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白兰地
遥远的天空上月光一片皎洁,从没有丝毫云朵遮盖的天空向下望去,一片静谧的原始森林中间,一条如同雄浑山脉般巨大的黑色蜈蚣,正缓慢地爬过,所到之处,树木交错断裂,像是一条巨蟒爬过草地后留下的痕迹一样,泥土碎石沿着它路过的地方四处迸射,成千上万条巨大的腹足交错起伏地砸向地面,大地的裂缝交错蔓延,像是冰面的裂痕一样四处崩坏…… 沿着这林间小路行了一段时间,眼前的景色全然一变,两旁原本杂乱品种的树木全都变成了粗壮、高耸的松树,这些高高挺立的松树如同一把利剑,直插天空,穿过云霄。 巨大的红色岩石下方,有一块鹰嘴形的青色石头,地导带着众人爬到上面,复又往北行了百米后,悬崖边上清冽的风越吹越大,大有不刮走一人不罢休之感。 “前面有个小山洞,在石头之间,我们今晚就住在那里,不用怕,下面有大片泥地,不会跌下去,还能挡风挡野兽,日出也看得很清楚……” 唐辛夷走在最后,下坡时脚底打滑,坐在地上蹭着满身的泥还在向前滑,两侧是粗壮粗糙的大树反而不容易抓紧,眼看下面是棵长满黑色尖刺的藤树,太害怕紧张,更是发不出求救的呼声,连忙用两手挡住头部,弓起两脚作踢蹬的姿势护住自己的要害。 “嘚!” 做好会受伤的心理准备,肌肉绷得紧紧的,结果先是脖子传来窒息的痛感,喉结被压到难以咽气的程度,就在唐辛夷大脑一片狼藉时,脸颊还被什么东西扇了几下,惊恐的睁开眼睛两手乱舞,才发现是衣领被人死命揪住。 孙碧青左手左脚费力地抱住长着灰色斑点的一棵秃树,左脸也蹭在树皮上,半蹲着身子踩在树底枯叶和泥浆里,那又湿又臭的感觉让她表情也不大好,狰狞地瞪着愣神的唐辛夷,忍不住大吼:“起来啊!发什么愣啊你!快点~~~这里太恶心啦~~~” 闻声折返的地导和唐父早已卸了行李,步伐轻松地扶着树干赶向两人,分别扶起孙碧青和唐辛夷。 脱身后的孙碧青一点也不给她面子,气冲冲地就走到唐辛夷面前,给了她颗大大的暴力板栗吃,“你怎么不穿防滑鞋,登山专用!明明苏红凛有准备,大家也都有穿,你为什么不穿!” “唔……”唐辛夷捂着火辣辣的额头,眼泪汪汪的看向蹲在一边帮她扑灰的唐爸爸,没想到他可真不护崽,狗腿地点着头迎合着孙碧青的话,“就是就是……为啥你不穿……多危险啊……”借着弹灰的劲儿还狠狠拍了下她的屁股。 我……脚太小了呀……磨得疼……之后才换的……呜呜…… 吓得够呛的两人一直到坐在营地帐篷里,都还在幼稚的互相赌气,五人绕圈环坐在火堆周围,因为山洞矮小,只能搭一个主帐篷,唐爸唐妈睡里面,唐辛夷睡中间,孙碧青睡外面,地导只能裹着睡袋守在入口旁。 唐爸爸将温热的罐头汤递给孙碧青,她便依次接过往下送,偏偏不放在唐辛夷手里,唐辛夷也气呼呼地不去拿地上的饭盒,嘟着腮帮子去抢唐妈妈手里的食物,唐妈妈左侧就是唐爸爸,两人小心护着食物咕噜咕噜的大口解决,连汤渣都不给她。 “哼╯^╰”唐辛夷干脆不吃了,抄着手在巨石上溜达几圈,就等着父母叫她注意安全回去休息,可等了半天,她都听见收拾东西的叮当响了,都没有人出来确定她是否安全。 “哼哼哼!”赌气地小跑到悬崖边上往四处看,身后的小道弯弯曲曲,阴森可怖。 月亮被涌来的黑云遮盖,只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像是头顶移动着沙漠般的树海,衬托着静谧的夜。风中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海拔高的含义,一星半点儿的,悬浮在空气里,是露水或者冰屑,说不清楚,只是碰到皮肤的时候,会激起一阵小小的鸡皮疙瘩。 