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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刀 第60节

    两张脸挨得近,一掌的距离,四目相对。

    “你吐了吗那次?阿婆说你都吃完了,你那天吐得厉害吧。”

    西澄的身体压在他胸膛上,彼此失序的心跳于晦暗中轻易传递。

    梁聿之薄薄的眼睫翕颤,他的唇张开的一霎,有人不给时间了,即刻抬起下巴汲取他口腔中薄薄的烟草气息,堵掉了他要讲的话。

    西澄在不久前喝过黄酒奶茶,诚实地说,不觉得很好喝,她并非故意的,但无法避免将那奇怪的味道渡给了梁聿之,她甚至不需要太努力,他就已经松了牙关,他的舌头很软,毫不抵抗,任她一路游弋驰骋,直到他抬手搂她的背,在她撤出时阻止了她,张弛有度地反攻。

    湿濡的、反复的触碰。

    唇舌替代言语的交涉。

    有车从主路开过去,声音近了又远,但这片空间仿佛被切割开,全然陷入寂静。

    西澄轻轻摸他的耳廓,感受到温度在她指尖升高,似乎过了很久,他的手终于松开。她也同样撤回手臂,双腿微软地后退一步,差点碰到搁在地上的点心盒子。

    旁边道上的路人骑车而过,看热闹地疑惑瞥来一眼。

    很快周遭再次静下来。

    西澄捋了捋头发,“我不该先亲你的,但我刚刚没忍住。”

    微微波荡的声音扯回对面人的视线,梁聿之蹙眉失笑,略沙哑的声音,“你后悔得也太快了点,怕我揪着你让你负责么?我还不至于。”

    “不是。”

    “梁聿之,”西澄捡拾思绪,也梳理逻辑,“你知道我挺坏的,我已经做过的事很少再回头看,我觉得没意义,我也不怕别人愤恨指责,但这段时间试着站到你的位置想了一遍,确实,我在你面前更坏,你心里过不去很正常。我以前喜欢梁泊青,因为他陪了我十年,最糟糕的十年,他从来没有放弃我,我的生活里最好的只有他,而我也才刚刚过了两个十年而已,我在很多年里都很难看到别人,我也的确因为他才会注意你……”

    梁聿之下颌绷紧,偏开了脸。

    西澄看到了,声音微低了点,“梁聿之,既成事实的过去,我只能道歉,没有什么补救办法了。我也没办法再继续我们之前的关系,相信你也一样。我总是习惯做决定,但今天我想让你来选。”

    她直视着眼前的人,“你可以选择不再理我,我也不会再打扰你,时间久一点,什么都会过去,以后也许会成为双方都记不起来的人。”

    “我如果要选这个,在上海那次就已经选了。”梁聿之冷声打断了她。

    空气停滞了几秒。

    他低头缓了缓,压抑鼓噪的心跳,漆黑的眼再次看向她,“没有别的了?”

    西澄指尖挤压掌心,走近一步,“在上海那天我说过我的想法,现在也依然没有变,我之前只是听蒋津语说过,其实不知道你具体怎么想。我谈过一次恋爱,其实也不怕再谈失败一次。还有,我还不太确定我对你的感觉是不是因为我觉得愧疚,但梁聿之,我确实想见你,也想亲你。”停顿一下,纠正,“不止想亲你。”

    因为最后一句,她略微垂了眼,“可能听起来不够严肃……”

    清幽的柚香再次微浮过来。

    半步之遥,那张脸如此刻天际朦月一般,眉梢收敛,淡红的唇轻抿了下。

    梁聿之伸手,捧她的脸,低头衔住唇,他并没有更深一步,仅仅舔舐般地轻吻,像是安抚,又像寻找慰藉,片刻之后退开,手掌按到背上将人一把拥入怀中,脸庞碰触她蓬软长发。

    西澄额角贴到他的侧颈,几乎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从他皮肤下蓬勃不止地流动。

    “你是挺坏的,我也不见得多好。”

    西澄顿了一下,尔后极低的一句落在耳畔,“唐西澄,我们试试吧。”

    第56章 ◎好好说话◎

    西澄记起, 类似的话曾经听过的,只是被落在了那个夜晚北方遥远的山风里。

    埋首沉默的一分钟,清清楚楚感受他颈项皮肤的温度,胸腔的每个微小起伏, 落在她发间的呼吸频率。她在很长的时间里从没真正地认真地感受这个人, 也或许, 她感受过的,只是包裹在混沌的过去里, 被她急切地轻易地囫囵丢掉了。

    阒静之际, 唯有彼此的心跳互相响应。

    西澄手抬起,按在他的左胸处, 脑袋退开,仍是被圈抱在怀的姿势, 她仰起脸,极细致地看他。

    “梁聿之, 我来说, ”她轻抿唇, 目光最后的落点是他深色的瞳孔, “请你试试做我的男朋友吧。”

    光线不足以令西澄看清那双眼睛里的所有细微变化, 他似乎有些怔然,几秒之后, 微微垂眸, 视线再抬回来,朝她点了头, 低涩地开口应一个字:“好。”

    西澄:“你刚刚……是笑了吗?”似乎看到他嘴角轻微的弧度。

    梁聿之没答她, 松了手。

    西澄的肩背重获自由, 见他弯腰去提那点心盒子, 她脚步跟随至车边,喉咙口那句“好久都不见你笑了”被压回腹中。

    梁聿之拉开后车门:“车里坐吧。”

