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梳妆镜」镜中的思念
苏梦似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 “那么张小姐之后,是否就真的没有再见过镜子。” 张老爷十分的肯定,“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肯定万事都依着她,她说不要,我就撤去了张家所有的镜子一个不留。” “这样啊...”虽然我相信张老爷的话,却并不相信关于镜子的事。 既然知道这一切可能和镜子有关,我也没有去多想,如果张小姐晚上的确有所异样,那么一切等到了晚上,自会揭晓。 张家如往常一样,满桌都是很少见的菜式,苏梦第一次看到那些乳猪烧鹅,就连逢年过节都从没吃过。 空气中飘来一股幽香,想来总算可以一睹这县城绝色是什么样子。 而我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张楚曼小姐,果然如传言一般,出水芙蓉,青莲雅止,见到我之后,简单的打了个招呼,真的是如何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娇柔的女子竟然可以敌得过七个大汉。 苏梦第一次吃的这么开心,想来也是,为父亲守灵的这些天,每天清汤寡水,当真是没做过什么吃的。 看到她的模样,心里有些内疚,把她从望风镇接过来到底还是苦了她。 张老爷看我只吃青菜,便问了句,“大师怎么只吃素斋,莫不是这些饭菜不合胃口。” 我连忙摇头,“不是,张老爷盛情款待,只不过家父刚刚过世,所以这些时日不沾荤腥。” “什么,归一大师过世了?难怪,唉,真是对不住啊,这种时候还......” “没什么,张老爷不必在意。” 吃过晚饭,我便和苏梦坐在院落里简单的聊着,虽然天气寒冷,但是不知为什么,只要和她在一起,我便感觉不到寒意。 不知不觉,夜如浸墨,寥寥点星,一弯新月挂在天边。 张楚曼的闺房里,一袭白衣的她突然从床上坐起,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巧精致,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梳妆镜。 镜中的张楚曼脸色煞白,像是抹了几层的面粉,双眼如这夜色一般,漆黑不带一点瞳白,鲜红的嘴唇如饮血一般,裂开嘴角,哈哈大笑。 张老爷知道这笑声意味着什么,马上带了几个大汉前来,“守住门口,今晚无论如何也要阻止楚曼,不能让她离开。” 我和苏梦晚来了一步,看到此时的张小姐,宛如看到了鬼魅一般,若不是微弱的月光照出她单薄的影子,我还真以为闹了鬼。 几个大汉轮番上前,将张小姐紧紧围住,接下来的一幕,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一位白衣倩女,舒展拳脚,宛如黑夜之使,将这些粗莽大汉一一撂倒,她凄厉的笑声如针如刺,我忍不住,捂了双耳。 面白如纸,唇红如血,这分明是被人附身的样子。 看着她跑出了张家大院,我在苏梦耳边轻说几句,便跟着张老爷追了出去。 张小姐焦急的跑着,行事疯癫,姿势诡异,丝毫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要不是我平时还算勤练,估计早就被甩开了。 顺着出县城的方向,我跟着跑了很久,第一次觉得这么累,累到缺氧,无望的看着前方,终于在不远处,张小姐停了下来,我悄悄跟了上去,才发现,原来这里是后山坟场。 周围满是立着的墓碑,我静静的来到一座稍高的碑前挡住身形,只见张小姐此时蹲在一个墓碑前,大口的吃着上面的祭品,一整只烧鸡两口吃完,连骨头都吐得干干净净。 不得其解,我看了一眼墓碑上的文字,这才知道一切缘由。 远远看着张小姐的模样,我知道自己不便多留,先行离开了。 张老爷出了张家就跑不动了,我回去的时候正巧看到他坐在路边哀嚎,“我到底是做了多少孽,上天要这么对我张家......” 我上前安慰,“张老爷不用如此哀伤,明日,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当真?”张老爷不信,站起来握住我的手。 “嗯!放心。” “那我的女儿,他在哪?” “后山,坟场,楚曼丽。” “什么?”张老爷大惊,这时才想起了什么,用力的拍了一下额头,“哎呦,我怎么忘了这档子事。” 于是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苏梦看到张老爷离开,拿着一把梳妆镜递给我,“归零大哥你猜的真准,张小姐房里果然有镜子。” “这可不是猜的。” “啊,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晚饭,张小姐出来的时候,虽然没什么装束,但是为了不失礼数,脸上还是轻描淡抹,没有镜子,她是做不到的。” “哇,归零大哥,你好聪明啊。” “这有什么。” 后山,张楚曼趴在楚曼丽墓前,哭的像个泪人,两道晕黑的眼线从她的眼角滑下。 张老爷看到之后连忙赶了过去,“女儿啊,你看我这老糊涂,险些忘了你娘的忌日,唉,这一切都怪我...” 张楚曼看到张老爷的第一眼,便没好脸色,一巴掌掴了去,“谁是你女儿,张大猪,你个老不修。” “张大猪?你是...”