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朦雨青骓雁翎刀
十里幽篁,匆匆又过数日。 在玉无瑕的精心指教下,李纯阳对《踏雪无痕》的练习,已是初窥门径,双脚点踏修竹枝叶,行逾百步而不落地。 这日,正值黄昏时分,乌云密布,幽深竹林里,白衣飘袂,一边遍遍苦练轻功。 只见李纯阳的身影穿梭在竹林间,一步一踏,枝叶微摇,最终翩然落地,只惊起些许尘齑。 “不错,大有长进。” 美人颔首,向剑客投去赞许的目光,李纯阳习武资质绝佳,即便手中无剑,单凭此身法,也能与五、六品修士,进行不落下风的周旋。 “比起玉姐姐足不染尘,掠出残影的本事,还是差了太多。”李纯阳轻轻摇头,呼出一口浊息,挥袖拭去脸上汗珠。 “你的伤势还未痊愈,不宜久练,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玉无瑕轻抬玉眸,望了一眼沉闷乌蒙的天空,忽闻“隆隆”雷声,一阵凉风啸至,刮得茂密竹林起伏之势如翻浪江涛,随后便是细雨绵绵而落。 高秋八月,凉州初寒。 “快回幽篁居。” 李纯阳招呼一声,与玉无瑕各自施展踏雪轻功,掠回庭院。 雷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翌日卯时,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周瑾瑜与诸葛琮闲来无事,同坐一堂,温茶闲谈。 “沾衣欲湿桂花雨,吹面半寒紫竹风。” 周瑾瑜望着庭中雨景,出口成诗,正逢李纯阳也从客房辗转回廊来到,听见周郎吟诗,剑客立刻拍了拍手。 “周阁主好文采。”李纯阳笑言称赞道,他虽让听不懂诗句中的意思,但出自满腹文墨的周瑾瑜口中,想来应是一首好诗。 “呵呵,李少侠过誉了,这几日,《踏雪无痕》练习的如何?” 周瑾瑜一边为李纯阳斟茶,一边问道。 “勉强算是入门了。” 李纯阳诚心回答后,忍不住喟叹一声,看今天雨势,他是不能出去练习轻功了。 “话说周公子文采斐然,出口成诗,能不能也教我写上一两句?” 李纯阳握着茶盏笑问道,他想到了雪儿托琴圣带给他的那封信笺,便也有心学学诗词文章。 “呵,想不到李少侠还有这番雅兴,越来越像儒门的人了。”诸葛琮笑道。 正当周瑾瑜要回话时,忽闻一阵清幽芳香随风而至,玉袍美人立在门前,轻眨美目,瞥见李纯阳也在此,便轻移莲步,进了茶堂。 “咦?玉姑娘有天仙容貌,为何戴上了面纱?” 望着玉无瑕那张被白纱遮住的雪颜,周瑾瑜好奇发问。 “我曾闻古语:‘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所以我不想依着这张面孔,与那些心怀不诚之心的人交往。”玉无瑕轻启粉唇,回答道。 “呵,今日周郎又受教了。” 周瑾瑜微微欠身,心中暗觉可惜,似乎每一次与玉无瑕接话,都是以对方清冷且不留余机的回答而收尾,或许是玉无瑕早已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而以这种冷言冷语,婉拒他于千里之外。 庭外潇潇雨下,小天师忽然阖上双目,手指轻勾,似是觉察到了些异常。 “十里幽篁东面和西面的道阵,都已经启阵,可能是朝廷的人,兵分两路杀进来了!”诸葛琮眉头微皱,说道。 “赵瑭还是不死心?” 李纯阳凝眉起身,正打算回客房取剑,却闻西方有人施展传音之术,回荡于庭院之中。 “拓跋舟,特意来还李少侠的青骓马,望请许枪王能出幽篁居,来林中当面一叙!” 声音传来后,只见许乘风穿戴好蓑笠,从客房中奔出,他面容平静,似是早就猜到了拓跋舟会来十里幽篁找他。 “许叔,当心这是拓跋舟的陷阱!”李纯阳来到许乘风面前,警惕地说道。 “哈哈,纯阳你没听到拓跋城主刚才的话么?他是来还青骓马的,而且找我叙一叙,不会有危险,你们不必跟来了。”许乘风飒然一笑,兀自踏出庭院。 “许叔,不要忘了带上虎头寒铁槊,防人之心不可无!” 闻言,枪王侧首笑道:“纯阳,你不会真以为,那夜拓跋舟轻易败给我了吧?