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书屋 - 耽美小说 - 鱼不服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19

分卷阅读319

    船工招呼众人道。

    陆慜虽然跟何耗子讨价还价许久,但是只要应允了,他给起钱就十分痛快,完全没有扣扣搜搜满脸不情愿的模样。

    何耗子很是意外,挠挠头,竟是主动上岸帮陆慜把马套在车上。

    “你到底是不是车夫?怎么连套车都不会?”何耗子鄙夷道。

    陆慜欲言又止,他当然不是了。

    骑马还凑合,没人教过一个皇子怎么赶车!

    “看到没有,这边压住,然后把车辕抬起来。”何耗子一边示范一边嫌弃。

    陆慜索性弯腰蹲在旁边看,压根没想到等他跟孟戚墨鲤分开之后,马车不是他的不会跟着他走,学了也没用。

    锦水先生一步三晃地上了岸,船行过断头滩之后,他一直都缓不过来,直到踏上了岸边实地,这才虚脱般坐倒在地。

    “先生没有预料到,逃出太京是一件艰难的事?”墨鲤站在旁边问。

    锦水先生带了一个包袱,一个大木箱,怎么看都不像是亡命奔逃,倒更像那些游学探亲的书生。这么笨重的行李,遇到危险怎么跑?

    锦水先生又愧又悔,半晌才道:“我之前从未想过逃跑,只因手中路引极易被追查,我也没有在深山密林中隐居生活的本领,可能走不到码头就被抓回去,所以都在别的地方动脑筋。前阵子太京生变,我便觉得机会来了,一边战战兢兢地等着外面恢复平静,一边盘算着如何逃脱……结果事情比我想的还有顺利,朝野动荡,那些人背后靠的势力我虽然不清楚,但是多年来我也能根据蛛丝马迹找出一些怀疑的人,特别是那些我曾代考、替考的人,我知道他们的籍贯姓名,他们金榜题名后进入官场,依附了谁投靠了谁,这些事我都能从风行阁打探到,故而……那些个人接二连三被罢免、贬职,我便喜出望外。”

    舞弊案的背后势力受到沉重打击,接下来可能就是东窗事发。

    ——这案子牵扯得太广,涉及的人又太多。

    人多口杂。

    起初为了利益,人们还能牢牢守住一个秘密,因为依靠这个手段能得到钱与势。现在内部乱起来了,保不准就会有人为了改换派系,拿这桩秘密做投名状。届时皆可以脱离这条快要沉没的船,又能换得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

    在这种时候,锦水先生不能不走。

    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我还是小看了那些人背后的势力,我原以为朝局乱成这样,他们腾不出手……就算被抓住,大不了也是一死。”

    锦水先生看着那一箱书籍,这是他多年珍藏,有一些还是孤本,怎么舍得丢弃呢?

    孟戚闻言,摇头道:“先生莫非没有想过,前来抓你的人,不一定是为了灭口吗?”

    锦水先生犹豫地说:“他们起了内讧,有人准备揭发此案,抓我作为重要的证据?”

    “不错。”

    “那……那也是我命有此劫。”锦水先生神情苦涩。

    作为舞弊案的参与者,还是能够代举人去考进士的人,必定要触怒皇帝。

    “即使是县试府试这等舞弊也会招来众怒,更何况是鱼跃龙门的会试,齐朝皇帝不通四书五经,殿试的考题是翰林院出的,被那些人使了法子弄出来……这等惊世骇俗的舞弊大案,凡是沾上的,都逃不过一个死字,留不了全尸,还要祸连三族。”

    墨鲤却是明白了孟戚的意思,听着锦水先生只想到死,不禁皱眉道:“先生不怕死?”

    “怕有何用?幸好我孤身一人,亲族早已在楚朝覆灭的那日死得干干净净。”锦水先生神情复杂,既有恨意,又感释然。这么多年来,每次噩梦惊醒,都能看到那些因为不从而惨死的书生以及他们的家人。

    虽非自己作恶,但良心上依旧过不去。

    锦水先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艰难地说:“只要不是凌迟处死或腰斩,也不过是一刀了断的事。”

    见他这般,墨鲤倒是不忍说下去了。

    孟戚沉声道:“先生此言差矣,莫非先生以为自己下狱之后,指认了人,说完了事,就能等秋后处决?”

    不等锦水先生回答,孟戚伸手将二皇子拖了过来。

    “你来说说。”

    “……会被严刑拷打。”

    其实陆慜不清楚刑部或者大理寺审案流程,可是舞弊案的严重程度他还是知道的,朝廷里那些道貌岸然的文武百官是什么嘴脸,他也知道。

    ——怎么说也是策划过谋逆造。反的皇子。

    陆慜对着僵硬呆滞的锦水先生说:“据说他们不相信犯人的主动招供,这种大案涉及到的人没有翻身余地,只是早死晚死的问题,所以就算是朝臣被下狱,也不会免刑。”

    “不止如此,不管先生说了什么,指认了谁,问案的人永远都不满足。”孟戚压低声音,目光表明他不像是说给锦水先生听,而是冲着陆慜去的。

    “纵然吏治清明,派系倾轧也会给予人私心,想借势打压政敌的势力。按照朝廷律法,为防止审案者诱供,会有三人同时监督刑讯,兼问案办案。他们需要人犯主动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会一直拷问,若是先生不懂朝野局势不知道朝臣名姓还好,可是先生却知道。”

    孟戚神情冷淡,他的声音幽冷得像是江面上的一阵风,寒到透骨。

    陆慜率先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跟着喃喃道:“那就……更吃苦了,审案的三个人必定是不同派系的人,他们不能诱供,也不能接受对自己不利的答案。每当你受刑不过,胡乱吐露一个人名,就要在朝中掀起一阵风雨,最终他们达成一致的利益,准备用这个结案,而你还不知道所谓的‘标准答案’是什么,只能被一遍遍拷打,一次次乱说,直到说到他们满意的那个,才能画押签供,等待秋后处决。”

    锦水先生已经面无人色。

    士人言必称礼,君王动辄号称以孝治天下,以德服众人,然而只有读书人自己知道这话里有多少水分。

    何耗子在旁边套车,原本磨磨蹭蹭地偷听,这会儿也惊住了,顿时不敢再听,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上了船。

    老船工正带着人修船帮,之前过断头滩的时候,侧面一处木板被砸得凹进去。

    “杨叔,咱们赶紧走吧!”何耗子搓着手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