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各两端尽相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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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觉远方丈面色依旧平静:“出家人不打诳语!那女婴确实已不在寺中!如果施主不信尽可以搜查。” 张亨向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将寺院搜个底儿朝天,却一无所获。 “妈的!”张亨啐了一口:“来晚一步,被这个老秃驴摆了一道!” 觉远方丈面不改色,冷冷道:“庙中的其他僧人与此事无关,一切由老衲承担,请你高抬贵手,放他们下山去吧!” “师傅!”一众僧人见方丈命在旦夕,顿时哭做一团。 张亨却丝毫不为动容,反而凶狠地说道:“少做梦了!净空是你们这里的和尚,如今他闯下塌天大祸,那个孽种又被你们藏匿起来。你觉得这些知情人,能活着走出去吗?” “阿弥陀佛。”觉远方丈面沉似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枉杀无辜之人!” “我可没时间挨个审讯,只能将你们统统灭口!他们要怪就怪净空和尚和你这个师傅吧!”张亨歪着嘴狞笑,随即向左右一挥手。 手下人得令,立刻将手中的火把,丢到僧人四周的柴火堆上。浇了烈酒的柴火,瞬间燃烧起来,很快便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随即,布料和皮肉被烧焦的味道也随之传出来,闻之让人作呕。 被烈火焚身的众僧们号啕痛哭,惊悚的声音宛若野兽的嘶吼,唯有觉远方丈一人,安详地坐在大火中,闭上双目念着经文。 庙门外,下山打水刚回来的两个小僧,看到院中的这一番场景,吓得瘫坐在地上,裤子湿了一片…… 此时,许道澄刚从茶馆出来,雇了个驴车将自己送回兰若寺。驴车慢悠悠的像个摇篮,他平躺在车上很快便鼾声不止。 再一睁眼,已到了寺庙门口,却不见平日里守门的二位小僧。许道澄起初也不以为意,掏出银子打发了车夫,缓了缓精神才推门而入。 可院中的场景让他顿时酒醒。一股浓烈的焦油味扑面而来,地上堆着一座焦肉做成的尸山,数不清个数、也辨不清面孔,唯有一颗佛珠在焦土中散发着绿莹莹的光。 许道澄圆瞪着双眼,连抽了自己几个耳光,才惊觉眼下不是在在做梦。 “师傅、师兄、师弟!”他腿一软,跪在那些焦尸面前,两行浊泪已夺眶而出。 “师兄!”两个胆怯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许道澄猛地站起身循声望去,只见悟禅和悟真小心翼翼地从树后走,两个人此时面白如纸,已哭成了泪人儿。 许道澄连滚带爬地奔抢过去,拽住二人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悟禅和悟真本就惊魂未定,嗫喏了半天,才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 听完事情的始末,许道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掩面痛哭道:“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下山,更不该喝酒误事啊!” 他虽然不羁,却对觉远方丈十分敬重,也和庙中的和尚有了感情。如今整座寺庙被灭门,他悲愤不已、怒从心起,不住在心中恨恨骂道:渝帝啊,渝帝!你好狠的心!为了让天下人闭嘴,为了坐稳皇位,你竟连这些和尚都不放过!我许道澄发誓,早晚有一天,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悟禅和悟真在一旁六神无主地问着:“师兄,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许道澄用力擦掉脸上的泪,缓缓站起身来:“我既然来了,不呆上十八年是不会走的!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下山去,另寻其他寺院收留,要么就随我待在这里!” 二位小僧相视一眼,纷纷说道:“我们自小就长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许道澄沉声道:“好!那就收起你们的眼泪,咱们先把师傅和其他人安葬好!一切恩怨,等十八年后再见分晓!” ------------------------------------- 故事讲完后,鹿宁始终一语不发。良久,她才低低地问了一句:“如果道长真能掐算天数,为何算不出当日之灾?” 许道澄从腹部发出一声哀叹:“十八年前,贫道因贪恋杯中物,没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所以,十八年后,贫道决不允许悲剧再次上演!” “我明白了。”鹿宁露出一抹自虐的笑,用低沉的声音质问道:“其实这次道长下山来,是要阻止我和殿下成亲的。你这个故事就是想告诉我,一旦我执意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身边的人就会因此丧命!可我就想不明白了,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都说缘分是天注定!既然让我与王爷有了这段姻缘,为何却不让我们在一起?如果我们之间注定不能在一起,又为何要让我们相遇?” “少帮主莫急!”