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劫后余生
回到本班教室的短短路程,李子沫脚步虚浮,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陆霄在这所学校里的口碑可真够糟糕的。 新来的转学生在班里第一次有了存在感,作为“被陆霄记住的人”。 在高中生之间真是什么鸡毛蒜皮的消息都能被迅速传开。 经过一致讨论后大家得出结论——陆霄是想整她。 大概率、可能、肯定是想整她。 学校里尽是名流社会的后代,但陆霄很特别。 他特别有钱与势。 他有许多优点,这两点是最突出的优势——或许还能加一个长相英俊。 他有同样多的缺点,比如脾气糟糕,脾气糟糕,和脾气糟糕。 关于他流传最广的传闻是将人逼至退学的那件事。 听说把人打断了四根骨头,最后被迫退学的还是对方。事情被学校和他家联手压下,甚至不会记录在档案中。 这所学校里,霸凌常以悄无声息的心理战为多,至多,把人带进没有监控摄像头的角落,推搡几下,删几个耳光,把头塞进马桶。 一般人入校需要交高昂的入学教育基金。 成绩优异而家境平凡的学生可以免除这笔费用,并且能按阶梯领取奖学金,用以覆盖掉高昂的学费。这些孩子能以相对低廉的价格享受到最优质的教学和人脉,代价仅是一点小小的歧视和校园霸凌。 这是对脸皮厚度的一次提前锻炼,适应下来的人可以提前扔掉多余的自尊心,收获前途和人际关系,亦或是敬小慎微、直至安稳地渡过中学数年;那些适应不了的人黯然离场,学校里没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 虽然听起来可怖,实际上学校对出格的霸凌行为有严密的监控。这是为了双方着想,学校里的权贵子弟们将来多半会继承父辈的事业,若身居高位时再被爆出学生时代的欺凌丑闻可不是一件妙事,因而老师们防微杜渐。 ——除了陆霄这种不按常理行事的论外人员。 夏棠安慰了李子沫八百遍自己肯定没事。 “说不定他是看上我了呢?”她半开玩笑地说。 这话理所当然的无人相信,李子沫还以为她是在自嘲,显得更内疚了。 夏棠没法对陆霄升起什么恐惧之心。 他们两个认识十多年了,在怎么对付陆霄这个问题上,她经验丰富。就在前天晚上,她还在洗衣房里和他做爱。 畏惧得起来才怪了。 放学后夏棠照例坐公交车,到下一个站点下车,黑色轿车却在车站前等着,后排的车窗摇下来,露出陆霄的脸:“上车。” 夏棠叹口气,拉开后座车门上车。 豪车内部空间宽敞,勉强够他伸直双腿,书包被陆霄随手放在地上。 司机当然是熟人,夏棠上车先打了声招呼,司机也从后视镜里朝她点了点头。 陆霄直接按下身边的按钮,驾驶座与后排之间的隔窗闭合,电动窗帘合拢,后排成了一片独立的封闭空间。 夏棠拉开车帘往窗外看,汽车驶向与回家截然不同的方向。 “这是要去哪?” 陆霄一脸坦然:“去市中心。” “去市中心干什么?” “购物。” 回答一如既往地叫人头疼。 夏棠往后一倒,靠在真皮座椅上,累得不想动弹:“买东西叫别人陪你去,我累了,回去还得写作业。” 陆霄侧头看她,夏季校服轻薄。夏棠在公交车上就解掉了碍事的领带松开衬衫的扣子,领口露出一片向下延伸的白皙。 封闭的室内,能轻易闻见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气,很熟悉,是深埋在鼻尖细细闻过的气味。 不算久远的记忆几乎是立刻鲜明地复苏,车内冷气运转得一切正常,他却忽然感觉燥热,不自在地握了握拳,只握住一团空气。 夏棠忽而侧头望过来,陆霄猝然对上她的眼睛,在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脸。 她不觉有异:“你的作业也没写吧。” 疑问句的句式,肯定句的语气。 陆霄交迭起双腿:“那东西有什么写的必要。” 的确是他的风格。 夏棠抛出提议:“不如这样,要么你放我回去写作业,你另找个人陪你;要么,我陪你回去复习功课,一起写完作业。” 这是个典型的心理学策略。 当你想让对方做一件他不愿意干的事情时,给他一个更糟糕的选项,这样他就会选择第一个方案。 陆霄略一思考几秒,而后让司机先调头回去。 车停在院前,夏棠从车上下来,陆霄跟在她身后下车,手上拎着两个书包,砰地关上车门。汽车继续开走,驶入车库。 夏棠看着他,他看回来,甩了甩手里的书包:“不是说去写作业。” 一副勉为其难陪陪她的模样。 都叫他选第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