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水落石出
“林相，此事还须请林相出面，多加安抚！”邱东瀚再次出列，走至林怀章面前，躬身拱手道。 大楚左右二相，同为百官之首，不分高低，而且时不时会因为政见不同在朝堂上掰掰手腕。但是，这一刻，邱东瀚却不得不放低身段。 “林相爷，下官惭愧，也想请林相爷为此事劳心费神！”户部尚书江承畴也紧跟着走上前，对林怀章深深鞠躬道。 殿中众人见这二位重臣上前对林怀章相求，心中一边暗骂早干嘛去了，一边却又暗赞邱东瀚与江承畴反应够快。 阖殿文武，包括众皇子在内，甚至包括楚皇在内，若说有谁能真正在这件事上转圜一二，那便只有林怀章了。 “唉！邱相，江大人，你们这几个孙子啊！唉！”林怀章唉声叹气道。 众人闻言，又是想笑，又不敢笑。 林老大人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怪呢！ 叹罢，林怀章对楚皇拱手道：“陛下，这件事，老臣自会全力补救。只是，此事事涉老臣那外孙媳妇儿的名声，红玉又是那个脾气，老亲家又只有杨昊这么一个独孙，还有延平那旧伤，老臣担心……” “林相，你的难处，朕知道。“楚皇示意林怀章无须再言，转向杨昊，正欲说话，李正声已匆匆走回殿中。 见李正声不待通传就直接入殿，众人并未觉得有丝毫惊讶。 这位李神医的脾气，就是这样。他既是神医，亦是个医痴。只要是涉及到看病，什么君臣礼仪，对这位李神医来说，都是浮云。 见杨昊跪在地上，李正声疾步上前，将杨昊直接扶起，塞回太师椅中，然后对楚皇道：“陛下，老臣先前不是说过，得让世子多休息吗？这怎么还跪下了？陛下，要打要罚，要杀要剐，是不是也得等世子恢复再说？不然，世子这个病，陛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番话，李正声可是说得半点儿都不客气，就差没跟楚皇吹胡子瞪眼了。 “李大人，是我自己要跪的。”杨昊忙道。 许是方才跪了那么几次，刚刚又多说了一些话，或者是说起未婚妻的事又牵动了心思，杨昊的脸色，较之李正声离开之时又苍白了许多，额头也再度渗出一些了汗珠。 “世子，不是老夫说你，就你现在这个状态，怎么还能作践自己？你若是不肯听老夫的话，你这个病，老夫也不用给你医治了。”对于不听医者话的病人，李正声更没假以颜色。 杨昊连忙又道了几声歉，李正声方才消了些气，自袖中取出一纸药方，不递向杨昊，却递向杨昊身旁的任重，说道：“这位小哥，照这个药方抓药，三蒸三煮，九碗水熬成一碗，间日早饭后服用，共服用十次。前三副药，老夫已让太医院在准备。等朝会结束，你们随老夫去取。” 任重忙躬身接过道谢。 对任重交待完毕后，李正声又对杨昊道：“世子，记好老夫的话，少说话，多休息，莫动气。” 众人一听，心道，这莫动气，一时半会儿杨昊怕是做不到了。 对杨昊说罢，李正声对楚皇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老臣能不能在这里等到朝会结束？”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各自哭笑不得。 这位李神医，除非大楚有大疫发生，几乎是从来不站班的。便是偶尔碰到大疫之年，李神医在金銮殿上也是说完对疫病的治疗与防控之法便走，绝不会多留片刻。 此刻，李神医主动提出要待到朝会结束再离开，分明是对杨昊这个病人不放心了。只是不知，李神医究竟是不放心杨昊，还是不放心皇帝呢？ “李爱卿既然来了，便留下一起听听。”楚皇点了点头，说道。 李正声闻言，不再吭声，站至杨昊身后，与任重一左一右，恰似哼哈二将。 “杨昊未婚妻之事，暂且不提。陈三，接着问案。”楚皇道。 众人闻言，又是一愣。 事情的起因，已经非常清楚了。 邱鸿泽等人那般羞辱杨昊的未婚妻，杨昊接下来做的所有事情，便都情有可原了。这案情，听与不听，其实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你接着说。”楚皇既然已经下令，陈三自然不会理会殿中其他人怎么想，对灰衣老者说道。 灰衣老者应了一声是，接着说了下去。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大体与熊砭先前所言相似，并未有太多出入。 但是，其中的不少细节，却依然出乎众人所料。 在听到熊砭在挨揍之后直接命薛打虎出手打死杨昊的时候，众人都很是吃了一惊。 打死杨家世子？ 熊砭这么说，或许是因为恼怒至极，但是，薛打虎的出手，可是实打实地凶狠。 