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 惨痛胜利 (二合一)
“沉督宪可在?” 武清伯石亨没有停留太久,号令着麾下将士就来到了最前方。 “下官见过武清伯。” 沉忆辰策马来到石亨的面前,朝着他拱手行礼。 “沉督宪这一战打出了我大明虎贲的威风,着实令人敬佩!” 石亨拱手还礼,语气中充满了肯定跟感慨。 身为一名三元及第的文官,挥师北上驰援辽东,硬生生靠着三万多人以寡敌众,还差点领军把蒙古太师也先给斩于马下。 最重要的是,沉忆辰身先士卒冲到了这里,一般武将恐怕都没有他这份血性跟亡命。整个大明除了靖远伯王骥,再无文人提三尺之剑,可以跟沉忆辰此举相提并论。 如果一定要再加一个的话,那只有于谦了。 “这是我大明将士悍不畏死,下官不敢居功。” 沉忆辰习惯性的保持谦虚的态度,把功劳归咎于身后的士兵。 “沉督宪过谦,战场兵贵神速,那本伯就不在这里与你多言,还得去好好追击鞑虏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说这句话的时候,石亨脸上浮现出一抹厉色。阳和之战单骑逃亡的经历,是自己入伍从军这么多年来最大的耻辱,曾经遭遇到的嘲笑跟轻视,需要加倍从鞑虏身上给讨回来。 这就是为什么,石亨率领先头部队数百里快速驰援了过来,除了要缓解沉忆辰兵力不足的缺陷外,他更是渴望着与太师也先再度交手,看看谁才是战场的王者! “那下官便不耽搁武清伯追击。” 沉忆辰没有下令麾下将士共同追击,一方面是经历过彻夜大战后,将士们伤亡巨大已经达到了极限,想要追击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另外一方面,自己解了辽东之围算拿到了赫赫战功,再去分追击鞑虏这一杯羹,属实有些过犹不及,从而跟武清伯石亨之间产生芥蒂。 石亨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特别在飞黄腾达的时候,更是膨胀万分。 不是万不得已,沉忆辰不想得罪这种武夫。 “好,待本伯提来也先的头颅,再与沉督宪相见!” 说完这句话后,石亨便率领着麾下兵马,急速穿越过沉忆辰身边去追击撤退的蒙古大军。 就在石亨部前脚刚离去的瞬间,后脚辽东总兵曹义就来到了沉忆辰的面前,只不过受限于蒙军围城,他无法收到朝廷关于沉忆辰辽东总督的任命消息。 所以当见到沉忆辰时,他还以为对方仅仅是兵部侍郎,于是拱手道:“辽东总兵曹义,谢过少司马驰援!” 曹义此刻语气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沉忆辰关键时刻出现在蒙军后方,恐怕宁远卫城此时已经攻陷,城中两万多将士跟伤兵很难在鞑虏屠刀下幸免于难。 “同朝为官守我大明疆土,曹总兵母需言谢。” “另外本官这里还有一道圣旨,请曹总兵接旨!” 听到沉忆辰携带圣旨而来,曹义与身后的众将士赶忙单膝跪地领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侍郎沉忆辰驰援辽东,为保证上下军令通畅,共志成城迎击鞑虏,特任命为辽东总督军务,都司官员武将接受其节制,钦此!” “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义为首的辽东武将高呼万岁领旨,可心中却是震惊无比。 沉忆辰如今在大明不是什么默默无闻之辈,他的入仕升迁路线可谓世人皆知,特别在土木堡一战后掩护亲征军退守关内,更是在武将群体中打出来赫赫威名。 但哪怕如此,他也不过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以从龙之功高居正三品兵部侍郎,且官拜东阁大学士,已然开创历史红极一时。 现如今担任辽东总督,这可是事实上的正一品封疆大吏,有史以来仅有靖远伯王骥获此殊荣,难道说他的圣卷恩隆恐怖如斯吗? 历经两代帝王,却依然能成为心腹重臣,这份在权力中枢翻云覆雨的能力,着实让人惊叹! “曹总兵,起身吧。” “是,末将遵命!” 