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幽会

    大约是黄澄澄回国了的缘故，宋婷婷今年过年总算热闹了几分。只是过了初一，黄澄澄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很多，忙着四处拜年。因此宋婷婷没了去她家的借口，也就好几天没与许东芝碰面。

    大年初五的晚上，邻居来家里串门，正好撞到他们一家三口在打跑得快，加入牌局。一张牌一角钱，众人打得眼冒火花，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最后还是输了一天伙食费，把把都输的婷婷打了个哈欠叫停。

    打牌消耗了过多的脑力和情绪，宋婷婷连洗漱完困倦得不行，连手机都没玩就关灯睡觉了。睡到半夜，婷婷被尿意憋醒，晚上打牌时吃了太多的水果和水。她打开灯，下床上卫生间然后以被鬼追逐逃命的速度跳上床。没办法，没暖气空调的农村就是这么狼狈。

    她裹紧被子，正准备熄灯。枕头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她探头一看，居然是许东芝发来了短信。【你睡了吗？】

    婷婷思考了半分钟，她该当没看见继续睡觉还是回复他。

    咬了要唇，她回复：【醒了。】

    【我在你家楼下。】

    婷婷震惊的瞪大眼睛，跳下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踩在木地板上的脚心钻心的凉。她走到窗前，趴在窗户上往下看。

    窗外四野寂静，月华如水，月色皎洁，许东芝正站在她的窗户下，仰头望着自己，静默而又温柔。婷婷的心中不由产生一种时空交错的奇妙感受。少女时期，她短暂的怀春，曾幻想过她有个男生能痴痴的在楼下等她，从白天等到黑夜。如今，幻影成真，只是这人是她的万万不曾想过的许东芝。

    她的眼神闪了闪，小跑回到床边，穿上拖鞋和睡衣，再次回到窗前。

    婷婷推开窗，冷空气纷纷扬扬的漫了进来，她暴露在外的皮肤当即起了鸡皮疙瘩，她裹紧身上的棉睡衣，“东东哥，你怎么来了？”刚出口，婷婷就吓了一跳，她连忙捂住嘴巴。夜太深，宋婷婷以平常声调说话，在这个静悄悄的夜晚被放大了好几倍，似乎百米之外的人都能听到。

    “我想来见见你。”月色均匀的洒在他清俊的面庞上，恍若沾了一层细细的银霜。他的笑容却并未因此减色半分，更添几分朦胧的韵致。

    宋婷婷掐着嗓子，用气声说话，“现在你已经见到我了，可以回去了。”怕他听不见，辅以挥手的动作。

    “你不想见我吗？”许东芝半仰着头，对她微微笑着，仿似春天枝头绽放的西府海棠，白色的花瓣边淡淡的粉。

    在一起这么久，婷婷总是很轻易的对他动心。

    她抿了抿嘴，她自然是想见他的，心里已经忍了好几天，出去和小伙伴们吃饭喝奶茶都不能专心。只是现在是半夜，太冷了，容易冻感冒了。即使她心中十分欢喜，嘴上不肯直接承认，“你干嘛亲自来，打视频电话一样可以见到我。”

    许东芝说：“这不一样。”

    这些日子以来，婷婷因没有见到许东芝而产生的内心焦灼，仿佛入了水般被瞬间抹平。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反驳，说：“你声音小一点，这大半夜的。”

    “你能下楼来吗？”

    宋婷婷被惊得瞪大眼睛。半夜幽会，东东哥，胆子挺大哈。

    远处遥遥传来一呼百应的犬吠声。

    “你不想下楼，就算了。外面挺冷的。”许东芝有些低落的样子。

    婷婷心一横，说：“等一下，我……我穿个衣服。”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得似乎快要从胸口跳出来，她咽了咽口水，从衣柜里抓了件超长羽绒服直接套上。

    她现在好像在青春期瞒着父母谈恋爱，刺激的电流在身体里流窜，身体好像要飞起来似的。她一路蹑手蹑脚的下楼，生怕动作大惊醒熟睡中的父母。

    到了楼下，婷婷问许东芝，“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点多。”

    婷婷惊讶极了：“那时我都睡了。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要来我家，如果我一直睡着，没有看到短信怎么办？”想到许东芝在冰冷的夜晚等待许久，婷婷就心疼不已。

    许东芝微微一笑，“晚上睡不着觉，忽然想到你家楼下来。见到你最好，见着面也可以。这种等待的滋味还不错。”

    这样不经意的情话，令婷婷心头一阵甜蜜，她咬着嘴唇，牵住他的手，笑着问：“我们去哪里啊？”

    许东芝随之握紧她的手说：“附近走走。”

    今晚的月亮很亮，升在头顶上，在水泥路面上投下两枚长长的影子。

    婷婷说：“我们说话的话，声音要小一点。”

    “别担心，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许东芝笑道。

    许东芝一开口，婷婷忙东张西望，警惕得像望风的小偷。见没有风吹草动，心下松了一口气，随即伸手作势轻轻打许东芝一拳，鼓着腮帮子，小声责怪道：“我爸妈睡得早，尤其是我爸，特喜欢后半夜醒来看电视，万一被他听到怎么办。”

    许东芝半是好笑半是无奈，“我就这么不能见人？”

    婷婷神色略僵，“不是。被人看到不好。而且………”她嗫嚅的说：“而且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等感情稳定下来，再公布。”

    “哪种程度算稳定下来？”

    婷婷停顿，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地步。”

    许东芝瞟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说：“我爷爷这几天又催我相亲了。”

    婷婷皱着眉，“为什么呀，你爷爷不是知道你有女朋友吗？”

    许东芝有些头疼，“我是告诉他说，我有女朋友了，但是一直没有照片视频，也没有带回家给他看。时间长了，爷爷以为我哄骗他。”

    婷婷焦急起来：“那我们该怎么办？”

    许东芝注视着她的，回答：“最好的办法，告诉爷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他也就放宽心了。”

    “啊？”婷婷有些不敢看他，低下头，手揪着衣服，慌乱的说：“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许东芝心里叹口气，“那我先假装应付一下那些相亲女人。”

    婷婷闻言心下如翻江倒海，惊惶的阻止，“不行，你不许去！”万一那些相亲的女人里有东东哥的理想型怎么办？

    婷婷既不让他去应付爷爷，又不肯公布恋情，为难的只有许东芝。两人之间气氛陷入凝滞，婷婷执拗的拉着他的衣服，仿佛这样一切就能如她所愿。

    许东芝沉默了片刻，到底舍不得逼她，他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宽慰的笑道：“好，我不去。我跟爷爷再周旋一阵儿，过了春节假期回到静海就结束了。”

    婷婷知道自己很自私，很不讲道理，眼圈儿红了，声音颤颤的说：“东东哥，对不起。”

    许东芝不愿见她自伤，想另起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