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活着
郭彤的前夫第二天晚上，就在鹏城一个港口落了网。 面对成群结队的警察，此人惶惶不安之下，情绪瞬间崩溃，再受到突击审讯，对于杀害前妻郭彤一事供认不讳。 桉件当晚宣布告破。 按照郭彤老家的传统，横死之人需要尽快入土为安，第三天，她的追悼会就在沪市举行了。 倪冰砚穿着庄严肃穆的黑色套装，梳了高马尾，什么首饰都没戴，素颜出现在了现场。 有媒体等在这里拍照，她也不理，脚底生风就进了会场。 郭彤的父母带着她儿子在迎宾处负责接待，每当有人到了，老两口就会交代孩子：「瑞瑞，给姨姨鞠躬。」 小孩子懵懵懂懂的站在椅子上，也才刚到大人胸口那么高。 听到外婆的提醒，立刻笨拙的弯腰。 倪冰砚把包好的白包奉上，就来到三人面前。 「叔叔阿姨，还请节哀。」 至于小孩，则用肯定的语气夸了句：「瑞瑞今天也很乖哦~」 郭导是和牟三扬一个时代的名导，亲朋故旧来得很多，倪冰砚也不想刷存在感，寒暄两句就想让开位置，好让后来的人跟主人家打招呼。 结果郭导却叫住了她：「倪冰砚，我知道你，你是个好孩子。谢谢你为我们彤彤做过的一切。」 倪冰砚不知他说的什么，忙受惊的摆摆手：「您言重了！」 「哎，去年她情绪很低落，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得有人看着她，生怕她寻短见。有一天，你给孩子寄来了周岁礼物，还给她写了一封信，鼓励她为了孩子和父母振作起来……」 倪冰砚经常给处于低谷期的朋友写信寄礼物，只是习惯性拓展人脉，很多时候，其实是功利性作祟，郭彤并不是唯一一个她这么对待的人。 倪冰砚很是汗颜。 「我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您真的言重了！」 「对你来讲，可能只是一点小事，对我们来讲，真的很重要。何况，这样的小事，你真的做了太多，我们一家都很感谢你。」 郭导的太太是大学老师，圆圆的脸，看起来特别减龄，郭彤与她长得特别像。 看到她，倪冰砚就忍不住想起郭彤，眼眶就忍不住有点湿润。 今天她穿了一身素色旗袍，面容憔悴，但看起来十分冷静、知性。 郭导也穿了一身素色中山装，若不是眼窝发青，还真看不出刚经历了丧女之痛。 【鉴于大环境如此， 两人孩子要得晚，三十好几才有了郭彤，从小精心教养，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小孩子刚两岁，披麻戴孝站在那里，大概麻布比较扎，两只小胖手总是不自觉的扯。 每当这时，他外婆就会温柔的摸摸他的头，然后他就继续乖乖的站着了。 「还请叔叔阿姨节哀！」 掰扯那些事，也没有意义，倪冰砚最后说了句话，就想进去。 结果突然就听到震天的哭声—— 「彤彤啊！我的彤彤！我的好儿媳啊！呜呜呜，痛死妈妈了啊！」 一看老两口，哪怕素质极好，也忍不住面现怒色。 倪冰砚就知道，外头的人，多半是郭彤那个极品前婆婆。 老两口只澹定的看了保镖一眼，示意他们出去把人撵走，站在原地动都没有动一下。 结果外头哭喊声越发大了起来，甚至还开始带上了郭彤的儿子。 「瑞瑞啊，奶 奶的好瑞瑞！奶奶的乖孙啊！呜呜呜，快来让奶奶看看啊！」 老两口忍无可忍，示意保姆抱着孩子，就大步走了出去。 「给我滚！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我们瑞瑞跟你们家没关系！」 却见外头台阶下，有个白发蓬乱的老妇，叉着腿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拍地： 「呜呜呜，亲家公，是我儿对不住你们一家啊！但孩子已经没了妈妈，怎么能没有爸爸呢？」 小瑞瑞被保姆抱在怀里，迷惑的看了四周一眼，似懂非懂的样子，看得人心底揪揪的疼。 倪冰砚就上前，抓着郭彤妈妈的手臂，小声提醒她：「阿姨，要不要先把瑞瑞抱走？」 