主编，“所谓‘渡鸦’，就是凝视着这个城市大小各处、一些不为人知的角落的鸟类，我们就是凝视着这个城市的眼睛。”他本人秉持着这个创刊理念。可说是文娱报纸，多刊载的是些八卦消息，经常打打桃色新闻的擦边球，销量竟然还不错。唯独就是得罪过人，装着子弹的威胁信件或者办公室门口被泼粪的情况也不少见。

    对此宾什内不以为意：“我就算明天在街上被暗枪射死，口袋里也都是塞满钱的。”所幸此类事件并没有发生。

    宾什内回到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发现被叫在外面等待的人居然已经坐在他的会客沙发上了。那是一个穿着黑夹克戴黑帽子的男人，胡子拉渣、眼眶周围一圈黛青色，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唯独黑色的眼睛还是精亮的。

    宾什内抽了抽鼻子，感觉到一股汗酸味弥漫在办公室里，忍不住开口骂道：“留燧明你小子他妈该不会十几天都没有洗澡了吧！？”被叫做留燧明的男人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我洗好照片第一时间就来找你，这一次我有切实拍到夜裔引诱人类并对其施暴的过程。”他麻利地把照片按序排列在宾什内的办公桌上。

    宾什内的肥屁股坐回自己嘎吱作响的大皮椅上，把脚翘上桌，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雪茄，剪掉两头后点燃大口抽起来。他挥挥手让雪茄的气味散开掩盖留燧明身上的怪味，两粒灰蓝色的眼珠从垂坠的眼皮里扫过桌上的照片，偶尔用手指挑起几张仔细看看。

    照片里隐约可见一个身着深宝蓝色套裙的窈窕女人，脚踩一双银色的高跟鞋，在满是雨水泥泞的小巷里和男人接吻。

    每一张照片搂着她的男人都是不同的。

    宾什内挑眉，吹了声口哨：“身材可真辣。”留燧明沉着脸：“我可不是让你来看这些的，你看后面。”宾什内没再看下去了，以他一个八卦杂志的主编眼光来说，仅凭前面这几张照片就足以想到数个促进销量的火辣标题。其他与钱无关的事，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宝蓝色的套裙、银色尖头高跟鞋……嘶……这莫不就是‘拉克莱茵’本人么？看来又有东西可写了。”宾什内嗅到了商机。

    “什么‘拉克莱茵’？”留燧明不解地问。

    “啊，就是那个最近大火的。的女主角，是个夜裔。就穿着宝蓝色的套裙和银色高跟鞋，”宾什内难得善心大发跟他解释，“你该好好看看这本书，知道写什么关于夜裔的东西才赚钱。是欲望、是色情、是感官刺激！而不是像你这样只会盯着他们吸人血大作文章，你得学会利用他们……”

    “他们可不仅仅是吸人血！”留燧明蓦地双手撑在桌上朝宾什内逼近，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他们欺骗、他们诱拐！他们把人类当做圈养的家畜随时可以吸食鲜血！他们把本可以幸福的人拉进了与他们一样地狱！为什么现在这种会大火？！夜裔与我们人类在一百年前还是不共戴天厮杀至死的仇敌！”

    他身上爆发出来的愤恨一瞬间把宾什内也给震住了。宾什内一改先前趾高气昂的样子，也不顾留燧明十几天没洗过澡亲切地拉人坐下安抚：“燧明啊……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那件事过去了有……十四年了吧？你还这么锲而不舍地追寻关于帕玛苏的线索，咱们院长肯定很感激你。”

    “你和我这种人不一样，虽然我们同是孤儿院出身，但你读过书上过大学。我呢？我从小就不学无术，出来后擦皮鞋、混码头、卖报纸，什么都干过。混到现在这个层面，怎么能不动脑子？”

    “你比我聪明，为什么就那么不懂变通呢？啊？”宾什内转转自己手指上箍得起肉的金戒指，又捋起袖子亮出腕上的名表，“我现在是这样，你又是什么样？”

    “你今年三十二岁了，要不是看在我们同出身的情分，别说女人你连个糊口的途径都没有。从十四年帕马苏失踪起，你的青春年华全耗在揭露吸血鬼们的恶行上，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你睁开眼睛，看看康弗提德最繁华的大街上，电影海报、平面广告、报纸书籍中哪里没有吸血鬼的身影，连‘吸血鬼’这个名称都被美化成了‘夜裔’。”

    “我们没有办法完全消灭他们，正如他们没有办法完全同化我们。这就是现实，我们必须得学会共存。”

    听着宾什内的话，留燧明感觉喉咙里一阵苦涩。确如宾什内所说，现在除了他肯让自己在渡鸦周刊上刊登吸血鬼的负面新闻，其他的几乎没有一家媒体愿意做这种事，大概是怕被那些夜裔们找上门来，又或者说营造一些俊美男女夜裔与人类的浪漫故事更符合他们的利益需要。

    “照片我还是会收的，”宾什内掏出自己的钱夹抽了几张大钞塞进留燧明手里，“拿着吧。回家，现在你看起来非常需要休息。”留燧明不愿要这些钱，宾什内会收照片看中的是其中可以挖掘的香艳价值，这根本不是他拍下照片的初衷。

    渡鸦周刊上揭露夜裔恶行的人是他，提供擦边球照片的人也是他。多么可笑，可又不得不靠这些换取金钱维持生计。这就是留燧明——一个游走于人类与夜裔之间的记者。

    “燧明，别再为仇恨所困。你还年轻，多为自己的将来想想吧。”宾什内把人送出办公室。留燧明攥着钞票的手放松又收紧，似乎经历几番内心纠葛最后才低低跟他说了声“谢谢”。

    走出渡鸦周刊的办公地，留燧明孤独地走在回家路上。浓沉的阴云笼罩在康弗提德市的上空，空气里传来水汽与砂石的味道，大雨将至，路上行人裹紧身上衣物免受大风侵扰。

    留燧明的家是在一处公寓顶层租下的最便宜的小阁楼，天花板是斜着的三角形，以他的身高堪堪能站直身子要是再高一些恐怕得弯着腰了。他在这里住了五年。推门进屋，一张床、一副桌椅、一个衣柜、一方简易的冲洗照片的工作台就是他全部的家当。虽然十几天没回家屋里没了人气，可回到这个狭小的阁楼，留燧明才能真正放松精神有了安全感。

    今天洗完照片就去找宾什内，直至现在回家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整天都没进食。饿极了的留燧明在共用厨房给自己做了炖菜，今天得了钱回来的路上不仅买了黑面包还买了几片平时舍不得买的烤牛肉。狼吞虎咽地吃下后，发现外面下起了暴雨。唯一一扇小窗已经被雨雾蒙上了水汽，头顶的煤气灯光源也开始变得不稳定，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雨打的声音。

    房间的其中一面墙上串满了他拍摄的照片，都是那些宾什内不屑要的吸血鬼们作恶的证据，看起来相当骇人。留燧明面对着这些照片还能睡着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如果只是由于害怕夜裔而不去做调查，那么他早该在大学毕业后就去找份体面的工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落魄地挣扎在生存边缘。

    房间里只有放在他床头的一张照片能感受到人情的温馨，少年留燧明和一对中年夫妇与一个少女站在一起，看起来仿佛是一家人。

    他拿起相框轻轻吹拂去上面覆盖的薄薄尘埃，凝视着其中的少女。

    “帕玛苏……”

    “倘若你还活着的话请再等等。”

    “我一定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