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抚痛（一）
扬倪爷爷的葬礼在南山公墓举行，坟墓是专门的位置，没有特许不能入内。 爷爷是老干部，参加葬礼的人中除了亲戚朋友，不乏身份显赫的政商名流，其中包括李慧敏的爸爸。 慧敏为了满足晨希的愿望，打算借爸爸的身份带他去现场，早早便与晨希到公墓门外等候，直到慧敏爸爸出现，他打量着晨希。 “这位小兄弟是谁？” 慧敏挽着爸爸的手臂撒娇介绍时，意在央求他带上晨希，然而他没有作任何回答，不断地看着手表，焦急的等待着葬礼开始。 晨希高中时读过许多古代政治方面的书籍，诸如《资治通鉴》、《二十四史》这样的名著，他很清楚，像慧敏爸爸这样谨小慎微的人，是不会轻易为陌生人冒险的。 他理解别人的难处，便主动提出一个想法，递给慧敏一个香包。 “李小姐，麻烦帮带个东西给她，我就不添麻烦了。” 慧敏爸爸本来对这样的小角色，压根没放心上，见他如此明白事理，拍着慧敏肩膀敷衍道。 “小同学很善解人意嘛，该进去了。” 往里走的慧敏回头对他做个ok手势，她很愧疚没能帮晨希完成心愿，怪不得她，成人世界的残酷岂是她能参透的。 晨希独自留在入口处，旁边站着两个身躯笔直的门卫，葬礼在一阵道法中开始，他深知将会有很多人进出，为避免尴尬，提前往山下走。 到山脚的露天停车场时，一辆奥迪q7正在倒车，见轿车尾部被指示牌挡住去路，习惯助人的他顺手将其提到一边。 车主掉过头后，后车窗缓缓摇下，一位气质优雅的女性从车里探出头感谢并问道：“小伙子，你爸爸是哪个单位的？” 晨希背部前倾礼貌的答道：“我是陪同学来参加葬礼的。” “我也是，你准备去哪里？” 晨希诚实的说打算回市区，只见女士推开另一侧的车门。 “上来吧，正好顺路，载你一程。” 他致谢女士的好意，并推辞说自己晕轿车，女士见他羞涩万分，便顺了他的意。 车开走后，晨希形单影只的走在路上，一身黑色的葬礼服，衬衣领带和袜子都是黑色，恰如他此刻的心情，沉闷无奈。 原本满怀期待能见到扬倪，结果不尽人意，行人稀少的情景不免让人感觉落寞，原来他在成人世界里一文不值。 葬礼结束后，扬倪得知他来过，快步跑出来见他，寻望无果，接连拨通电话竟无人接听，经历丧亲之痛已然疲惫，晨希的无端告别仿佛割断了她心底的最后一根稻草。 慧敏见她神情恍惚，小心将香包递到她手中。 “他给你的，有助于安神助眠。” 扬倪握着香包在鼻边反复深吸，整个人突变抖擞起来，脸色冷峻的念叨晨希给她说过的话‘清晨的希望是不会消失的’。随后朝着空旷的山谷大喊道。 “我的影子，你在哪儿。” 一遍又一遍，直至音调越来越高，接连几声呼喊在空旷山谷中回荡。 山下的晨希模糊听到，跟着声源往回走，扬倪的声线变得更加清晰，看着手机里的几个未接，他全然顾不上脑中的种种顾虑，边打电话边奋力朝墓地跑去。 扬倪注视着屏幕中闪烁的名字，激动万分，接通时听到晨希声音，她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掉，想埋怨他几句却发现自己几乎失声。 人在极度激动时最为痛苦，泣不成声的她奋不顾身朝着山下跑去，慧敏见状紧跟其后。 电话那头急促的喘气声让晨希焦急万分，快到停车场时，半山腰出现了扬倪的身，气喘吁吁的他朝山上喊着：“等我。” 跑步并不在行的她迫不及待奔下山去，提着一口气扑到晨希怀里，原本打算痛哭一场，可此时的她早已筋疲力尽，瘫软无力的靠在温暖的怀抱中。 悲喜交加的眼泪浸湿了晨希胸口，慧敏目睹这般情景，眼角不知不觉中变得湿润，只见晨希两腿站姿前后交叉，保持平衡让她更舒适些，待她呼吸平稳后，轻轻摇着她问：“好些了吗？” 她声音微弱的说：“别动。” 这时山下开来一辆轿车，女士下车后眺望着山上一幕，疾步赶了上去，瞥了眼晨希，见他怀里的扬倪连同未干的泪痕却无动于衷，她瞬间感到无地自容。 女士咳嗽几声，扬倪依然毫无反应，便厉声说道：“宾客们下来了。” 扬倪听到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立马摆正身躯叫“妈妈”，晨希尤其惊讶，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索性佯装喘口气拍拍腿部。 而扬倪妈妈带着职业微笑对他说：“让司机送你回学校吧，请理解我一下。” 扬倪天真的向妈妈介绍晨希后，早熟的晨希拒绝了她妈妈的“好意”，整理衣衫跟她告别，眼见她不舍的眼神，自信且宠溺的看着她说：“影子从未消失。” 扬倪欲作挽留，被妈妈叫住。 “过了这事儿再说，别让爸爸难堪。” 眼看山头陆续出现宾客身影，扬倪妈妈吩咐司机先将女儿送回去，在慧敏陪同下，两人乘车经过路边，恰遇晨希在前方步行，她叫司机停下。 “快上来，搭你一段。” 晨希往回瞅瞅人多势众的吊唁者，再看看冷酷无言的司机，一想到那女士对他的眼神，心底竟有些犯怵，尽管装作信心满满，但内心的自卑时刻敲打着自己，神情闪烁着朝扬倪挥手。 “你们先走吧，我比较喜欢坐公交。” 任性的扬倪叫司机打开门，伸到半空中的手连续抖动，温柔的命令道。m.zwWX.ORg “不上车，我就停这儿不走。” 晨希本身是个很执拗的性格，面对扬倪时他却犟不过，只要扬倪开口，任何事情毫无半点犹豫，抬脚便进到车里，扬倪妈妈在远处目睹了此刻，若有所思的咽了咽口水。 回到宿舍后，他翻出扬倪的照片，凝视屏幕里孩童般的微笑，默想道：“倘若我能年长十岁，或许不会显得这般无能。”休夏的我的傻甜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