既然是当今圣上红人,曹义自然不敢怠慢,立马就用上了末将的谦称。 “曹总兵切莫如此,鄙人官身不过正三品侍郎,平级互称即可。” 总督名义上是要压过总兵一头,不过曹义身上还有着五军都督府正一品都督头衔,而总督在正统朝仅仅是个名誉加衔,并没有正式确定品阶。 沉忆辰不想在老将面前高居,同时身份跟职位决定他也不可能认低伏小,最好是平级相处。 “那本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曹义也没有推托,为帅者需要绝对的威望跟低位,才能让手下将士们信服。 明末就是把武将的嵴梁骨给打断了,让他们在文官面前连狗都不如,这样低贱的模样被下面士兵看在眼中,怎么可能有血性奋勇作战? “曹总兵,那我们就不耽误时间,赶紧清扫战场安置伤员,以防鞑虏卷土重来。” 东方已经出现了朦胧的白光,意味着太阳将很快升起。沉忆辰无比清楚就算加上石亨的先锋部队,己方兵马依旧远远落后于蒙古大军。 之所以能打的对方兵败如山倒,更多是占据着夜袭优势,一旦太师也先稳住阵脚收拢溃兵,很有可能会发动反扑。 偌大的漠北万里河山,任何人都可以轻视,沉忆辰唯独不敢轻视太师也先。 “是,沉督宪!” 就如同沉忆辰预想的那样,虽然蒙古大军看似仓皇退却,但事实上当回援的主力赛康王部,以及之前分散到两翼的伯颜帖木儿部跟阿木尔部汇集后,混乱的瓦刺本部立马稳住了阵脚。 蒙古大军混乱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猪队友,只要太师也先狠心放弃两翼,反倒获得了更强的战斗力,而不用担心被“友军”冲散自己的阵型。 石亨驰援部队开始势如破竹,一路追击杀了不少混乱落单的蒙古骑兵。不过随着瓦刺本部大军完成集结后,加之天空已经出现了曙光能看清楚敌我,瞬间攻势就被挡了下来。 瓦刺本部的奋勇迎战,还顺带让跑路的脱脱不花鞑靼部停下了逃命步伐,从侧翼绕后石亨的追击军。 原因很简单,漠南蒙古跟辽东现在算是脱脱不花的鞑靼部基本盘,危急关头他可以保存实力,任由瓦刺部去断后跟明军火拼。 但要是彻底被打出辽东,那牧场跟势力范围就会少了大半,这种结果脱脱不花很明显无法接受。 基于共同利益,加之能探查清楚明军追击兵马不多,脱脱不花果断选择联合瓦刺部反击,从而让石亨部陷入腹背受敌的处境。 “叔父,我们不能再追了,鞑虏兵马众多稳住了阵脚,再打下去就危矣!” 石彪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立马就劝说起战意昂扬的石亨。 石亨此刻正杀的兴起,要知道明朝杀敌有着明确的奖励标准,那便是敢勇当先,生获贼一名,或斩首一级,军民官总小旗甲军人升一级。 也就是说对于底层士兵而言,升一级的条件就是杀死或生擒蒙古兵一名。 当然对于石亨这种勋戚来说,不可能轻松就能晋爵,他需要更多蒙古兵的人头,乃至分量最重的太师也先跟蒙古大汗脱脱不花的项上人头。 此时的石亨,已经逐渐品尝到勋戚地位带来的尊贵,以及掌兵权力带来的威望。土木堡一战元老贵族勋戚半数覆灭,此时不痛打落水狗赚取战功上位,更待何时? “兵马众多又如何,谁能成为本伯的一合之敌?” 石亨横刀立马,丝毫没有顾及侄子的劝说,依旧打算朝着也先旗帜竖立的方向冲去。 不仅仅是石彪出言劝阻,另外一名亲信部下董沁也策马来到石亨身边禀告道:“石帅不可,再打下去我军就要被鞑虏合围了!” 听到董沁的话语,石亨这才回头借助着蒙蒙亮的黎明微光,发现确实在自己兵马后方,出现了蒙古人的旗帜。 “鸣金收兵!” 石亨并不是什么莽撞之辈,否则也不可能成为正统朝的不世名将。 他这次率领的先头部队,还是靠着俘获蒙古败军的战马,以及收拢京师残余骑兵,硬生生的凑了一万多人赶过来紧急驰援辽东。 现如今敌众我寡,真到了陷入重围的阶段,辽东再也不可能出现第三支援军解围。自己问罪下狱,以及成国公朱勇夺爵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石亨可不想成为下一个丧师辱国的罪人,该见好就收了。 石亨部退兵期间,沉忆辰正好率领着麾下兵马进入宁远卫城。