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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且走且看

    望江亭前,清澜江波光粼粼。

    愈是水深黑暗之处,水流、地形愈是难以琢磨。一时间不知多少人鱼跃而下,寻找藏身之处。

    随着一刻钟的入场时间结束,三十二名习得飞行战技的“论武者”纵剑而出,踏浪而至!

    未入水时,便挥洒出片片剑光——许多不得要领的江湖侠士进场之后,尚且在水面扑腾呢。

    当时便挨着了!

    许多江湖侠士不过是想凑个热闹,混个“保底”奖励,武境也就稀松平常,战锋、战士者大有人在。

    如此,怎是论武者的一合之将?

    那剑光劈开水浪,当场便让数之不清的“鱼儿”翻了白,在江面飘成一片。亏是三十二名论武者点到为止,仅是将人点穴制服,或者击晕。

    否则一剑过去,怕是会把人直接劈碎开来,血洒当场。

    眼看有人惨遭淘汰,早有身穿蓝衣的特勤执事出手,将失去知觉者捞出水来——这些特勤执事皆为清澜宗老辈强者,个个武境高强,身手不凡。不论水上水下,皆可避水任行。

    清澜宗“论武者”的利落身手,顿时引来连片的喝彩,而在三十二名论武者清扫水面时,王绪的声音又从天廓传来:“望江亭论武之战第一组入围赛,共有四百七十九名侠士入场,坚持到巳时,仍未被本门论武者击晕、擒拿,则为过关!”

    ——

    江底斜谷,黑暗石缝。

    余斗的表情有些古怪,手指挠在严雀掌心:“雀儿,你听着了吗?”

    “嗯。”严雀静静的躺在石缝里,保持内息的平稳,“第一组,四百七十九人,巳时结算。”

    余斗并不在意有多少人,惊叹道:“这位清澜前辈怎么做到传音下来的?”

    严雀似乎对这幽暗闭塞的环境有些不适,些微用力的拉着余斗的手:“五阶觉醒后,除了经脉通达,神庭灵窍亦有蜕变。其灵元传音可轻易覆盖十数里,范围之内皆可听闻。”

    “哦哦,也就是说,那位传音的清澜前辈,其实不知道咱们在这儿?”余斗道出了心中所虑。

    严雀解释道:“你我入水之后,便开启五境藏神诀,浑然不露半分战意波动。就算这石缝里有着血液心跳,也很容易被误会成江底之鱼。”

    言下之意,她对彼此的潜行功夫,有着相当的自信。

    余斗稍稍安心,耳畔虽然渐渐传来些震动,不过都还很远,此刻江中的打斗,与自己全无关系。

    “雀儿……”余斗大概有些无聊,随意问道,“怎么没见着大师兄?”

    鹤山宗派来三十名小辈精英,看那架势就要大干一场。

    既然如此,怎能少了大弟子严飞龙?

    “大师兄他……”严雀想了想,灵元传音透出些许犹豫,不过还是如实以告,“去中土世界了。”

    “哎?”余斗惊得瞪大了眼,好在漆暗的水底,眼睛瞪多大都看不见,“一个人去的?”

    “嗯。”严雀无奈的道:“上次去东莱岛回来,我爹就让大师兄前往中土世界,奔了个亲戚,不知用个什么身份,去参加斗战神殿举办的‘招考’。”

    严泽曾说,龙族陨落之地,就在斗战神殿。

    严飞龙参加斗战神殿的“招考”,想来顺理成章。

    余斗另有疑惑:“雀儿,你家在中土世界还有亲戚呢?”

    “啊呀,说什么痴话?”严雀听了,反而有些不悦,深处手指在余斗的腰上戳了戳,“我鹤山宗的由来,你就一点也不知道?”

    “这……”余斗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我还真不知道,你给说说看呗。”

    “真是个大傻子!”严雀的灵元传音,都显得俏皮可爱,“六十年多前梦魇之乱,我爷爷便是众多进入东南大陆的中土侠士之一。”

    “想着在东南多砍几个寒雪梦魇的脑袋,好向护典家族讨些方便。却看到东南势力疯魔滥杀,顿时心灰意冷,隐入山林。后来在鹤山开宗立派,有了如今的鹤山宗。”

    “飞行战技鹤灵青羽,便是我爷爷传下来的——”

    严雀说着,还有些小紧张,不过确信身侧之人值得信赖,于是接着道:“那是仙品低级战技,放在中土世界,都能引起腥风血雨呢!”

