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鹰与蛇

    “完全不一样？！”刘秀失声道。

    大爷爷严肃点头，说道，“在你口中的燕王像是无害的猫，可在我们眼里燕王殿下绝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虎。”

    “咱一家人在燕地待了几十年了，”大爷爷眼中露出回忆的神色，“燕地是边境，与京城山高皇帝远，什么三教九流、鞑子土匪都躲在这块地方。那是要多乱有多乱。”

    刘蒙和刘知己的身子没控制住一抖，眼中露出后怕的神色，显然刘家早些年在燕地立足的绝对不容易。

    “我记得是洪武十三年吧…”

    刘知己点点头，“是的，爹，洪武十三年燕王就藩。”

    大爷爷搓了搓粗糙的手，竖起两根苍老的手指头，“你知道那年燕王多大吗？刚二十岁啊！”

    “带着几百人的兵马，没出三个月，就把燕地掀了个遍！愿意留在燕地的那些狠人基本都追随燕王了…”

    刘秀不自觉地被大爷爷的话吸引，身体前倾问道，“那反抗燕王的人呢？”

    大爷爷看了看四周，压低身子，轻声道，“失踪了。”

    “失踪了？”刘秀有些不信，“一两个人失踪也就罢了，这反对燕王的人肯定不下成千上万，全失踪了？”

    便宜老爹刘蒙挤过来，表情怪异道，“这事你可别跟你爷爷犟，这是真的！全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的人在家屋里的茶还是温着的，可这大活人却没了。”

    刘蒙说完浑身又是一抖，大爷爷早些年没拿这件事吓唬这群调皮捣蛋的小屁孩。

    刘知己看向刘秀低声道，“和燕王作对？没好下场的。”

    三爷爷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别管什么燕王八王，抢了咱家钱，我可憋不住这口气！”

    大爷爷斜了三爷爷一眼，敲打道，“没说不把钱拿回来！既然回到燕地，就不可能夹着尾巴。但是小三儿，我告诉你，现在你怎么样我不管，可离了京城那一刻起，三房要是再诈刺，咱们也分家！”

    三爷爷听到这话脖子一缩，看向大爷爷说道，“大哥，我们三房听刘秀的。”

    大爷爷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刘秀大脑飞速运转，他印象中的老四实在和大爷爷口中的燕王形象对不上啊，

    但是，爷爷口中的燕王倒是更有永乐大帝的风采，况且，大爷爷在燕地大半辈子，肯定比自己更了解朱棣，也就是说，大爷爷的话很可信。

    那，问题来了，

    为什么老四要对自己这么特殊呢？

    莫非确实是真心想要招揽自己？！

    如果没有这事的话，在燕地偶尔帮帮老四倒没什么问题，老四跟他爹不一样，还真没有大杀功臣的习惯，跟随他靖难那批人，下场比老朱那群老兄弟可是好太多了。

    所以，也不必担心被卸磨杀驴。

    现在，难就难在，不知道刘家被联合抄家的局是不是老四做得。

    刘秀想不明白了，“大爷爷，那你说咱家这事到底是不是燕王办的？”

    还没等大爷爷回答，三爷爷一拍大腿，怒目圆睁道，“那还用想？！燕地是出了名的穷，咱家的家产你知不知道有多钱？！足足是燕地五十年的赋税！他怎么可能放着肥羊不吃！”

    三爷爷越说越气，撸胳膊挽袖子，恨不得直接跟老四朱棣拼命。

    四奶奶也是点头，“三哥虽然平时混，但是这话说得没毛病。”

    大爷爷看了两人一眼，砸吧了口烟斗，烟雾瞬间把大爷爷的面容笼罩，小院内只剩下了大爷爷砸吧烟斗的声音，

    许久，大爷爷吐出口气，说道，“我觉得不像。”

    “不像？”刘秀急道，“大爷爷，您快分析分析。”

    大爷爷说道，“燕王这人虽然狠，但还是讲规矩的，不然光靠狠在燕地可立不住，那燕地狠人可是遍地都是。”

    三爷爷嘟囔道，“咱家都要被抄斩了，还讲个屁的规矩，死人还能翻出浪花？”

    刘知己沉默不语，显然他也认定抄家这事就是燕王干得，不然的话，陛下怎么可能一直保持沉默到现在？

    刘家这笔钱，不管是用在燕地，还是用在朝堂，可都能让他们回一大口血，

    大爷爷继续说道，“这事不对劲，我想了想，如果是燕王在背后，那三家应该不敢抄咱们。”

    刘知己不解道，“爹，这是什么道理啊？就是燕王支持着，他们才敢抄的！怎么燕王支持，他们还不敢抄了呢？”

    大爷爷白了刘知己一眼，又看着若有所思的刘秀欣慰道，“大孙儿，有头绪？”

    刘秀点点头，“大爷爷，你说得我明白一点了，不过我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

    大爷爷磕了磕烟斗，“说。”

    “我把咱家代入三家富商的立场想了想，如果燕王要我抄家，我应该是不敢的。”

    三爷爷切了一声，“白捡钱，有什么不敢的。”

    刘秀继续道，“不一样。刘家与那三家没差别，都是商。燕王则是代表着官。燕王命令三家富商抄家，他们第一时间肯定想的是，燕王府缺钱了。”

    刘知己眼睛一亮，也明白刘秀思路了，“接着，他们就会想，刘家的钱够不够堵住这个窟窿！”

    董乃和一拍手掌，继续道，“如果刘家的钱堵不住燕王府的亏空，燕王抄家的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抄了刘家之后，他们自己就危险了啊。”

    大爷爷满意地点点头，“这就破了规矩了。竭泽而渔的事，燕王应该做不出来。”

    三爷爷说道，“那不是燕王又能是谁呢，谁还能把手伸到燕地？莫非是当今圣上不成？！”

    董乃和摇头，“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嘛？”

    董文呵斥了一句，“噤声！”

    董乃和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捂住嘴。刘知己就装作没听见，丝滑地将话题转到了一边，说道，“确实不像陛下的风格。”

    大爷爷眯起眼，“倒像是一条蛇，在暗处正死死盯着咱呢。”

    “但咱家也有头雏鹰，”大爷爷眼中杀气四溢，“倒时候，就看是蛇能把鹰吞了，还是鹰能把蛇擒了。”

    听着大爷爷的话，刘秀脑中下意识闪过一道身影，

    黑袍妖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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