耳边呼啸的风中似乎还夹杂着兽类嘶吼的声音,她坐着感受了一会儿,直到下颚扛不住寒冷嗒嗒叩响,才心平气静地往回走。 “张大哥……我爸打呼噜我睡不着,你进去睡吧,我睡你的睡袋行吗?”唐辛夷蹲在地导身边,努力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可是……你们是客人,我不能……” “可是如果我睡不好,明天会耽误行程的,到时候红凛会不会生气啊?”软的不行来硬的? “但是孙夫人她……” “没事的,又不是睡同一个睡袋,她还不想看见我呢~” “那……可是……我睡在这里方便照顾你们的安全……” “……”唐辛夷真想直接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扔到悬崖边灌灌冷风,不得已,只能使出杀手锏,再蹲低一点妩媚一点,意有所指地吹他耳朵,“其实……是因为我和红凛约好了,要等她来的……可是你看,家长都在那里呢……” 看着耳朵通红,一溜烟跑进帐篷里的地导,唐辛夷美滋滋的重新整理好睡袋,戴上眼罩倒头大睡,难得无梦。 苏红凛是早上四点钟到的,和另一批驴友在红岩下分道而行,在查清楚那副画的来历和背景后,心情反而愈发沉重。 轻手轻脚地打着照明灯靠近山洞,由于唐辛夷并不显眼,她也并不认为小娇气敢独自一人守在洞口,于是把照明放在洞外径直走入帐篷,利用虚弱的灯光搜寻被窝里的唐辛夷。 当看清地上躺着两对穿戴整齐的男女时,脑子很懵,正想蹲下查看仔细时,身后便传来急促的微弱的呼吸摩擦空气的声音。 “你来啦?” 循声看过去,虚弱燃烧的火堆后,唐辛夷拉开睡袋拉链,眼睛还眯着,两手已经朝半空举起,小脸从乌黑的发堆里展现,影影绰绰间像是不谙世事的洞穴妖精,一切都是那么柔和,洞口有光漏进来,洞口有灯光火影印在石头上,只有她,颜色清晰的不似人间。 “我来了。”苏红凛走过去抱住她,和衣躺在睡袋外,因为运动量大有些缺水,嘴巴干燥得起皮,就不想吻她,“睡得好吗?” “嗯……”唐辛夷半梦半醒地笑笑,“我梦见妖精打架了……” “什么妖精,黑山老妖?” “噗,哈哈……”唐辛夷可乐了,埋在她胸前笑得肩膀都在抖,精神一下苏醒,“是男妖精和女妖精,脱光了衣服在打架……” 苏红凛努力理解着她说的意思,打架,肯定不是自己以为的格斗,皱着略带汗水的眉毛,向她原本的位置拱了拱,终于成功靠上了柔软的枕头。 “不明白,相扑吗还是那种格斗?” 唐辛夷揉了揉眼睛,维持着愉悦的笑意捧起她的脸,舔了舔苏红凛脸上光亮的水渍:“是春梦呀~” 是春梦啊,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过得怎么样,工作搞定了吗,那副画怎么回事?” “很想你,我们的策划已经成功上交,具体实施另行通知,那副画……”那副画,她直接找负责室内装饰的经理,那人说,当年这幅画是孙碧玺从美国某个旧货市场上淘来的,执意要放在满室的真品名迹当中,二手摊贩流动性极强,现在肯定找不到它的出处了。 可是孙碧玺怎么说,这是她去凤凰城拜访故人时,故人郑重交给她保管的黑白照片,她很喜欢那个意境,便亲自上色修复,打印出来,二次作品,原片诡异的失踪在一室堆满的名贵纪念品中,当然她也怀疑过监守自盗,但奈何没有证据,更别说,脑子正常的贼会放着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不要。 “小姨真的有齐白石徐悲鸿的真迹?哇,大发!” “那只是个比方……” “哦……” 那副画,亦或者那张照片背后,是一个唏嘘不已的故事,求而不得,爱而不得,恨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