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蛊祸（六）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然而万悬并没有回来。希然思来想去，整理好现有的东西，正准备下水，小姝却突然警觉地展开了翼翮，随之而来的便是脚底强烈的震动，潭中的水也被激荡地翻腾起来。

    四面的岩壁都在向中间靠拢，潭中的水位也明显在下降。“咔”的一声，岩壁的移动陡然停下了，水位也在下降了大约三分之一后变得平静了。之前发热的岩壁却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变得更烫了，而相对的，冰冷的那一边则更为寒冷。

    希然越来越焦虑，但是周围的变化让他更加不敢贸然下水。小姝察觉了他的不安，安慰地盘上了他的腿，希然放下手中的行囊，席地而坐，小姝吐着蛇信，向他伸了伸脑袋。“你也觉得，我应该在这里等他回来对吗？”

    忽然，水下传来了响动，希然心中一喜，忙起身看过去，却没想到浮出水面的不是万悬，而是杨乘，谢青和陈卫三人。一时气氛十分尴尬。

    希然见他们三人冠发散乱，衣饰脏污，想来一路也吃了不少苦。

    陈卫曾与谭民一起见过希然，但此时看到他与一条怪异的白蛇在一起，还是露出了惊惧的眼神。杨乘更是一脸意外，他见希然身穿万悬的衣服，手拿碧游，顿时明白了过来，毫不客气道；“是你假扮的老梅？我师弟呢？”

    希然边把长发都拢到身前，边说道：“彦殊去找出路了。”

    “他……他是老梅？”陈卫无论如何也无法把那个干瘪的形象，和现在的希然联系在一起。而一旁的谢青似乎毫不在意希然的存在，他双眼通红，脸色发乌，直愣愣地盯着地面。

    陈卫和杨乘很快就注意到了温度高的岩壁，他们脱了上衣将衣服烘干，又开始分食手中的干粮与水。

    杨乘见希然远远地坐在另一边，想了想还是拿了水和干粮过去，却被小姝拦住了去路。希然明显惊讶杨乘的举动，他唤了小姝过来，向杨乘说了声“多谢。”

    杨乘见希然隆起的腹部已十分明显，似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问道：“产期是何时？”

    希然愣了愣，回答道：“应是仲夏时节。”

    杨乘的眼神显得复杂难懂，“你倒是不顾危险地跟来，是因为担心我师弟吗？”

    “我以为你会说我是为了宝藏呢。”希然轻抚着腹部回道。

    “你若真心为他着想，就应该和他断得干干净净。”

    希然把头转到了一边，“你若是来说教的，我并不想听。”

    杨乘只好无奈走开，希然却又喊住了他：“慢着。”他站起身，问道，“谢广林这个样子多久了？”

    还不等杨乘回答，陈卫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谢青不知为何发起狂来，掐着陈卫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按在滚烫的岩壁上。

    杨乘冲了过去想拉开谢青，却被谢青反手一击的掌风推开。小姝从空中飞扑下去，狠命咬住了谢青的肩头。他手上的力道一松，陈卫整个人立刻向前栽倒下去。

    谢青欲上手掐住小姝，小姝迅速地松口，游走开去。谢青见臂膀上鲜红一片，突然暴吼一声，带起股股劲风向眼前的杨乘袭去。杨乘只得拿起剑鞘抵挡，高喊道：“谢师兄，你清醒一点！是我，杨应奎！”

    希然疾奔过去，见陈卫后背的皮肤有的起了大片的水泡，有的变成了红白相间的颜色，有的已成了焦黄的硬痂，而他本人早已疼得昏厥了。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血肉味道，让希然一阵反胃。他拿出仅剩的药膏却不知从何下手。

    此时的谢青已完全认不出眼前的人，他的拳法向来张弛有度，现在却一味走着刚猛迅疾的路子，每一招都竭尽内力，恨不能将对方一击毙命。而杨乘既不想真枪真刀地伤他，又根本无法近身将其制住。

    如同有一股死气在向外扩散，谢青的眼中散发出的只有杀戮的渴望。希然见他出招已越来越无章法，拳风也愈加暴戾，让杨乘应对得艰难异常，只好厉声道：“谢广林中了毒蛊，已经没有救了。你现在若不下狠手，我们都会被他杀死。”

    杨乘心知希然说得没错，只能狠下心拔出长剑，看准机会向谢青的双腿刺去。谢青立时倒地，却仍张牙舞爪地挣扎着。不多时，如同有什么想要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一般，身上的皮肤被撕裂成一道道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全身，惨不忍睹。

    杨乘紧握着剑柄，浑身颤抖，两个活生生的人转瞬间一个命丧黄泉，一个半死不活。“关于这毒蛊你知道多少？”他颤声道。

    希然也面露不忍，说道：“炼制毒蛊的手法何止成千上万，这两人被下的蛊并不完全相同。“他叹了一声，又说道。“此时与其纠结是何种毒蛊，不如先想想为何要选那两人下蛊，又是何时下的蛊。”

    杨乘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他走到陈卫身边，问道：“他……还有救吗？”

    “若不是在这里缺医少药，他应该还有救……”

    杨乘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给他个痛快吧！他若醒了只会更痛苦。”

    希然看了看杨乘本想说些什么，可是他也知道，以现下这种情况，能把陈卫活着带出洞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小姝游走过去，将毒牙深深地嵌入了陈卫的肩头，吸饱了血的小姝回到希然身边，盘在他的脚下。

    杨乘为两具遗体整理了仪容，又用衣服将两具遗体盖好，消沉地说道：“见到谢师兄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他不对劲……”他伸手取下谢青头上的冠笄，“我该如何向安林师弟交待……”

    就在此时，小姝猛然飞扑到空中，蛇尾用力地拍打着岩壁。还不等希然和杨乘反应过来，脚下的地面再次震动起来，四面的岩壁开始更快地向中间移动着，潭中的水位也在急速下降，两人的头顶上也不断地落下沙石。

    地面的颠簸越来越剧烈，落下的沙石从最开始的细碎零散变成了大块大块地撒落，空气中尘土的味道越来越重，整个山洞如同要崩塌般剧烈抖动，轰隆的响声不绝于耳，死亡的感觉变得直接而强烈，让杨乘和希然无处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