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大越旧事

    屠闼在位时间不算短，整整四十年。

    执政初期，他任人唯贤、勤于政事，颇有仁君风范。

    与发妻舍兰王后也极是恩爱，无论为储君时还是即位以后，皆无异腹之子，仅有三子全为舍兰王后所出。

    一切转折就发生在他在位的第二十年。

    那一年，屠闼突然发兵攻打了东南方的东瓯小国。

    东瓯国君的祖上对大越开创者屠佗曾有再生之恩，又早早归属了大越，并在屠佗统一南州的过程中立下了汗马之劳。

    屠佗薨逝时曾有遗命，大越东瓯永世共存，后世子孙不可或忘。

    结果屠闼悍然撕毁了这份盟约，亲征东瓯，并大获全胜。

    除了无数的俘虏和无尽的财宝，屠闼凯旋时还带回了一位绝色丽人——东瓯国君的幺女。

    屠闼见之丢魂，执意纳其为妃，便是窈丽妃了。

    屠闼对窈丽妃极尽宠爱之能事，恐她思乡，仿照东瓯宫城为她建造新的宫殿；怕她不习水土，从俘虏中挑选东瓯的庖厨为她烹制家乡的美食……

    并因此冷落了发妻，与舍兰王后渐渐形同陌路。

    不久后，窈丽少妃诞下一子，屠闼甚至动了废长立幼的念头。

    消息传到舍兰王后耳中，她再也无法和之前一样坐视不理。

    她试着挽回夫君的心。

    然而变了心的男人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

    她已年老色衰，被她的夫君拥在怀里的那个冰玉般的美人才和她的长子一般年岁……

    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情绝。

    恩爱两不疑的誓言早已同他们青梅竹马的往昔一起被遗忘了个干净，曾经只属于她的柔情蜜意如今全都被他给了另一个人。

    在一次争吵中，屠闼更口不择言，怒斥舍兰王后为“丑老妇”。

    舍兰王后盯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呕出一口血来，自此一病不起。

    舍兰王后倒下后，长子屠无谛随即被派往容奇州驻守，二子三子紧跟着也被调离王城——表面上皆是委以重任，实际上等同于把三个儿子推离了权力中心。

    半年不到，舍兰王后病逝，三位王子回王城奔丧。

    葬礼极其简陋，屠闼忙于照顾病中的窈丽少妃甚至未曾露面。

    兄弟三人虽替母亲抱屈，却也只能忍下。

    葬礼完成后，眼看已是年下，屠闼便令他们在宫中过了年再回驻地。

    元日当天，宫中歌舞升平，屠无谛心中苦闷，去了母亲陵前祭拜，夜半大醉而归。

    听闻父王又歇宿在窈丽妃宫殿，便让宫侍把祭祀母亲用的那壶酒原封未动送去：“敬母岂能不敬父？告诉父王，这是做儿子的一片孝心。”

    宫侍依言把酒送了去。

    一炷香时间未到，近身侍从惊慌失措奔进寝殿：“储君！大祸！”

    ——酒送去后，屠闼正准备饮下时，被验出有毒。

    屠无谛瞬间酒醒，大呼冤枉。

    但他心里清楚，暴怒的父王不会听信自己的辩解，逃回驻地也无法善了……

    拿他的人已在路上，屠无谛绝望之下，仗剑逃离宫城，于母亲陵前自尽。

    屠无谛死后，他的两个弟弟怕被冤为同谋，赶紧逃离了王城。

    屠闼见他们不辞而别，认定是做贼心虚，分明和长子一样生了谋反之心，当即派兵去他们的守地讨伐……

    至此，舍兰王后所生三子，一死二逃亡。

    屠闼终于如愿以偿，立了窈丽少妃所生的屠无谂为储君。尚在襁褓中的储君，这也是头一位。

    十年转眼过去。

    这十年间，屠闼沉溺于美色之中，怠慢朝政、宠信奸臣，致使朝野内外皆不得安宁，大越国力受到重创，自此一蹶不振……

    更不幸的是被他千娇百宠的幼子坠马而亡了。

    屠无谂死后，窈丽妃不吃不喝，不久也香消玉殒。

    屠闼伤心欲绝，一夜间白了头。

    只因窈丽少妃不愿为王后、不愿入王陵，他便取消了移动舍兰王后棺椁的打算，亲埋作冢，并在窈丽妃的冢中留了自己的位置。

    年逾五十的屠闼自此心灰意懒，在朝臣建议下，将流亡在外的两个儿子接了回来。

    朝臣以为动荡的大越终于可以恢复平静，却不料新的混乱才将开始。

    屠闼虽然叫回了两个儿子，却迟迟不定立新的储君。

    朝野上下、宫城内外，揣测纷纭，正式重归王城的两个王子的王位之争拉开了序幕。

    从角逐较劲到互相仇杀，持续了八年之久……未等分出胜负，乱军攻入王城，大越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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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霓只好奇窈丽少妃的美貌：“该是何等绝色，能把一位君王迷成那样？”

    民间甚至有传言说，屠闼当初发兵攻打东瓯就是冲着窈丽少妃去的。久而久之，这也成了窈丽少妃的一桩罪名。

    姜佛桑摇头：“东瓯一直附属于大越，屠闼若真是一早看上了窈丽妃，根本无需大动干戈。”

    “照这么说那窈丽妃就更本事了，从亡国俘虏到国君宠妃，祸君乱政、呼风唤雨，自己的儿子还成了储君。幸而老天有眼，早早收了她们母子去。”

    “祸君，乱政……”姜佛桑垂眸低笑，看向手中书卷。

    不管前朝还是当朝，世人一致认定是窈丽妃导致了那十年动荡。

    而那十年动荡又被视为亡国之肇端——由此推导出窈丽妃是大越灭亡的元凶祸首。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却经不得深究。

    这卷书她翻了多遍，关于这么一个祸国殃民的女人记载却寥寥，都是“蛊惑君王、天怒人怨”等的定性之语。

    细节倒也有，譬如屠闼如何如何宠爱她、为她做了哪些劳民伤财之事……

    关于窈丽妃自己的言行则少之又少，只有一句“妃自入王城，少言笑”。

    一个不言不笑的冰玉美人，却道国君唯她之言是从。

    偏又找不到她心有野望、残害王嗣，与官员勾结、狼狈为奸，插手朝政，导致朝局混乱的有力证据……

    话又说回来，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理顺的事，还需要什么证据？

    国君是因为她发动的战争，大越也是从她入宫之后才开始乱象横生，毒酒案就发生在她的宫殿，储君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舍兰王后也是遭了她的毒手，她在人前不言不笑并不意味着她不会吹枕边风……枝上槑的姜女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