许道澄给鹿宁斟了一杯茶,看着她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既然上天安排你们相遇,自然有他的用意!你和王爷的确有命定的姻缘!只现在却不是你们结合的时候,来之前我为你们卜卦一十八次,均是离卦!少帮主,如果逆天行事会遭来祸事的!我想你也不希望身边的人,一个个因你送命吧?更不希望,北渝的江山也因你而断送吧?” “这与北渝的江山有何干系?”鹿宁紧皱眉头,满腔愤懑。 许道澄眯着眼,沉声道:“翊王有天子之命,可他必须全力以赴、以命相搏才能荣登顶峰。北渝将因他再续百年,如若不然,他必遭横祸!即便拼尽所有人保全其性命,也活不过三十岁。而北渝的江山……也将就此葬送!” 鹿宁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她呆坐着动也不动,胸中充满极为复杂的情感。良久,她才重重吐出一口气:“道长,我不信命。除非……你再卜上一卦,如果这次还是离卦,我就信你!” ------------------------------------- 秋意渐浓,院中最后的残花也被晚风吹散。一个月仓促而低调的准备,终于迎来了二人的大婚之期。 黄昏将至,几重纵深的王府被残阳映得宛若镀了一层金。王府中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宾客满门。这可能是翊王府有史以来,宴请客人最多的一次! 前来观礼的马帮兄弟,无一不被王府奢华的美景所吸引,难免有些拘谨。好在几坛潇湘别馆的美酒下肚,很快,马帮兄弟就和王府上的侍卫打成一片。 吉时一到,新娘被喜婆搀扶着下了喜轿,一步步走向门口翘首期盼的新郎。她将一只涂着丹蔻的手,缓缓伸向他。新郎握住了新娘的手,同时也接过了她的未来。 今日的羽枫瑾一身大红的礼服,少了平日里的威严却添了几分温柔。 成双成对的燕子飞回屋檐下,池塘中一对鸳鸯在蓬蒿下交颈而眠。新郎牵着新娘的手,踏在洒满桃花的路上,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下和祝福声中,一步步走到慕容先生面前。 大喜的日子里,双方的家长都不能到场,慕容先生只好接过这个重任。能亲眼看着亲手带大的孩子嫁为人妇,他的心情很复杂,却拼命压制住激动的情绪,不让自己在大喜的日子落泪。 礼毕,一对新人被簇拥着进了洞房。新房内红烛熠熠,奇楠香散发着浓郁的味道。目光所及处,皆是一片流光溢彩、喜气洋洋。 新娘盖着大红的盖头,端坐在床边的一角,抓着绢帕的手在微微发抖。 羽枫瑾笑意盈盈的走进新房内,脉脉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唇边绽开温柔笑意:“宁儿,为了能尽早娶你过门,今日的婚礼简单了些,着实委屈你了。不过,待一切风平浪静,我定会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新娘轻轻“嗯”了一声,害羞得没有说话。 知她紧张,羽枫瑾走到窗前剪了剪龙凤的蜡烛,声音温柔似水:“以前我们都是孤军奋战,难免会迷茫、会胆怯。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妻,咱们并肩前行、共同面对,我一定会保护你、照顾好你的。” 新娘身子微微一颤,抓紧了手中的锦帕,还是一语不发。 羽枫瑾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将她手握在掌心中:“你的手好冰。其实我和你一样紧张。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会有今日。我以为的婚姻,不过是皇上赐我一个女子,日夜监视我罢了。” 新娘心中动容,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似在安慰。 羽枫瑾伸手抱住她肩头,轻揽她入怀,一字一句似叮咛又似许诺道:“宁儿,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的身边、心里只你一人,再无旁人。” 新娘全身一颤,伸手环住他的腰,紧贴着他的胸膛低声啜泣起来。 羽枫瑾轻拍着她的背,动情地说道:“今天是咱们的大喜之日,新娘子怎么能哭呢?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说着,他伸手去揭她的盖头。 却不料,新娘却如触电般一把拂开他的手,慌忙站起身来逃出几步远。 “你怎么了?”羽枫瑾嚯的站起身,担忧地看着她。 新娘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摸索着推开窗子,抓着窗棂大口地喘着气。 羽枫瑾连忙走过去,关切地问道:“是不舒服吗?” 新娘一把拨开他的手,惊惶地摇了摇头,瘦削的后背在微微发抖。 “你为何一直在躲着我?”羽枫瑾见其行为古怪,心中顿感不妙。他强行拽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去拉盖头。 新娘急中生智,在盖头被拉走的同时,一口吹灭了身旁的龙凤烛。盖头落地的一刹,整间新房顿现一片黑暗之中。 “我今日定要看看,你究竟在干什么!”羽枫瑾顾不了那么多,立刻转身去拿火折子。 “殿下,不要!”新娘心中一慌,不由得惊呼出口,出口的声音又腻又涩。 羽枫瑾全身一震,他点燃手中的蜡烛,缓缓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高鼻雪肤、杏眼桃腮、风情万种的脸。 他惊恐地后退一步:“芳仪?怎么是你?”一抹轻焰的连枝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