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秦宓显辩才
王座上的孙权听见邓芝这句话,喝问道:“汝毫无自知之明,想要以三寸之舌,效仿郦食其游说齐王吗?不如便将汝丢入油锅之中!” 邓芝仰头大笑:“人皆言东吴多贤才,谁想到竟然会惧怕一个儒生!” 孙权神色淡淡:“孤岂会惧怕尔一匹夫耶?” 邓芝回道:“既然不怕我邓伯苗,又何必担心我来做说客?” 孙权哼了一声:“尔此来,是欲为诸葛亮做说客,来劝说孤与魏国断绝,转向蜀国,可是如此?” 邓芝不置可否,笑着说道:“吾乃是蜀中一儒生,特意为了向吴国说明利害而来,而大王却在殿外陈设了武士和巨鼎,用来吓阻我一个使者,岂不是气量小到不能容物也?” 孙权被他说得老脸一红,当即挥手斥退武士,命邓芝上前并赐予其座位,问道:“吴、魏之间,究竟有何利害可言?还请先生教我。” 邓芝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大王是想要和蜀国讲和,还是想要和魏国联手?” 孙权回道:“孤正欲与蜀国之主讲和,但又担心蜀主年轻识浅,不能使联盟全始全终耳。” 邓芝笑道:“大王乃是命世之英豪,诸葛亮也是一时之俊杰,而蜀国有山川之险,吴国有三江之固,若是两国联和,共为唇齿,进则可以兼并天下,退则可以鼎足而立。但大王若是向魏国称臣,魏必然要让大王去许昌觐见,并让大王之子成为质子。若是不从,魏国必然兴兵来攻,如此则江南之地,不复为大王所有矣。若大王觉得我说的话不对,我这便死于大王面前,以绝说客之名也!” 说完之后霍然站起,撩起衣服做出了要跳进那个巨鼎中的动作。 孙权急忙挥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并命近侍将邓芝带进王宫后室,以上宾之礼相待。 随后孙权下朝来到后室,对着邓芝说道:“先生之言,正合孤意,孤想要与蜀主连和,先生肯为我介绍乎?” 邓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方才想要烹小臣者,正是大王,现在却又要指使小臣为大王牵线搭桥。大王如此狐疑不决,安能取信于人?” 孙权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急忙回道:“孤意已决,先生不必多疑。” 邓芝就此被孙权暂时留下,后者随即召集官员,想要找一个人也去出使蜀国,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人选,孙权不禁有些失望:“孤掌江南八十一州,更有荆楚之地,反不如西蜀偏僻之地。蜀国有邓芝,不辱其主,我东吴却找不到一人能去蜀国为使并转达孤意。” 话音落下,有一人从班列中大步跨出,回奏道:“臣愿为使者入蜀。” 众人闻声看去,原来是出身于吴郡的东吴本地人张温,表字惠恕,如今官职为中郎将。 孙权看着张温有些半信半疑:“孤只怕卿到了蜀国见到诸葛亮,会被其气势所压,从而不能表达孤之意也。” 张温信心十足地回道:“孔明也是人,臣又何必怕他?” 孙权闻言大喜,当即重赏张温,并命他跟随邓芝前去蜀国,商谈联盟之事。 蜀国这边自从邓芝离去之后,诸葛亮就对皇帝刘禅奏道:“邓芝此去,大事必成,吴国也有贤才,必定会有人前来答礼。陛下当以礼相待,才能与江东结成盟好。若是此事能成,则魏国必不敢再随意进兵侵犯。等东吴与魏国不再挑起战事之后,臣当领军南征,平定南蛮,然后便可伐魏。一旦魏国被灭,东吴也就不能久存,如此则天下一统,可成大业。” 刘禅对于相父的建议一向不打回票,当即便认可了诸葛亮这个谋划长远的计划。 不久后,果然有通报传来,东吴派遣张温为使,跟随邓芝一同入川前来答礼。 刘禅想起诸葛亮的话,为了表示重视之意,便特意召集文武群臣排列于丹墀之上,然后传旨令邓芝和张温进宫。 张温也是摆足了使者的架子,昂着头傲然上殿,见到刘禅后躬身行礼,也不肯下拜。 刘禅性子温和,对此并无不悦,反而让近侍摆下锦墩,特赐张温坐在自己左侧下方,并摆上了酒宴款待。 因为目标一致,双方在酒宴上倒也相谈甚欢,很快宴席散去,在刘禅示意下,蜀国群臣又一起将张温送入馆舍安歇。 次日,丞相诸葛亮又设宴款待张温,并在宴上说道:“先帝在日,与东吴不睦,如今龙驭宾天,而当今主上素来敬慕吴王,想要摒弃旧日恩怨,永结盟好,合力破魏,还请大夫回去后好好促成此事。” 张温矜持地点点头,或许是这两天蜀国君臣展示出来的态度让他误以为对方有求于东吴,于是神色间多少显得有点傲慢。 又过一日,在张温离去之前,刘禅又下旨赠送了许多金帛给他,并设宴于城南的邮亭之中,命百官恭送东吴使者。 诸葛亮对着张温殷勤劝酒,双方正杯来盏往之际,忽然有人醉醺醺地一头闯了进来,大模大样地对着亭中众人做了个长揖,随后自顾自地坐上了席位。 张温见他如此无礼,便转头看向诸葛亮:“此何人也?” 诸葛亮微微一笑:“此人姓秦名宓,字子勑,现为益州学士。” 张温冷笑一声:“名称学士,不知胸中可曾‘学事’否?” 这句话显然是在怪秦宓不懂礼数,后者听见后当即正色回答:“蜀中就算三尺小童,也都就学,何况是我?” 张温闻言问道:“不如说说公都学了些什么?” 秦宓坦然回道:“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所不通。而古今兴废、圣贤之学,也无所不览。” 见他口气如此之大,张温不免有些不服气,便故意出言为难道:“公既然口出大言,我便以天为题问一下,天有头乎?” 秦宓不假思索地回道:“有头!” 张温追问道:“头在何处?” 秦宓道:“在西方。《诗》中有云:乃眷西顾。以此推论,天之头在西方也。” 他这句话出自《诗.大雅.皇矣》一诗中的“乃眷西顾,此维与宅”一句,说的是天帝不忍人间苦难,于是掉头看向西方的周朝,最后让周替代了殷商。 所以他用这句话来隐喻天之头在西方。 张温听后无语半晌,又继续问道:“天有耳乎?” 秦宓回道:“自然是有的,所谓天处高而听卑,《诗》又有云,鹤鸣九皋,声闻于天。既然天能在高处听到人间的卑微之言,还能听见飞鹤的鸣叫声,若是无耳怎能听见?” 张温见没能难倒他,又继续追问道:“天有足乎?” 秦宓笑眯眯地回道:“有足,《诗》云‘天步艰难’,无足又如何能走?” 张温再问:“天有姓乎?” 秦宓点点头:“岂能无姓?” 张温问道:“何姓?” 秦宓大咧咧回道:“自然是姓刘。” 张温不肯罢休,问道:“为何姓刘?” 秦宓嗤笑一声:“天子姓刘,所以知之。” 张温最后问道:“日是否生于东方?” 秦宓哈哈一笑:“日生于东,而没于西,此事人尽皆知,大夫何必多此一问?”策冠才的秃笔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