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洗手间跟古代的青楼一样都是八卦流言的汇集之地。

    多喝了几杯果汁的婷婷，被迫在洗手间听到了自己的八卦。

    八卦人是两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女人。

    一个声线尖细的女生先挑话题，“刚刚你看到许东芝身边那女的了吗？”

    “一直粘在他身边的那个女的？”

    “对，你觉得长得怎么样？”

    “我还挺意外的，本来以为许东芝会偏爱清纯才女佳人款或者知性智慧女神款，总之就是重内在大于外貌，没想到品味如此接地气。”

    呵呵，接地气。婷婷垂首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壮观景象，感谢她用了这么委婉的词汇。

    声线略粗的女生不以为然的说：“有什么可意外的，他也是男人。在床上，身材比脸重要多了。嘿嘿。”最后一声笑意味深长，懂得都懂。

    婷婷满头黑线。

    东东哥才没这么肤浅呢！

    还有，现在还没散场呢，就这么肆不忌惮的洗手间里评价起外貌，也不压低声量，就不怕被正主听到吗？

    还是说她们并不害怕被正主听到，反而内心隐隐期待，拿准正主即使听到也不好意思正面撞破的心思，以逞一时口舌之快？

    婷婷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当即要推门出去。

    只听粗声线的女生继续说：“不过说实话论长相论气质还是有点俗气，她太普通了，比不上陈涟漪。”

    一个陌生的名字闯入婷婷耳中，她的心莫名的漏掉了一拍，当即停住了推门的动作。

    尖细声线的女生好奇的问：“陈涟漪是谁？”

    婷婷不觉凝起神来。

    粗声线的女生慷慨的分享起信息，“许东芝公司刚来的新人，听说在一个酒会上许东芝替陈涟漪挡酒，把自己喝得烂醉。我们认识许东芝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挡酒怎么了？东东哥虽然不喜欢多管闲事，可是他做事一向讲原则，一定是那群臭男人要灌陈涟漪酒，热心又善良的东东哥看不过去才帮忙挡酒的。婷婷握紧拳头，为东东哥纯粹的善意被曲解而愤愤不平。

    “你听谁说的？”

    “李明华，那天他也在。”

    “唔，确实很可疑。”声线尖细的女生疑惑的发问：“可是，许东芝不是有女朋友吗？”

    粗声线的女生轻嗤道：“女朋友是老婆吗？这个陈涟漪我听说毕业于常青藤，年轻又漂亮，我问你，如果你是许东芝你选谁？”

    声线尖细的女生噤声，答案不言而喻。

    等两女生嘻嘻哈哈的离开后很久，婷婷僵硬的手指一点点的恢复灵活。

    她镇定的走出洗手间，走出长廊，走进楼梯口。

    换做以往婷婷肯定不敢独自进入一个陌生的楼梯。

    然而此时此刻，她迫切需要一个无人的空间。

    楼梯间灯光昏昏暗暗，鲜有人走，只有她踩台阶的尖锐脚步声回荡，有一丝国产鬼片的氛围。

    她的双腿因为刚刚在洗手间蹲久了还在发麻，心脏不知为何跟出了毛病似的一直无序乱跳着。她一边用手安抚胸口，一边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的往下迈。她谨记着自己脚上的高跟鞋是个一不留神就会要命的利器。

    她一直往下走了好几层楼，终于安心停下来。

    她本来想撑着温热的水泥墙壁缓缓下沉身体，安全的坐到台阶上，却在半途中腿一软，臀部啪的垂直坐台阶上了，钻心的疼痛从尾椎骨瞬间蔓延而上。她心里翻涌的酸涩再也忍不住，呜咽一声，两行泪水从面上滚落下来。

    上次在公司她也听到了同事们乱嚼舌根，她立刻拿出了武松打虎的勇气跳出来，把那些人吓得狼狈逃窜。

    明明这回照样可以，告诉她们自己是许东芝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不是什么恶心的床伴。

    让她们统统闭嘴。

    可为什么自己这回这么无能，像个哑巴一样躲在门后，任凭别人奚落？

    禁不住回想，婷婷越想越气，越想越悲，咬着嘴唇内侧的软肉，伏着墙壁又哭了一阵儿。

    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擦了擦眼中的泪水，是许东芝发来短信。

    【你在哪里？】

    【不要乱跑。】

    两条短信相继跳出，本来因为刚哭完，婷婷心中憋闷的气息才消散了些，现在又收到他的消息。那股劲儿又上来了，就像是有一只困兽在着了火的心房里横冲直撞。

    她闭了闭眼，喘了一口气，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我有些累了，先回家去了。】

    也不管他如何回复，婷婷发完就把手机扔了包里，锁扣。

    乘坐电梯下楼的空隙，她的脑子里浮现起前段时间她和贝贝的谈话。

    话头是许东芝疑似生气那件事。

    贝贝一针见血的指出，她其实没有真正把许东芝当成男朋友。

    她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东东哥太优秀了，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我就像一个偶然在路边拾到珠宝的路人，生怕主人发现后从我这里夺走。我不想让自己始终陷入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态。太痛苦了。我绝对不要变成那样。”婷婷像发誓一样态度坚定。

    然而，她的心并不如自己嘴上说的那样坚定。

    随着与许东芝交往的时间推移，不断的深入接触，自己愈加发觉他的珍贵，自卑和忐忑与日俱增，完全失去了最开始的洒脱。

    “如果许东芝真的爱上你呢？”贝贝反问。

    宋婷婷笑了，摇头，“不可能。”

    有的时候，东东哥会给她一种他会爱上自己的错觉。

    她产生一瞬间强烈的欢喜，随之而来的是灭顶的失落。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许东芝爱上宋婷婷需要奇迹出现。

    贝贝问：“那你俩交往有什么意义？”

    那时她被问住了。

    婷婷从公交车上下来，天黑得像一张巨型的网，五光十色的灯光在行人的脸上交织。宋婷婷沿着人行道慢慢的往前走。

    心里有根弦骤然断裂，在胸腔里发出刺耳杂乱的声音。

    她在一株树冠如盖的梧桐树下停住脚步。

    原来，她的潜意识里，在等一个奇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