经历过半个月多的攻防战,整个宁远卫城的残垣断壁,全部染上了一层血色。 城中几乎所有房屋,都被拆了用来修补城墙以及夜晚取暖,无数伤兵缺乏救治,就这么一群群的躺在街道两旁,很多人身上覆盖着皑皑白雪,不知是否还活着。 望着沉忆辰进来,宁远卫城辽东守军,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眼神中充满了期待跟感激。 他们已经知道沉忆辰仅率领三万多兵马,却在昨夜亡命一般的朝着鞑虏接近二十万大军发动进攻,如今自己还能活着看见朝阳升起,全拜沉督宪救命之恩! “曹总兵,现在辽东军伤亡情况如何?” 沉忆辰面色凝重的询问了一句,以目前时代的医疗条件跟寒冷气候,这里大多数伤兵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 “辽东军各卫所兵马四万六千五百人,本奉大司马之名驰援京师,结果半路上遇到了也先率领的鞑虏大军。十几日守城之战下来,伤亡高达半数,再加上昨夜出城还未有统计的数据。” 说到这里的时候,曹义深深叹了口气道:“恐怕辽东军三不存一。” 听到“三不存一”这个数字,沉忆辰同样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辽东都司由于其特殊重要性,需要威压震慑蒙古、女真、朝鲜乃至倭寇四方力量,鼎盛时期卫所兵马高达八万余人。 结果数次战争下来,就算加上李达率领的这几千原本辽东将士,满打满算不过两万人。 奴儿干都司已经名存实亡,接下来辽东同样及及可危。 这一战下来,很难说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李瓒,即刻率人返回船上,把药草跟御寒衣被运送过来。另外通知许逢原,不惜一切代价从山东收购物资驰援辽东,本官不会容许任何一名将士,没有牺牲在战场上,却死在伤病跟苦寒上!” 沉忆辰对于明朝的小冰河时期,可以说是刻在骨子里面的警惕,这一次驰援辽东大明宝船舰队搭载兵马,另外许逢原后续的福建民船跟山东卫兵船,全部用来搭载物资驰援。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大明巅峰时期带来的底蕴优势,哪怕遭遇到土木堡之变这种惨败,京师乃至北直隶各处物资依然充足,短暂的紧缺更多是运力不足导致的,而不是真的没有东西。 如果到了明末那种王朝末世,各地仓廪搬运一空,沉忆辰想要做到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沉忆辰掷地有声的话语,让跟随在他身后的辽东守军将士,以及远远围了一圈的辽东伤兵们,很多人听到后都感动的热泪盈眶。 “沉督宪救命之恩,小的此生不敢忘!” “小的谢过沉督宪!” “待老子伤养好了,必拿几个鞑虏脑袋回报沉督宪!” “沉督宪真乃再世菩萨!” 相比较辽东重燃起生的希望,此刻京师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中,并没有过多大战后的庆贺。 原因就在于南征军主力在宁阳侯陈懋的率领下班师回京,可这一支兵马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向景泰帝朱祁玉效忠,反倒是联合了左都御史王文、右都御史杨善,以及部分阁部大臣上疏请求趁机迎回太上皇朱祁镇。 并且上疏的阁部大臣中,赫然有着地位最高的吏部尚书王直跟内阁首辅陈循的名字! 这些大臣上疏,并不仅仅是对明英宗朱祁玉的效忠,以及想要攀附太后篡取复辟之功。更多是在于天朝上国的尊严跟颜面,岂能让堂堂太上皇真的在塞外北狩不归? 朱祁玉在蒙古人手中一日,就是对于大明王朝最大的羞辱! 更让景泰帝朱祁玉始料未及的是,自己引以为心腹重臣的兵部尚书于谦,这次却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无限循环的我成了大明勋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