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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凤霞[九零] 第418节

    褚凤霞跑得很快,头也顾不上回,道:“不穿了,很近,一会儿就到了。”

    褚凤霞站在纪晓卉家门口,喊了好半天,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纪晓卉的爸爸,一打开门,就一股酒气冲了出来。

    褚凤霞见他已经喝多了,便道:“叔叔,晓卉是不是回来了?”

    纪晓卉的爸爸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老实了一辈子,面对不常见面的人时,经常连话都说通顺。这一会儿看见是凤霞,立刻就摇起头来。

    他拼命的摇头,继而是痛苦的呜咽。

    褚凤霞扶着摇摇欲坠的老人,连忙说:“叔叔,我扶你进去,我婶子不在家吗?”

    褚凤霞走进客厅,才看见茶几上放着好多空酒瓶,一个桌上一个下酒菜都没有,纪叔叔就是这么喝的闷酒。

    “叔叔,我给你倒点水,你喝点水,就去睡觉吧。一会儿婶子是不是就回来了?”

    纪晓卉的爸爸摇头,“不回来,不回来。”

    “就你自己在家啊?”褚凤霞把人扶到床上,又给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这才放下心。

    纪晓卉的爸爸躺在床上看着凤霞,喃喃道:“好孩子,别告诉别人。因为是你,叔叔能说。晓卉回来了,但是不在家,在医院呢。”

    褚凤霞料理妥当纪晓卉的爸爸后,立刻跑了出去。

    她回到家,先是交待了一声,让许童跟着崔毓秀睡觉,自己穿好大衣,骑着车就要走。

    崔毓秀连忙叫上褚凤霞:“等等,拿着点。”

    褚凤霞只觉得自己的手心一下热了起来,低头一看,是她妈塞给她的钱。

    “拿着点钱。”崔毓秀说,“万一用得上。”

    “是。”褚凤霞懊恼道:“我竟然忘了。”

    “快去吧。路上慢点骑。晚上如果回来,先打电话,我让家贵去医院接你,你再回来。”

    “好。”褚凤霞道,“妈,你也赶紧进去睡吧,我走了。”

    褚凤霞骑车骑得飞快,按着纪晓卉爸爸说的医院名字找了过去,走到病房前时,就看见纪晓卉的妈妈正在抹眼泪。

    褚凤霞连忙走过去,问:“婶子,晓卉呢?”

    “凤霞?”纪妈妈抹掉眼泪,可又涌了出来,她看着褚凤霞,抽泣道:“推进去了。护士让我们来给铺床,说一会儿手术结束,就送出来了。”

    “铺床?”褚凤霞往里看了一眼,见纪晓卉的大姐正在往床上铺一些被褥和纸巾。

    褚凤霞便知道了,这是生了。

    她赶紧问:“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别提了。”纪妈妈哭道:“她从南边跑回来,一路颠簸,还有一路走了好久,一个人,背了那么多东西。刚到家,就不行了。医生说必须生下来,否则孩子不保。”

    “婶子,你别着急。”褚凤霞赶紧宽慰道,“没事的。有很多提前生的,孩子大人都没事。”

    “这算什么事啊。一个人说走就走,撇下这个家。如今回来,又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这铺床,哪个床不是婆家的人给铺,人家都是一家人笑呵呵等着孩子出生,晓卉呢,连男人都不在……我,我这是做了什么孽,老天爷要这么惩罚我……”

    纪妈妈又哭得不成样子,正哭着,里面晓卉的大姐也抹着眼泪出来了,看见凤霞了,连忙道:“凤霞来了。”

    “大姐。”褚凤霞问,“都铺好了吗,我和你一起吧。”

    “铺好了。”纪大姐哽咽说,“就是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能出来呢。还有一个月呢,这么早,孩子能活下来不能啊。”

    褚凤霞紧紧握住纪大姐的手,安慰她道:“大姐,别想那么多。现在医院和以前也不一样了,我们要相信医生。”

    纪大姐嗯了一声,转头抱住她妈,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褚凤霞则到手术室门前等着,怕万一护士叫的时候,听不到。

    手术室门前有一排蓝色的塑料凳子,凳子上已经坐了两个人,褚凤霞在离门最近的凳子上坐下了,然后拼命回忆着上一世,晓卉有没有生下这个孩子。

    可记忆里,褚凤霞都是听说了晓卉的一些事,她自始至终没有再见过晓卉。至于孩子,好像是出生了,褚凤霞记不清楚。

    她焦急地等待着,偶尔听到旁边人的抽泣声,一样的冬夜,有人在暖和的床上睡着觉,有人在外面的街上漫步,还有人在苦难的煎熬着。

    褚凤霞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听到有人喊,纪晓卉的家属。

    褚凤霞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就听到手术室门打开的声音,随即纪晓卉就被推了出来。

    褚凤霞赶紧走过去,看见纪晓卉闭着眼睛。

    她还是以前的模样,是凤霞记得的样子。

    褚凤霞侧过头,擦去了眼泪,跟着护士一起推着晓卉回病房。

    褚凤霞想问一句孩子怎么样,可是她没敢开口。

    褚凤霞知道,晓卉这时候或许是有知觉的,她能感受到外面的寒冷,能听到人们的声音,褚凤霞不想让她听到不好的消息,以免她在麻醉中,都不能自已。

    “孩子在新生儿病房。”护士突然开口,“现在不能探视,等可以探视的时候,我们会通知你们。你们就先照顾好产妇吧。”