    余斗恍然大悟:“原来我娘子的老家是在中土世界——正好,赶明儿到了地方,顺道办个回门宴,也好多收一圈份子钱。”

    “啊呀!”严雀羞臊脸红,用力掐了掐余斗的手,“说正经的呢,别闹了。”

    “话说……”余斗连忙收敛,好奇的问,“大师兄去了何处,奔的是哪门亲戚?”

    非是他寻根究底,而是关系到严泽的真正底牌。未来的岳父大人野心勃勃,咱这当女婿的,总得提前了解。

    严雀迟疑数息,仔细回想了一番,才道:“都不清楚,送大师兄离开时,只听娘亲说起,过了九渊峡谷,还要走上十万八千里。”

    “咕噜?”

    余斗一下没忍住,嘴里吐出个气泡来——亏是他反应快,左手闪电般的向上兜住,又使了个虚戒法门,才把气泡收了。

    “十万八千里,到哪了都?”余斗嘟囔道,“我这老丈人、丈母娘也真是的,对自个儿亲闺女都不说实话?”

    严雀心里苦涩,亦笑亦叹:“你不必多想,虽然各有目的,但我爹必定不会害你……”

    “嗐……”余斗付之一笑,自然不会那般作响。

    只是觉得,这些父辈的心眼忒多了些。

    正聊得热闹,忽有几道战意波动快速逼近,区分出那前后之分,越是有人逃窜,有人追击。

    愣神的一瞬,战意波动混着水流呲啦一声呼啸而过,直把清幽的水底搅得浑浊不堪。其中迸发出不同战意的各色光华,又在水底爆发出轰轰的震响。

    得嘞,石缝外头,打得也正热闹。

    有些江湖侠士还真就手段不俗,屡次从论武者的手下逃脱。今年的规则闻所未闻,若能成功入围,没住就揣上了清澜国的铁饭碗!

    ——

    “铁甲船围着的区域,约摸十里方圆。”余斗待那战斗离得远了,又跟严雀闲聊,“三十二名论武者想淘汰四百七十九人,难度倒也不小。”

    严雀细听了一会儿,警惕道:“还不到两刻钟,论武者都还收着劲呢。我总觉得这样捉迷藏不是个事儿——他们演练多时,应当早有所料,必定会有所准备。”

    余斗不慌不忙,宽慰说:“那我们也得藏着,总得把他们的‘准备’逼出来,后续的轮次才能有所应对。”

    “也是……”严雀想得分明,索性放宽心去。

    ——

    这论武之战的第一组入围赛,说来不算激烈。

    一来是水战,二来要面对实力强劲的论武者,让不少江湖侠士心生畏惧,多少都抱有“看看再说”的想法。

    有手段的,立即设法搞来望江亭段的水情图,这临阵磨枪,不利也光——且不说在论武者面前能过几招,至少在水下逃窜时,也好有个方向不是?

    如此一来,参加第一组论武之战的江湖侠士,其实并不多。

    各自的武境水平,多数稀松平常。

    那三十二名论武者按部就班,各分区域,凭着战魂翼的超高速度,在水下快速蹿游,过筛子似的将找到的江湖侠士“剔除”。

    隐藏水下的蓝衣执事,就像是“捡鱼”的老哥,一时收获颇丰。

    至于那些机敏躲藏,匿于江中的高手,论武者并不着急,似乎有所依仗。

    ——

    石缝里的余斗就等着看论武者的手段呢,眼看过了两刻,跟严雀仍旧躲在远处,宛如江底之石,无声无息。

    “雀儿,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余斗小心的释放灵元之眼,探的周遭无人,索性趁着机会,把压在心里的一些事情道出,“从两年前那枚玉品赋元丹开始,我就感觉岳父大人城府极深,且野心勃勃。”

    “……”

    黑暗之中,余斗虽然看不清严雀面孔,却能感觉到水流晃动,应当是她偏头瞧了自己一眼。

    嗐,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瞧不见。

    余斗连忙解释道:“这般说法,非是对令尊不敬,只不过……”

    他话未说完,就听见严雀的叹息声:“没事,我都了解。”

    严雀手里紧了紧,靠住余斗的身子,然而石缝狭小无法转身,她只能勉强依偎:“你家里建起平澜阁,就是我爹的主意。他早就知道,你爷爷跟大圩刀皇有些情分,所以……”

    想起一切往事迷辛,严雀心里感到不可思议,却又不想对余斗有所隐瞒:“我爹跟余叔叔的交情是真,有所利用,也是真。”

    余斗并未觉得惊奇,苦笑道:“能被自己的兄弟利用得上,各取其利倒也无妨。就是不知,岳父究竟意欲何为?”