张老爷不敢相信,张大猪是他经商前的外号,世上知道自己这个外号的只有墓里躺着的楚曼丽,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三年了,已经整整三年你没有来看过我了,每年忌日,小曼倒是经常来看我,但是她跟我说的却是你如何掉进钱眼里,如何对家,对女儿不管不问,是不是以为我死了,这世上便没人管的了你?” “曼丽,不是,我还是想你的,你走了这么多年,我可是没有对任何女人上过心,除了赚钱,我无时无刻不再想你......” “那女儿呢?难道你就不在乎她的想法,没了娘,连爹都不管不问,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不管她,当时为什么要生她?” “她?她是你生的啊,”张老爷的表情有些滑稽,有些害怕看着眼前的“女儿” “还敢顶嘴!”张楚曼举起手便又要扇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曼丽,我以后不敢了。”此时的张老爷根本没有一点底气,捂着被打的脸,活像个乱受气的奴才。 ...... “所以,归零大哥,这梳妆镜上是张小姐母亲的执念吗?” “镜中人在女人眼里,或许就是另一个自己,诉说的东西多了,执念便深了,这镜子应该是张夫人生前使用的,死后便留在了张小姐手上。” “可她为什么要砸坏其他的镜子呢?” “恐惧,她并不知道张夫人的执念依附在镜子上,所以才摔坏了所有镜子,而这一件是母亲的遗物,她又砸不得,所以便一直留着。” “父母亲情或许是这个世上最难割舍的吧,可是为什么张夫人要生吃大黑狗的内脏,听起来就很恶心啊。” “黑狗血对邪祟有着致命的杀伤,张夫人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占有欲,强占了张小姐的身体,所以吞噬内脏是为了不让身上的戾气伤害到女儿的身体,相比较觉得恶心,张夫人所要承受的痛苦成百上千。” “啊,说起来,还是母亲对孩子的爱。” “嗯!” "那归零大哥,这个梳妆镜,你还要不要封起来啊?" "当然要啊,人既然已经死了,那么就应该斩断凡念,过多的留恋只会为在世的人徒增烦恼。" "哦,"苏梦的眼神闪过一抹悲伤。 我知道这悲伤的含义,"不过你的体积这么大,要怎么封起来我还不知道,等我有一天知道了再说吧。" "啊?那你要多久才能知道啊。" "或许一两天,或许一两个月,或许一两年,"然而我最想说的还是,或许一辈子! 天还未亮,张老爷就背着昏过去的张小姐回来,看来他们应该聊了很久,张老爷的表情很轻松,少有的笑了出来。 我将梳妆镜收进黑檀木盒,用铜锁封上,"这么一来,张小姐以后便没有任何问题了。" "谢谢大师,"张老爷说着又拿出一沓银票,"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大师,这点心意还望大师笑纳。" 这次的事情并不棘手,我从那一沓银票中抽了一张,"一张足矣,张老爷若是心怀感激,以后就多为县城百姓想想,多做些善事,积些德报。" 再三道别之后,我带着苏梦离开了张家,看着他们父女关系融洽,想来张老爷今后也会知道亲情和金钱之间孰轻孰重。 "归零大哥,你开心吗?"苏梦可能是看我笑了一眼,便问了我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 "我觉得归零大哥还是很喜欢做这些事情的吧,就好像我很喜欢看你做这些事情一样,招魂,或许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你的父亲才让你开始这份营生,但是做了这么久,现在的你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了。"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路过望风镇的时候,我陪着苏梦远远的看了眼扎纸店,苏父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而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大大咧咧的关大姐,总是闹得苏父尴尬着脸。 "所以我也很感激归零大哥,正是因为你,我爹才接受了我已经不在的事实,开始了新的生活,而我只要看着他幸福就足够了。" 苏梦紧握着我的手,掌心没有温度,但是我却非常的清楚她的存在,不管我和她之间以后会怎样,起码此刻我不是孤身一人,"这份营生,如果你愿意帮我打下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 "嗯!" "好啊,没问题,不过你可不能随便把我收了。" "嗯!不收不收。"心里多了一股暖意。 "还有还有,每年的初一十五,你要带我回来看看我爹,就这么远远的就成。" "嗯,初一十五。" "还有还有还有..."苏梦只是邪祟附于纸上,此时却有着万般表情,温暖着我日趋阴冷的内心,是的,只要有她在,即使前路永夜,我也能坦然面对。 我笑道,试着把她搂在怀里,只是这手刚刚靠近,就又收了回来,现在的我,根本不配拥有太多的幸福,“行行行,你说什么都成...”暗七的招魂:酆都杂货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