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烦
“嘀哩” 房门打开。 5800除了一些被清扫过的痕迹,和她离开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这种无事发生的感觉,让罗生生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照宋远哲的个性,她这么闹脾气,这人再不济也会安排个手下在这里候她。这人是熬不住焦虑的,不论好坏,他都要第一时间确认结果,才能安心。 然而这次却很反常,她看过手机,本以为拉黑了宋远哲,他也会换个号码来联系自己。可是从头到尾只有林瑜昨天的几通电话,一天一夜过去,就再没什么动静。 她上楼时还有些心虚,看外面没人,当他会在房里跟自己兴师问罪。一路上编了好几套说辞应付,但没想到打开门,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除了她自己,没有别的身影。 窗外此时天色骤变,黑云攒聚上空,是将雨的征兆,整个落地窗像一幅巨幕展开,让压抑无处遁形。 莫名心慌地厉害。 她拿出手机,把宋远哲拉出黑名单,拨了过去。 “嘟……嘟……嘟……” 长久的嘟声后,是一段绵长的忙音。 罗生生叹气,接着打给了林瑜。 “罗小姐?” “嗯,林瑜,远哲在吗?我打他没接,所以问问你……” “宋总现在可能不太方便接您的电话。我和他说一下,等空的时候回您吧。” “哦……”她刚想开口,电话那头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听着像小推车,随后有个女声在报床号,应该是在医院一类的环境。 “林瑜,你是在医院吗?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似乎也察觉到不对,默默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回道: “没什么大事,您不用担心。” 这种语焉不详的态度,反而更让人起疑好吗! “你告诉我哪个医院?我现在过来。” 还没等林瑜回话,远处传来另一个男声。 “林助理,你怎么在这?远哲好点了吗?” 罗生生听出来了,这是宋毅的声音。 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听他话里的意思,出事的应该是宋远哲没跑了。 “罗小姐不好意思,我这边先挂了——嘟——” 电话被对方快速掐断,很明显是在防着宋毅。 宋远哲……医院……宋毅……不敢往下想…… 她上次遇到这样的组合,是叁年前宋远哲和黎珏出车祸那次,他们一残一死,活着的宋远哲被宋毅送回澳洲,病房外一排黑衣保镖肃穆把守,所有人都静默无声。罗生生穿过他们时,仿佛在出席一场葬礼…… 这个场景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至今无法磨灭,她现下听不到宋远哲安好的消息,根本无心去做其他事情。 等待稍许后,她又试探性地打给了宋远哲。 出人意料,电话竟很快被接起…… “喂?” 对面没回她,听筒里只有浅淡的呼吸。 “是……远哲吗?” 依旧没有答复。 “我回安博了,你……人呢?还好吗?” 电话里传来一些衣料的摩挲,而后是男人的轻咳,对面清了清嗓子,回道: “是生生吧,我是宋毅,还认得吗?” “……” 罗生生一瞬耳鸣。 “哥!你拿我电话做什么?” 是宋远哲。 背景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电话里能听到门扇的开合和几人杂沓的脚步,听着像是宋远哲刚和一群人从外面进来。 “生生找你,你不在我就帮着接了,也不是外人。” 宋毅一边说,一边把手机递给了他,隔了好一会儿,才被对方放到耳边。 “找我什么事?” “你在医院?” “嗯,喝多了一点,碰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没什么大事。” 宋远哲语气是一反常态的冷漠,甚至还带点嫌恶。罗生生虽然察觉了异样,但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 “哪家医院?你现在怎么样?我马上过来!” “你过来做什么?这边多的是人,要你来添什么乱!” 他从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罗生生闻言,第一反应,是他知道了她和程念樟的事? 但细想也不对,他要是知道了,不会放任程念樟和她这么来去自如!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是宋毅吗? 就在她犹疑的当下,电话里突然传来宋毅的声音:“生生想过来,你就让她过来吧,好些年头不见,怎么也该坐下来叙叙旧,远哲你说是吧?” 男人说完,话筒里声音渐弱,应该是被拉远了,只能勉强听到: “她来了万一吵吵闹闹的,烦都烦死,哥,你这是纯粹想看我笑话吧。” 话音刚落,病房里男男女女的调笑穿过话筒,传到了她的耳中。听筒里,宋远哲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清晰,应该是拿着手机凑到了嘴边。只听他对着话筒无谓说道: “让你别过来就别过来,听懂了吗?” “啪”没等回复,电话就被挂断了。 罗生生有些晃神,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自己出走一日,这世界就换了剧本。宋远哲不像宋远哲,他和宋毅也从水火不容变成了至亲兄弟,两人还能若无其事地互相玩笑,这简直太荒谬了! “叮——” 正在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来一条短信,里面有个定位,是慈济医院的高级住院部。 下面接上文字: “宋远哲出事了!速来!” 这下罗生生更懵了,明明刚刚听着还好好的,怎么隔了一会儿就出事了? 她怕这是个陷阱,就朝发送的号码回拨了过去,打了几遍,都是忙音。再打宋远哲和林瑜,他们也像商量好了似地通通不接。她想了想,把短信截屏发给了宋远哲,等了几分钟也没得回复。 这下是真有些急了,关心则乱,她也顾不上其他,随便挎个包就出了门。 此时天空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路上正值晚高峰,去医院的路段经过学校,堵得更是水泄不通。 