    听他问及于此,严雀向余斗靠的越紧。

    似乎想在混沌黑暗中,努力寻找一个温暖的依靠。

    但是,许多事情,终是要面对。

    “你家存放战技的阁楼,叫做平澜阁——那名字是我爹取的。”严雀的语调,前所未有的怅惘,“你说,他想干什么?”

    “只要大师兄通过斗战神殿的‘招考’,凭着龙族金血的天赋,迟早成为神殿尊者。到时再与你我联手,让这东南大陆改天换日,也绝非天方夜谭。”

    “……”

    余斗听到这些话,水下的双眼接连颤动,忽然之间察觉,自己是何等的渺小?

    自诩聪明的一些举动、决策,恐怕都在老丈人的算计之中!

    “怎么,你不乐意?”严雀的语调有些古怪,像在试探,又像自嘲,“清澜宗害死了你的爷爷,又几乎害死你和顾大哥,你不想替爷爷报仇?替自己和顾大哥出口气?”

    “又或是,替那些梦魇之乱中冤死的亡魂,讨个公道?”

    面对严雀的“逼问”,余斗心头连颤,感觉浑身过电一般酥麻起来。

    以至于内息有些紊乱。

    他稍作整理,尽量保持头脑的冷静:“雀儿,我三月离家时,也是这么想的。凭我手中刀,宰了那七个凶手。”

    “再利用尘封多年的冤情,让清澜宗舆情堪忧。”

    “我有三国将印,恨意蒙心时,甚至想过联合大圩、西荒、玉荆,攻破清澜江山……”

    余斗越说,越觉得荒诞:“彼时清澜易主、血染山河,所有的冤屈、怨恨,当真能够就此平息吗?”

    好不容易促成了四国和谈,四方帝王皆已无心征伐,亿万百姓得以喘息……m.zwWX.ORg

    谁能忍心,将这东南大陆艰难得来的太平盛世一举焚灭?

    ……

    “大傻子……”严雀感受到对方的矛盾,很想给他一个完美的答复,但是用心忖度,却会陷入跟余斗一样的迷惘。

    在矛盾之中越陷越深,无从辩证。

    “且走且看吧。”严雀放轻了语调,尝试传递一个温柔甜美的笑声,“我们闯荡江湖不过数年,才见了多少事?许多东西都还看不明白的——刚才你自己说的,咱们还嫩着呐!”

    “也是?”

    余斗学了严雀刚才的话,努力让自己松懈下来。

    快意恩仇,就是一刀。

    想面面俱到,则需要极为丰富的阅历,以及足够强大的实力。

    自个儿两者都没有,却硬要去想,可不是自讨苦吃?

    就目前的状况,余斗斩杀两个声名狼藉的清澜宗老辈高手,击伤侠义尚存的三人,已是最好的选择。

    “且走且看,咱们呐——”余斗非常享受这石缝里的状态,偏过头去,悄不愣的用嘴唇在严雀的侧脸上“偷袭”了一下。

    虽然隔着面巾,那奇妙的触感还是令人心情愉悦。

    余斗嬉笑道:“先打赢眼前的仗!”

    “嗯。”严雀被他亲了面颊,心底羞涩,却感到几分释然。

    毕竟,很快就要成为夫妻了呢。

    想起若即若离的两年,简直如梦似幻。

    而今置身黑暗的江底石缝,分明看不见彼此,却在说开一些陈年旧事之后,感到前所未有的亲近。

    ——

    恰在两人心意相通,情意绵绵之时,王绪的声音再度传来:“第一组入围赛,还有最后一刻钟!”

    “仍有五名身手不凡的侠士,在论武战圈之内!”苏落名的斗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