    褚凤霞红着眼睛,点头,“好,谢谢。”

    ……

    纪晓卉只记得孩子出生的那一瞬间,她听到护士说,是个男孩。然后护士便把孩子抱到自己眼前,对纪晓卉道:“你看一眼,看一眼我就抱走了,得赶紧送新生儿监护室。”

    纪晓卉抬眼看了一下,没看见孩子的脸呢,就直接被抱走了。

    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坐在她一旁的麻醉师连忙道:“你别激动啊,不想活了?睡一会儿吧,已经没事了。”

    纪晓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推出来的,直到她突然感觉到冷,很冷很冷的,尤其是自己头和脚,冷风一直往里被子里钻。

    身边一个人就在一旁给自己掖被子,可被子太薄了,怎么掖都是冷的。

    纪晓卉就听见有人道:“护士,她的手好冷,咱们快点推吧。”

    纪晓卉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看见一个人身影。之前的声音已经很熟悉了,晓卉喃喃道:“凤霞。”

    褚凤霞立刻走近了,站在纪晓卉身边,轻声问:“你醒了?”

    “嗯。”纪晓卉道,“我妈和我姐呢?”

    “我让婶子回去休息了,大姐家里有事,也先回去一趟。我在这里陪着你,放心。”褚凤霞坐下,双手握住纪晓卉的手,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能再见到你,我有多开心。”

    “我也是。”纪晓卉十分虚弱。

    她环顾了一圈病房,发现和她一个病房的产妇旁边都有一个小床,刚刚出生的宝宝就躺在小床里。

    有的睡着了,有的扯着嗓子在哭。

    纪晓卉又流泪了。

    她侧过脸,不敢看向褚凤霞。

    她也不敢问。

    褚凤霞伸出手,手指从她的头发间滑过,褚凤霞道:“孩子很好,在监护室呢。现在还不让探视,不过我问过护士了,护士说状态挺好的。”

    纪晓卉已经转过脸来,泪眼滂沱道:“真的吗,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褚凤霞说,“你啊,赶紧恢复好了,到时候孩子也能让探视了,你就可以去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了。”

    纪晓卉用力点头,“好,好!”

    “嗯,对了,你啊,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就想一想,孩子叫什么名字。护士说,生下来一个月内要去办户口的,医院也要给开证明,你要把名字起好,才可以开证明。”

    纪晓卉听了,眼睛看向了天花板。

    慢慢地,就不能聚焦了。她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一片模糊。

    名字,她起过的,和范乐成一起。

    可是如今,纪晓卉已经不想再叫那个名字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褚凤霞道:“凤霞,叫新生好吗?”

    “新生?”

    “对,新生。”纪晓卉说,“纪新生。纪念我和他的新生。”

    *

    沈继军从南方回来,王鹏就在家具厂等着了。

    看见沈继军,王鹏便冲了过去,搭上沈继军的肩膀问:“怎么样,兄弟?”

    沈继军挑了挑眉,意气风发,可是他实在又困又累,便对王鹏说:“鹏哥,能不能让我先睡一觉,咱们再谈。”

    “睡什么睡啊,你这一觉睡过去,万一有人已经开歌厅,你怎么办?”王鹏“挟持”沈继军到了办公室,按着他坐下,然后道:“我把水烧好,给你泡茶。你精神精神,咱们再谈。”

    沈继军看着他,“谈什么?”

    “谈歌厅啊。”王鹏道,“怎么,想自己单干,不让我入伙?”

    沈继军瘫在沙发上,把外套脱掉,然后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摇头说:“我都没想干,怎么让你入伙?”

    “啊?”王鹏不明白了,“你去之前不是就为了开歌厅吗,怎么一趟回来,不干了?”

    沈继军便实话实说:“鹏哥,我觉得吧,正经生意我能做,这个生意,做不了。”

    “为什么?”王鹏问。

    “我去了这一趟,发现里面真的,什么人都有。尤其是晚上,半夜那一会儿,都是喝醉的,闹事的。而且我还见过学生,穿着校服的,高中生的模样。”

    王鹏唏嘘一阵,便说:“你这是又动恻隐之心了。咱们做生意的,不能想那么多啊。想那么多的话,钱也不要赚了,赚别人的钱,岂不是更不好意思?”

    “那可不一样。”沈继军说:“就像咱们开公司,自己的劳动换来生意和利润,无可厚非。可是那个生意吧,首先我自己就不想干,还有一点就是,干不了。”

    王鹏想了想,觉得沈继军说得也没错,歌厅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开起来的。那要在这方圆百里都能镇得住的人,才能赚得来这份钱。

    “就像街口的游戏厅一样,多少闹事的。”沈继军继续道,“一旦有了问题,咱们摆不平啊。店还开不开?不开吧,成本在里面,开吧,恐怕人拦在门口,不让咱们开。”

    王鹏舒了一口气,“也是。”

    “所以,咱们还是安分守己做正经生意吧。”沈继军道。

    水已经烧开了,王鹏还是把茶泡了,自己一杯,又给沈继军一杯,说:“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怪可惜的。”

    沈继军接过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然后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水,满不在乎道:“可惜什么?”

    “这不是白跑了一趟?”王鹏道。

    沈继军没有回话,垂着眼睛慢慢喝茶。

    他很沉得住气,比一般人都稳,所以不管王鹏怎么在自己面前长吁短叹,他都没有跟着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