昨日杨昊若真被薛打虎或者瞿云僧给打死了，那大楚的根基，可能都会被动摇了。 再说了，即便熊砭当时可能还不知道杨昊的身份，但杨昊至少摆明了是林轩的客人，其身份能够低得了？ 再退一步说，即便杨昊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难道就因为如此，雍王世子便可以因为恼怒而命人直接将其打死吗？ 两相对比之下，众人心中都觉得，杨家世子可比雍王世子冷静太多了。否则，在听到邱鸿泽那般羞辱的言语之后，杨昊还不早就命其护卫直接将邱鸿泽等人给打杀了？ 在听到韦一山带着巡检司人员冲入，熊砭直接下令其将杨昊等人锁拿时，众人皆皱了皱眉。 巡检司啊，那可是大楚三大执法机构之一，岂是一个雍王府世子就可以呼来喝去的？ 而当听到韦一山在熊砭的呼喝下直接就下令拿人时，众人再度皱起了眉头。 林轩怼的那句话没错啊！ 巡检司拿人，自然是职责所在。但是，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直接想要锁拿杨昊等人吧。 及至听到威王熊棅进入房中，亦是直接下令拿人时，众人看了看熊棅阴沉的脸色，虽然不敢如先前那般明显皱眉，但心中却各自盘算不已。 杨昊已经言明，只是要让邱鸿泽等人先道歉，但威王依然不管不顾，亦不问因由，硬要锁拿杨昊等人，这样监察天下刑事，有些不太那啥啊！ 等听到杨昊亮出天子亲卫令牌之后，熊棅提出质疑，而杨昊那么怼了一句时，众人心中都是一颤。 这杨家世子，可真是敢说啊！ 此时，众人都悄悄地看了看楚皇，却见楚皇面无表情。再看看威王熊棅，其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 接着，听至威王熊棅在听到总管太监的耳语后，转而下令将熊砭等人带走时，众人又一次悄悄与身边之人交换眼神，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再等听到杨昊鞭打威王府总管太监时，众人的心中再度一颤。 鞭打亲王府总管太监，而且打得还那么狠，这种事，貌似大伙儿以前还真没听说过。 又想一想先前听到杨昊说这位威王府总管的威风比余怀恩还要大的话，众人不由得都将目光投向楚皇身旁的余怀恩。 余怀恩依然规规矩矩地站在楚皇身旁，微微低着头，垂着眼皮，什么表情都没有。 但是，众人不知道，也没看到的是，在灰衣老者先后说起威王府总管太监的举止时，余怀恩的眉角，曾经微微挑了两次。 最后，当听到孙空掠入殿中，阻止杨昊，而杨昊对孙空说出那番话时，众人的目光转而都投向杨昊，心中暗暗惊诧。 这杨家世子，不简单啊！ 事情经过说至此处，已基本结束。 待灰衣老者将剩余的事情说完，众人心中，已是一片了然。 整个案情，已是水落石出。 林轩暴起伤人不假。只是，换作是任何一个其他人，即便不是个带把的，亦皆会如此。 杨昊的护卫伤人亦不假。只是，其护卫伤人，乃是护主，职责所在。其护卫曾夺下巡检手中锁链，虽有暴力抗法之嫌，但亦是护主，情有可原。 杨昊的连番操作更是不假。但是，杨昊所求，只是一句道歉。而包括威王在内的诸人诸般所作所为，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至于雍王府世子及邱鸿泽等人之所为，则极为令人不齿。 待灰衣老者说完，陈三看向跪在地上的熊砭，问道：“四世子，证人方才所言，世子可有补充或异议？” 大冷的天，又是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熊砭的后背却早已湿透。 听到陈三的问话，熊砭强自镇定心神，答道：“没有。” “其他涉事之人对证人方才所言，可有补充或异议？”陈三再度看向跪在地上的其他人，问道。 邱鸿泽等人都战战兢兢地摇了摇头。 陈三又看向威王熊棅，问道：“殿下可有补充或异议？” 熊棅阴沉着脸，摇了摇头。 陈三再看向杨昊，说道：“世子方才言道，先前的笔录，不尽不实。世子对证人方才所言，可有补充或异议？” 杨昊看了一眼灰衣老者，说道：“这位老伯所言，极是准确详尽。我并无任何异议。” 陈三闻言，点了点头，转而对楚皇躬身道：“主子，微臣问完了。所有涉事之人，皆认可证人所说，并无任何遗漏或出入。” 楚皇嗯了一声，微一沉吟，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熊砭等人，说道：“尔等五人抬起头来。朕有话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