车流一辆紧挨着一辆,明明医院就在眼前,却不知堵到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罗生生心情本就焦灼,看着纹丝不动的车队,更是心烦意乱,于是她拍拍司机师傅的靠背: “师傅,还有多远。” “叁百多米吧”司机摊手:“这条路这个点就是这样,过个红灯等二叁十分钟都是家常便饭,真……诶!诶!小姑娘你做什么?外面下着雨呢!” 罗生生听到只有叁百多米,立刻下车狂奔起来。车外雨势较出发的时候变大了许多,秋雨打在脸上,就像小刀划过肌肤,既冰冷又刺辣。 跑的时候,她只用手简单地挡着头,淋了雨的短发黏腻地贴住头皮,毛衣和裤管都吸了水,拖得脚步有些沉重。但她也顾不上这些狼狈,到达住院部后,和个没头苍蝇似地,趴在护士台,一层层问 “宋远哲在哪间房?” 从一楼一路问到七楼,终于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706病房外站着几个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他们面容肃穆,就和许多年前她见过的一样。 林瑜坐在病房外,见到她时,面上难掩诧异,当罗生生走近,黑衣人没有阻拦,反是林瑜伸出了手,拦住她的去路。 “罗小姐,你不该来的。” “林瑜,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拦着我做什么?我今天就要进去看他到底是死是活!你给我让开!” 从林瑜的态度,罗生生已经知道自己被耍了,她不知道到底是谁想整她,又出于什么目的要这样折腾她。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积攒了一肚子的怒气,朝宋远哲发泄。 “谁在外面吵吵闹闹的?” 当她正和林瑜纠缠的时候,706的房门被打开。 一个二十出头,妆容明艳的女人自里面走了出来。 她倚在门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罗生生,看着她疯癫狼狈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了胜者鄙夷的嗤笑。 “你就是宋少说的罗生生吧?我看也就……呵。宋二正在休息,他想找你的时候,会招呼你的,今个儿就别自找没趣了,赶紧回吧。” 说着,她扫了扫手,就像在驱赶一个垃圾一样把她扫地出门。 罗生生听出了这是昨天早上接电话的那个女人。 简直怒不可遏,都是些什么杂碎! 她也不顾及形象了,一把甩开林瑜,顶着那个女人就冲进了病房。 “宋远哲,你最好给我是死了!你要是还活着,我……” 话到一半,罗生生突然噤声。 原来病房里除了宋远哲,床边的沙发上翘腿坐的是宋毅,床尾站着嘉世的刘琨,还有他的情人苏岑,他们都在她进来的瞬间,一齐看向她,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明暗交杂,各怀鬼胎。 半躺着的宋远哲此时手里拿着一个剥好的橘子,他垂着头,没人看得清他的眼色。 “我还活着,你想做什么?” 他轻飘飘地问她,她想做什么? 罗生生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她也搞不清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或者该做什么了…… “罗生生,我花钱养着你,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来这里丢人现眼的。真的是……”说着,他停顿一下,随手把整颗橘子扔进垃圾桶,继续道: “烦透了!” 男人说完这句,门口的那个女人便立马走向床边。她半坐在床沿,亲昵地揉着宋远哲的肩膀,和他贴耳说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悄悄话。 此刻的罗生生,看起来好像一个笑话。 幸好林瑜及时进来,把还在懵着的罗生生带到了病房外,再顺手把门关上,才终止了这场尴尬。 他从护士台抽了几张纸巾,替她擦了擦身上的水渍和眼下的泪,语气平和地安慰道: “回去吧,别着凉了,宋总也不想……”话到一半,看了眼四周,也没再说下去,只拢着她一路送上了车,才终于吁了口气。 病房内,苏岑有些不忍,但她也不好当众说什么,只揽了揽刘琨手臂,凑近他耳朵,小声道:“你以后有新欢了,可不能这么对我啊。” 刘琨拍拍她手背,本想和她小声调笑,却突然想到什么,蓦然提高了声量: “刚这小丫头片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哦,你怎么还见过她?” 宋毅被这人话头挑起了兴趣,瞥了眼闭目养神的宋远哲,和刘琨开始搭台唱戏。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不是前些日子,岿然组了个局,喊我们哥几个去弄弄程念樟和魏寅嘛。这丫头也在!” 说时,他停顿一下,看了眼宋远哲,看他仍旧无动于衷的,立马接着道: “当时我还以为她是魏寅的姘头呢!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互相照应着都是喝个烂醉。我听安博的人说,第二天早上两人可是前后脚出的门。你们还别说,这女人呐……看着可怜巴巴的,但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谁知道呢?” 刘琨朝宋毅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接茬道: “你这话不能在外面乱讲,罗家也算我们宋家半个亲眷,还是要顾点名声的,是吧,远哲。” 听到宋毅点自己,病床上那人才总算有了点反应,他打了声哈欠,声音有些无力道: “哥,我累了,别说些有的没的了,你们就让我歇会吧。” 宋毅与刘琨对视一眼,微微颔首,无觉间完成了默契。 “好好好,那我们也散了吧,远哲,你好好休息。” 话音刚落,这群人应声便熙熙攘攘褪去,宋远哲面向窗外,胃里余留着昨晚酸烧的微痛,他的手捂在腹上,那里空荡地难受,却依旧无法进食。 “啪嗒” 原本关上的门又被打开。 “林瑜吗?” 他没有看向来人,直觉以为是林瑜进来照顾自己。 “是我呀!温雯。林助理下去送客了,我不放心你,所以回来看看。” 然而并不是林瑜,而是刚刚对着罗生生颐气指使的那个女人。 现在没有旁人在侧,当宋远哲得知来者是谁之后,立刻换上了一副厌恶的表情。 当女人的手再次欲伸向他的肩头时,这个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狠戾决绝地投掷到了地上。 喝道: “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