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会到咖啡馆打工，真的是个意外。

    那天，一样下了个午后大雷雨，雨又快又急，比小宇的屎尿都还要急。

    还好，在雨即将变成倾盆大雨前，我走到一间咖啡馆前，招牌上写着『半岛咖啡』。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几张实心原木做成的桌子，就像从大树身上砍下来一样，每张桌子的大小、纹路都不太一样，就连桌面都不完全是平面，椅子是圆筒状的木头，感觉像是来到嘉义阿里山，在群山环抱中，偷偷锯下几段树木。如果我报警，老闆大概会被因盗伐林木而被检察官起诉。

    墙壁旁的木头架子，陈列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咖啡豆，顏色有的深、有的浅，整间咖啡馆瀰漫浓郁的咖啡香，比起在深山野林享受大自然芬多精，还要享受许多。

    一对满头灰发的老夫妻，一边聊天一边品尝咖啡，一小口、一小口，我很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把咖啡喝进去。

    白瓷烧製成的咖啡杯，配上深浅不一的蓝色花纹，像是元明时期的景德镇瓷器，金色的握把让咖啡杯感觉高级了很多。

    老闆对我招手，示意我到吧檯坐着，开口就问我。

    「想喝什么咖啡？」老闆拿着一条纯白的布，擦拭着咖啡杯，一杯、一杯仔细的擦到发亮，杯上的反光，差点闪瞎我的眼睛。

    「我没喝过什么咖啡耶。」我有点不好意思的对老闆说。

    「试试黑咖啡吧。」

    「黑咖啡不是很苦吗？」

    「喝咖啡最好什么都不加，才真的是喝咖啡。」

    说完，老闆就拿出一个像是化学实验室里的烧瓶，烧瓶被一个像木柄的金属夹给夹住，下面再用卤素灯加热，而烧瓶口会插上一个像是玻璃漏斗的上座。

    老闆说，等到水烧开了，再把咖啡粉投入、搅拌、萃取，虹吸壶咖啡是用浸泡式去萃取出咖啡，而手冲咖啡是用滴漏式去萃取出咖啡，两者并不相同。

    看着烧开的热水往上衝，和咖啡粉均匀搅拌后，关掉卤素灯，咖啡果然从上面往下跑，萃取出一壶略带琥珀色的黑咖啡，随着瓶口晃动，琥珀色和黑色就这样融合成琥珀黑，还漂浮着一层非常薄的油脂，盖住咖啡的热气。

    「来，试试看。」老闆把黑咖啡倒入像是黑陶烧製的陶杯中，外层有一圈像是灰色橡胶的环状隔热层，感觉很有质感。

    「好苦，好苦啊！」我小心地喝了一口，苦味在嘴里立刻蔓延开来，我嘴角发抖，皱着眉。

    「你喝法不太正确。」老闆笑着跟我说。

    「喝咖啡还要讲究喝法？」

    「虹吸式咖啡，不能把咖啡直接送进喉咙里，要用舌头去感受。」

    「怎么用舌头去感受？」

    「慢慢喝下一小口，让它停留在舌头上，再用舌头上下翻动，让咖啡散开，均匀分布在舌根、舌尖、舌头两侧，你就会发现这些味道有了层次。有时先苦后涩，有时先涩后甘，也可能先涩后苦，这和咖啡豆的烘焙程度有关。」

    我照着老闆的方法去试了几次，用舌头去拍打啜饮入口的黑咖啡，感觉不到它说的层次感，只感受到苦味继续蔓延开来。

    「还是好苦。」我皱着眉头说着。

    「不急，慢慢找到自己喜欢的味道的咖啡豆，总会找到的。」老闆这样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指了墙上的《徵人啟事》。

    「还缺人吗？」我这样问老闆。

    「想来打工？你在哪上大学？」老闆说。

    「师大。」我回应他。

    「好，你录取了，明天上班。」老闆继续擦着杯子，看着我说。

    「这样就面试完了？也太快了。」我疑惑的问着他。

    「我的眼睛不会看错，你是个好孩子，你录取了。」老闆说完，就让我隔天去咖啡馆上班。

    ★我的眼睛不会看错。这句话，似曾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