小小的人儿，披麻戴孝的站那儿拘了半天躬，恐怕至今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被那恶妇戳破，该多难过啊？ 爸爸杀死了妈妈，一天之内，约等于失去了两个至亲。 郭导两口子年纪也大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孩子成年，等两口子驾鹤西去，哪怕留下巨额财产，小小一人儿怕也守不住。 光想想就让人头痛。 郭妈妈愣了一下，接过瑞瑞，就要抱着他走，结果郭导咬着牙拦住了她： 「让孩子在这看着，看清楚他爸爸那一家人都是什么货色，你能保护他一阵子，还能保护他一辈子吗？」 倪冰砚尴尬的站在边上，很清楚的看到郭导的眼眶红了。 「我们总有一天要离开，让他多见识一点，把他养成一匹凶狠的狼，也比养成一只小绵羊好！」 郭妈妈泪水涟涟的站住了脚。 就见郭导冷酷的对着那哭嚎的妇人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明确跟你讲，我只想让他去死！孩子以后也不会再和你们一家有任何关系！」 对待一群穷逼亲戚，只需要搬个家，让他们路费都掏不起就好，想让他们一家看不到孩子，办法可太多了。 孩子奶奶拿孩子说事儿，不过是为了获得郭家人的谅解，从而保下自家儿子一条命。 对郭家来讲，不管什么条件，都不可能答应，想拿孩子要挟，更是不可能！ 「给我把她扔出去，今天这里不欢迎这一家子！」 冷酷的驱赶完，他又对着安保厉声道：「别再让他们一家出现在这里，明白吗？」 拿人钱财，却没把事儿办好，安保头头很是尴尬，忙拍着心口保证：「您放心！这次不会了！」 处理了外头的闹剧，追悼会吉时也差不多到了。 亲朋好友该来的，也都来了。 众人在司仪的指挥下，排成排，准备上前献花，看郭彤最后一眼的同时，为她送别。 小瑞瑞走路已经很稳，但他今天披麻戴孝，脚底下不太利索，倔劲儿上来了，开始仰着脑袋全场乱跑。 所有人里，就他最矮。 他仰着脑袋也看不清大家的脸，大概因为郭彤这一年开始转型走酷飒风，日常爱穿西裤，他只要看到穿女士西裤的，就上前抱着腿，再抬头，喊一声「妈妈！」。 没有人愿意告诉这个惶恐的孩子，你的妈妈躺在前面的冰棺里，所有人都站在那里默默流泪。 倪冰砚位置靠前，第一个就被他给抱住了。 听到那声「妈妈」，倪冰砚强忍泪水，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狠下心道：「对不起，我不是你的妈妈。」 小瑞瑞看清她的脸，脸上的惶恐突然就变成了伤心，眼泪滚出来的同时，两步跑到后排，又抱住了另一个人。 「妈妈！」 孩子眼里的期待，在看清那人面容之后，再 次变成失望。 直到他跌跌撞撞的抱错了五个人，郭导才放弃扶起哭倒在地的妻子，赶过来蹲下身，一把抱住了他。 他只说了句「走，瑞瑞，外公带你去看妈妈最后一眼」，瑞瑞就跟着他走了。 一大一小慢慢走到冰棺面前，脚步不约而同的迟疑起来，直到最后半米，郭导直接把孩子抱了起来，示意孩子看。 可怜的郭瑞刚两岁，见自家妈妈躺在里头不动，还不懂怎么回事，只知道哭着去拍冰棺，一边拍一边喊妈妈！ 「你妈妈已经被你爸爸杀死了！你必须永远记住这一点！你不可以原谅他们！绝对不可以！ 永远不可以！」 郭导把孩子放地上，自己也忍不住坐了下去。 「你必须坚强，必须快点长大，快点懂事一点啊！呜——」 这么大年纪了，几天几夜不睡觉，他早就只剩一口气在强撑，见外孙哭得伤心，女儿毫无生气，怎么叫也叫不醒，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啊！ 他教会了她一切，唯一没有教会她怎么挑好男人。 这一辈子，都毁在一个渣男身上，真是想想就气得呕血！ 一家三口哭成一团，亲朋好友忙上前去劝。 倪冰砚已经换了三条手绢，眼泪就跟断了闸的水龙头一样，停都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