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会前
“好啊,朕的六部尚书,不是没钱,就是没兵,甚至有的位置上连人都没有......一个个都跑来给朕当御史,专门参人了是吗?怎么口口声声要死谏的时候,殿前就人声鼎沸,如今要定下个方略来打鞑子,便都困难重重了?难不成朕的大臣死都不怕,怕鞑子吗?” 回到行宫之后,看着堆在御案上的奏折,朱由榔根本就是气不打一处来。除了朱天麟,王化澄,张孝起几人还能提出点有用的方略,其他的大臣还是那副“天地正心,鞑虏自除”的调调,甚至还有人继续纠缠忠贞营留守梧州和孙可望封王的事情。 不过,看着御案上充斥着各种观点的奏折,甚至不时还会突然冒出了几个政治嗅觉灵敏,不知道从哪里闻到了味,破天荒支持圣驾东返肇庆,和清军决一死战的英勇文臣,朱由榔便知道朱天麟和王化澄没有暗中藏起什么。 至于那些办公室主任的小花招,把不想让领导看到的东西放到最底下,或者中间,这对朱由榔来说,也是没用的。 他看奏折并是不从最上面,或者是最下面一直看下去的,而是随即抽取。当然,最上面和最下面的奏折他也同样都看,因为这可能代表着他身边近臣的某种政治意图。 “朱卿,你觉得朕率众大臣东返肇庆抗清之事,可行吗?”朱由榔骂完之后,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看着站立在一旁的朱天麟问道。 朱天麟紧张得咽了咽口水,面前这位皇帝陛下几日来的强硬和姿态,着实是太有压迫感了,和以前根本就是判若两人,他这样不卑不亢的气节之臣,一时间也不由得心中忐忑。 “奸贼尚可喜,耿继茂目前已经从韶州兵分两路,直扑广州而来,清远和从化等地皆是岌岌可危,广州府城虽有杜将军和张将军御敌,但那万余兵马是守城有余,野战不足,终究是不能与尚耿二贼之强兵可比。 陛下若是此时东返肇庆,尚耿说不得会立即领兵西进,杜将军和张将军都是忠臣,不可能看着陛下落入险境,但他们若是出城,恐怕会掉进尚耿的圈套之后,如此一来,极有可能就是进退不得了。老臣还望陛下三思,不可行意气之事!” 朱由榔听罢,非但没有生气,嘴角反而是泛起了丝丝笑容,这朱天麟还是有点本事的,至少是当前朝中少有的知兵大臣,怪不得原本历史上永历朝廷会派他去经略右江土司,抵御清军。 “朱卿所言,确实有理,但朕若是不回肇庆,又如何鼓舞广东之大军士气,我大明在广东尚有数万大军,若是调度得当,绝对不会轻易输于尚耿二贼。但这些将士的士气一旦衰竭,广州,肇庆,潮州,惠州等地又如何守住? 朕是大明的皇帝,朕必须得回去,朕不能让大明的将士们问他们的皇帝去哪了,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回来领着他们抗清。但......朱卿说的也对,朕必须避免杜将军和张将军陷入两难!” 已经年近五旬的朱天麟听了朱由榔的话,心中一时骇然,既激动又担心。激动是因为面前这个年轻的帝王,所言终于有了一点雄主的样子,担心则是因为作为大明之主,朱由榔不能出意外。 他知道朱由榔还不死心,脑中正在急转,想要找到理由让对方知难而退,甚至紧张得满头大汗:“陛下,臣……臣惶恐,我大军现如今兵疲马倦,勉强能护卫陛下西行避难,但实在无力与尚耿二贼的数万强军正面作战。除非,除非兵部能召集一万勇战敢战的强军,东返肇庆才是可行。” 朱由榔看了朱天麟半日,终于等到对方说出了这个他想要的答案,当即轻声笑道: “据朕所知,忠贞营有一万五千大军,庆国公部下也有数万人马,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抽调出一万人马,终归是不难的吧?难不成,大明的一万精锐大军和李元胤的五千守军,据城固守,还打不过尚可喜和耿继茂吗?” 朱天麟毕竟也是朝中的老臣,虽然因为身份上的差距,畏惧朱由榔咄咄逼人的气势,但骤然听到如此荒唐的话,顿时急得都要跺脚了,就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根本就是立即出言阻止道: “陛下!忠贞营虽有一万五千人马,但营中将士大多刚经历了疫病,此时正士气低落,再者忠贞营的粮草军备都不够,如何能战?至于陛下提到的庆国公,呵...... 庆国公部下的所谓“十万铁骑”,不过是一群乡勇青皮组成的杂牌军,当初连南宁府城的乡勇都打不过,还是忠贞营帮着打下来的,这些兵马战斗力堪忧,根本不可一用。而且,臣以为,庆国公此人不可全信,之前李成栋,李元胤父子就怀疑他与鞑子有染,陛下万不可重用此人!” 听了这一番话,朱由榔自然明白了他的一片赤诚之心,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都敢冒着被参,甚至是被杀的风险说,特别是现在他们都在陈邦傅的地盘上。 不过,这也是朱由榔要达到的目的之一,他一方面是要试朱天麟有多忠心,另一方面,也是需要一把刀,砍下陈邦傅脑袋的刀,而朱天麟正是他选中的这把刀。此事若成,他不仅可以名正言顺杀了陈邦傅,为忠贞营补给粮草军需,整顿广西的大军,还能把朱天麟这个忠臣抬上高位。 “朱卿此话可是当真?庆国公真的和鞑子有染吗?此事李元胤李将军可以作证?” 朱天麟看着朱由榔追问不止,神色中的慌张似乎都是伪装的,不由得心下一惊,他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被人算计,掉进了圈套一般。但等他再仔细一看,又没能从这位落水之后就忽然性情大变的皇帝陛下脸上看出任何端倪,只得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好一个陈邦傅!”朱由榔拍案而起,“宣李建捷,从现在开始,行宫内外任何人不得进出。另外,传朕的口谕,明日一早召开朝会,朕要定下一个抗清方略!” “是,陛下!”朱天麟当即跪下叩头道。只是,他此时心中依旧难安,心惊胆战之间,抬头一看,只见皇帝陛下正盯着自己,嘴角泛起了标志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