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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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记得王家人离开凉家时是高高兴兴的,至于为什么突然大婚前来验身。大抵是有人在老夫人面前提起来,凉意被救回来时身下的裤子没了,是老渔婆将她收拾干净了才通报了王家。 两日后的大婚如期而至,王家给足了凉家体面。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连凉意的嫁妆都是大公子提前差人抬到凉家,足足三十六抬,是临安最高的规制。 至于凉意拼死拼活攒了那三年的嫁妆最后被剩在小院子里。 凉意被大红的八抬大轿,热热闹闹的锣鼓声接走。只剩下那十六抬嫁妆扎着红绸,安安静静地像她一样听话。 凉母恍惚就以为女儿还未被抬走,跑到院子外扶门而望。 那喜庆的影子就快要消失在了巷子口,但从凉家门口一直拥堵着来看热闹的人。 她的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回到了屋子里,跪在凉玠的牌位前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王府今日大排宴席,高朋满座,府邸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 喜堂里大家围着看新嫁娘。听着司仪的唱喝欢呼叫好,小娃娃好奇的探头去看红盖头下的新娘子。 “母亲,新娘子哭了。” 那小萝卜头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盛装的夫人只是牵紧了孩子的手,告诉他这是新娘子欢喜的眼泪。 只听得司仪高喝:“新郎新娘,跪……” 牵着红绸的凉意和王黎一起跪在喜垫上。 “一拜天地……” 两人俯首叩去,突然人群中响起来一声比那司仪更高更响亮的“不可以”。 喜堂里众人皆是惊愕失色,齐齐看向踏风而来的黑衣男子。 剑眉星目,身姿矫健,脸上有急切之色。 盯着红盖头罩住的人,又喊了一声。 “不可以,你……你忘记我了是吗?” 堂内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很快王黎和王槿就意识到这是来抢新娘的了。 王黎率先提步上前质问,脸色十分的不好。 “你是什么人?” 那人根本不理会他,推开王黎绕到了凉意面前。 一手掀开她的盖头,“你忘记我了?是我,你是我的太子妃,你忘记了?” 瞬间就被那张藏在盖头之下明艳的小脸惊得失言,同傻掉了一般直勾勾的看着她。 凉意也蒙住了,“你……你是谁?” 她不认识这人,也不记得他是谁了。 一旁的王大公子不等他反应过来,侧身上前将凉意护在了身后,冷冷问道: “你到底是何人,胆敢在此胡言乱语!” 那人着急道:“是我,阿落!你不记得我了,那这个……” 他又推开了王槿,横冲直撞的将一脸懵的凉意拥进怀里,低头磕在她的唇上。 “唔……” 突然被强吻,凉意骤然醒了神,吃痛推开蟠落。除了那一瞬间触及而来的柔软,便是闷头闷脑的疼,口腔了布满了血腥。 她被他磕破唇,咬到舌头了,“啊……疼……” 不等蟠落再发疯,王黎冲上前来一把揪住他摔在了地上。 看着那样矫健的一个人,竟连王黎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都打不过。 家丁护卫很快也围了上来,用迅速用烧火棍夹住蟠落的手脚。 “打……给老子狠狠得打。你他妈的,敢动老子的女人,老子打残你!” 平日那样温柔的一个人瞬间就换了一个人似的,呲牙咧嘴的指挥着家丁殴打蟠落。 他才是生产后的身子还来不及恢复,几棍下来就见了血。 王黎更是叫得欢了,凉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好像从来从来都不曾认识他一般。 “可是磕破嘴,咬到舌头了?” 不同于王黎,王槿似乎永远都是这般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来递到凉意嘴边,因为常年吃药,这帕子上似乎也沾染了隐隐的药香。 “张嘴,将血水吐出来,莫咽了。” 大公子看着她,完全不理会打人的王黎。说话也很温柔,却是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 凉意正是吃痛之际,本能张开嘴想要吐出嘴中血水。可她又立刻意识到不妥,想要退开。大公子一手轻轻的按住她的头,催促道: “吐出来,无碍的。” 他还是用手帕接着,看见那口中的丁香小舌。骤然间就沉了眸子,想像着它是如何的香甜,如何的灵活有力。 “大……公子……” 凉意还是觉得不妥,不想吐。 那人还有些不悦了,“乖,吐出来。” 凉意被他突变的神色吓了一跳,心里毛毛的,突然间比害怕王黎更害怕这位大公子了。 而在一旁,地下的蟠落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嘴中却倔犟的喊着凉意,可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呼喊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 “你……你真的忘记我了吗?我是阿落,我们有孩子了的。你是我的太子妃,我要娶你为妻……” 这话一说出来,喜堂里众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在海底,你忘了吗?” 他又喊,不知凉意为何忘记得如此绝决。 她竟是半分也想不起来了。 王黎这下又暴躁起来了,叫人拿来竹篾抽在蟠落的嘴巴上。 “老子打烂你的嘴,王八蛋,叫你胡说八道!” 他揪着蟠落的头发,让他看着凉意,“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她是老子的女人,是王府的二少奶奶!” 蟠落的嘴已经肿了起来,津液血水淌在地上,他还叫着凉意。 “……是我,你忘了。我是阿落,你是我的太子妃……” 可是凉意根本不记得蟠落了,她只是红了眼睛,眸子里蓄起了泪水。 看见那人被打得快要死了的模样,仍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好似她辜负了他天大的恩情一样,好似她将他抛弃了。 眸子中那样的不甘和难过。 可他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只是说自己是他的太子妃,而他又是哪国的太子。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太子,什么人敢这样胡言乱语呢。 或许,他真的是在胡言乱语。 凉意一口将嘴中的血水吐了出来,像曾经那个捕快一样拦住了王黎。一把夺过他手中竹篾扔在地上,张开手将那人护在了身后。 “住手,二公子。这里不是官府没有人可以动私刑,何况他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来历都还没弄清楚。不要弄出人命,我不认识他,把他赶……赶出去就可以了。” 她竟是不敢回头看地下的人,不敢去想那双如此纯粹真诚的眼睛。 王黎不肯善罢甘休,放过这羞辱王家,羞辱他的人。 “意儿,他……你知道他说的什么吗?本公子断不能放过他,定要打到他低头认错,给你道歉为止!” 家丁眼看就又要动手了,凉意红着眼睛大声阻止道: “不可以,会出人命的!把他赶出去就好了,已经打过了。” 凉意根本没意识到她这是在袒护这个人,没有意识到他的那些话会让围观的宾客作何感想。 王家颜面扫地,若不是老夫人提前验过她的身。 与男子暗结珠胎,只怕她也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王黎让揪起了蟠落的头发,又捡起了地上的竹篾啪的抽在他已经血肉模糊的嘴上。 “看着她,说对不起,认错!” “哪儿来的疯子还敢冒充太子,那爷就是你天皇老子!” 又一竹篾抽了下去,蟠落被迫抬着头,眼睛里充满了悲伤难过。 纵是被打成了那样,还是不改其口。 “太子妃,你是我的太子妃,你忘了?我是阿落,我是阿落……” 凉意真的不记得了,落海像一场梦一般。被救起来那几日她略略还记得海底好像有条蟠龙,但又生了几乎一年的病。 那一点点的记忆像梦一般随着时间越推越远,她只记得从船上掉进了海里,四五天后才被人救起来。 人们都说她是被海神救了,但又被留了一魄在海底所以才孱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