他要是真动杀心,我可未必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西荒城!” 说完后,许乘风冒雨奔往幽篁居西面的竹林,徒留白衣剑客凝神思考。 “既然枪王单独去与拓跋舟会面,那我就去一趟东边,看看是什么人闯入幽篁。” 小天师说完,回屋取了件蓑衣披在身上,施展腾云驾雾之术,飞往东面竹林。 “李少侠、玉姑娘,请放宽心,说不定只是远道而来的旅客,在十里幽篁迷了路。” 周瑾瑜将羽扇放下,细品盏中清茶,脸上毫无慌色,李纯阳二人见他这般模样,也都到桌前坐定,等待小天师、北境枪王平安回归。 十里幽篁,西竹林。 无形道阵之中,拓跋舟孤身一人而来,一手攥着蛇矛,一手牵着青骓马,绵绵细雨朦胧间,瞧得前方蓑衣身影急掠而来,他那紧皱的眉头这才舒缓了几分。 “拓跋城主,好久不见。” 踏! 许乘风来到拓跋舟面前,主动抱拳问好。 “许枪王为何不带兵器?你就不怕我假借归还青骓的名义,对你痛下杀心么?” “拓跋城主,许某那日曾在西荒城中出言侮辱了你,但你后来出招时手下留情,放我离去,若是因此事觉得不忿,城主只管提矛刺来,我许乘风绝无半句怨言,权当是向你赔罪了。” 言罢,许乘风摊开双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拓跋舟见状,紧了紧手中蛇矛,而后插在地上,将青骓马的缰绳递给了他。 “一恩还一报,你我不相欠了,以后再见,是敌是友,全凭天意。” 拓跋舟声音略显冷淡,转身就欲离开。 “当今朝廷,暴君无道,庸官执政,如何值得拓跋城主固守西荒而效忠?”许乘风大声问道。 “不值得又如何?当西荒城的城主,总比枪王颠沛流离的日子好过。”拓跋舟回答后,提起蛇矛,走出了竹林。 与此同时,十里幽篁,东竹林。 小天师驾雾凌空飞行,向下窥视情况,只见一座无形道阵里,数棵修竹倒斜,一名头戴斗笠的黑衣客,正牵着马艰难行走在林间小路上,不时回头望望,好似辨不清楚方向。 “看他的打扮,不是朝廷官兵,或许迷路了吧。” 诸葛琮驾雾向下方飞去,距离地面还有数丈距离时,他披着蓑衣纵身跃下,拦住黑衣客的前路。 “谁?” 冷不防地出来个人,惊得那黑衣客立即拔刀出鞘,诸葛琮认出他手中雁翎刀,不禁眉头微皱,此人,合该是某城郡的天策府卫士。 “你是谁?为何擅闯十里幽篁?”诸葛琮问道。 “我是从中原来的,想拜访幽篁居主人叶青锋前辈。”黑衣客急忙回答,眼中含有期待之色。 这时,诸葛琮细细打量着对方,观此人面容清俊,应该不过弱冠之龄,身上衣服沾满泥泞,使得整个人看起来略显狼狈,想来是进入幽篁的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叶前辈不在幽篁居,请回吧,顺便告诉你一句,叶前辈很讨厌天策府,等你哪天不干这差事了,再来拜访他老人家吧。” 诸葛琮冷声说完后,掸了掸斗笠上的雨水,就欲施法回归幽篁居。 “兄台请留步!” 黑衣客慌忙喊住诸葛琮,当着他的面扔下了雁翎刀。 “我以前是武陵天策府的天策卫,但现在辞官了,拿着雁翎刀,是为了防身之用,我跋涉几千里路才找到的幽篁,还望兄台给在下指条明路!” “呵,三言两语,如何能信?”诸葛琮心中是有些怜悯这位年轻刀客的,但幽篁居是青竹剑君的隐居之地,依他老人家的意思,是不愿与外界人士打交道的。 “我秦淮可以对天发誓,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姓秦?和当朝皇帝是一家啊,你还敢说你不是朝廷···” 诸葛琮正要发怒,忽而眼露惊色,欲言又止,他仔细盯着黑衣刀客的面容,问道:“你可是李纯阳少侠的好友,秦淮?” 闻言,秦淮满脸错愕,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陌生青年,会知道他和李纯阳的关系。 虽然心中警惕,但出于面见叶青锋的急切之心,秦淮颔首回应。君无期的剑道第一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