    西澄确实也想要去车里,一方面站着很冷,虽然他们刚刚都变热了一点,但这样低的气温很快会凉回去,尤其他还穿得不够暖和,另一方面她还没亲够,车里更方便。

    梁聿之调了空调的温度,立刻有暖气出来。

    西澄脱了大衣,等他坐过来,拉他的手,拿掌心覆盖他的手指,他的皮肤干燥,触感微温,应该没那么冷了吧。

    梁聿之侧低头,她的手纤白小巧,掌心的热量渡来他指腹,薄薄的温度细密堆叠,由皮下血管送至心口。他喉结突兀地滚动了下,反手捉住那细细的腕,另一掌按她的肩,俯首吻了过去。

    逼仄温暖的车内比露天状态更易激人情绪,密闭空间中的那缕柚香莫名发酵,变得馥郁诱人,似乎有蛊惑的效果,他手指不自觉施力握她很紧,深吻近似攻伐。

    车内升温。

    西澄感觉空气变得稀薄。

    彼此之间的氧气几要耗尽之时,梁聿之退开了,将脸伏在西澄衣服的领口,甕哑的嗓音问:“什么香水?”

    西澄完全记不起那款香的全名,喘息的间隙努力回忆,“什么柚什么嗯……反正津语姐送的,嗯,年终小礼物,不好闻?”她呼吸起伏不稳,神智却清晰了,“是不是…你对这个味道过敏?”

    梁聿之哑然失笑,重重地在她锁骨吮过,“你就只记得过敏了……”

    他重新捕捉那潮湿嘴唇,垂落的手捏至她侧腰,沿背脊骨轻抚而上,由后滑至前。

    西澄轻轻颤动,摸索着碰他的皮带。

    然而他仅是短暂欺侮一把,很快地抽回了手,也阻止她,“想干什么。”

    西澄恢复半截理智,蹙眉瞥瞥窗外,确实,不太妥当,“这里……是不是算市中心?”

    “……我第一次来。”

    “好像也没什么人。”西澄扭头撂了个眼神,“梁聿之……”

    他伸手拨她颊侧乱掉的发丝,“车里没准备。”

    却明显被她那一声唤得心里微痒,一直有种感觉,他的名字由她叫出来,似乎总有哪里不同。梁聿之探身去取前面的纯水湿巾,偏过脸沉黯的目光看向她,同时擦净了手。

    混乱迷惘中的感官,无法拥有完整准确的时间知觉。

    像过了很久,又像惶然一瞬。

    沉沉浮浮。

    出风口的热气肆意碰撞,将冬夜冷雾全然隔绝。

    薄薄的手掌按贴到冰凉的窗壁上,隐约留下模糊印记。

    ……

    西澄没想到张洋洋那个鬼灵精居然还会特意发消息过来,她正在帮梁聿之抚衣服的皱褶,车里残留的某些异样仍未散去。大衣口袋里的手机打破寂静,连续震动两下。

    在梁聿之拧开瓶盖喝水时,西澄摸出来看了看微信,轻点一下,两条语音径自连续播放。

    “西西姐,我都打点好了,你放心哦,和你的非普通朋友好好玩耍!”

    “多晚都没关系的,但是明天要给我看照片。”

    迎上旁边投来的视线,西澄解释,“嗯我姨外婆家的表妹,一个挺八卦的高中生。”

    “听出来了。”语声淡淡。

    他继续喝一口水,低头拧回盖子。

    “你要给她看么?”

    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西澄顺水推舟征询当事人的意见,“看你愿不愿意了。”

    “你有我照片?”

    “……没有。”西澄反应很快,“但是我有视频。”

    梁聿之侧眸。

    “上次年底那个论坛,我同事发给我的。”她为anna回护一句,“没有恶意,纯粹欣赏,也就一分钟,你反感的话,我可以删掉。”

    梁聿之收回视线:“随你。”

    “那我留着了。”西澄收了手机,问,“你开过来要多久?”

    “没多久。”将瓶装水扔回前面,见她还盯着,他给了确切的回答,“两个小时,路况挺好。”

    “吃过晚饭走的?”

    “嗯。”他回问,“你晚上在做什么?”

    “出去逛了,手机太吵,所以我静音了,没看到你的消息。”西澄帮他扯一下袖口,“你怎么停到这里?”

    “随便开过来的,不清楚停哪更合适。”

    “那你为什么没提前告诉我,临时起意?”西澄观察他的表情,“昨天不是说回上海再见?”

    他注视她,“你想听什么?因为我什么事都做不了,只想着见你?”

    言下之意,明知故问很可恶。

    西澄从他眼睛里看明白,沉默了一下,她其实只是多找点话说,因为不说话的片刻,他们之间会有微微的难以忽略的尴尬弥漫。

    自见面之后的一切举动言语都随心而为,由情绪推进,并不需要谁来教,谁来引导,然而此刻换了种关系,再静下来面对彼此,其实没那么快适应。

    他们都察觉到了,但似乎都不那么擅长处理这种局面。

    相对而言,说“试试”算是嘴皮之间的容易事,落到真实的相处中却是具体的每分每秒,无法快进跳跃,顷刻之间进入毫无嫌隙的甜蜜伴侣模式。

    西澄永远是实践大于浮想的人,她没太多踟蹰,轻轻呼出一口气,主动靠过去,“你现在饿不饿?”

    “不饿。”梁聿之停了两秒,伸手揽她,随意握一缕长发揉在掌心里,听到她的声音,“你带身份证了吗?”

    他垂首看过去,西澄回看,迟疑了几秒,“不打算过夜?”

    “看你留不留我。”

    “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那我再清楚一点。”她的手毫不避忌,立刻被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