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没想过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这几句的意思呢，我们可以这样解释……」 这首饮马长城窟行在班导兼国文老师林静曦优雅温柔的嗓音里，配上窗外那时不时吹进教室里的徐徐秋风简直催眠效果加倍，连平常上课坚持要认真作笔记的容盺眼睛都快闭上了。 坐他后面的卫生股长谢家禎看他头都快低下去撞到桌子，偷偷用尺戳戳他的背。 容盺：！ 他悄咪咪回头向对方点头表示感谢后，重新坐直身子认真听课。 当然想睡的不只是他，放眼望去，看到周围的同学大多都处于放空状态时让他心里安慰了一下。 幸好他不孤单！ 不过他会这么想睡也是有原因的，他作了个梦，不算恶梦但也把他吓得不轻。 这阵子他为了“无疾而终”这剧本花了不少心思，虽然只是个男二，但想到演出当天家人都会来看，他就特别想演到最好，朝也想暮也想的结果就是晚上睡觉时作梦也在演戏。 在梦里已经到了正式演出的那天，然后他记得台词却怎样也代不了情绪，夏振羽气的要命，他也急得跳脚，心想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之前练习彩排时都没问题的呀？ 其他社员你一言我一语的教他，但他还是怎样都做不到。 就在他苦着脸硬着头皮准备要上台时，却发现魏禕居然一个人站在舞台上！ 容盺满头问号，心想魏禕怎么跑过来了？ 这时他也顾不得接下来是不是要演戏，直接就衝上台拉住魏禕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而最惊悚的一段在这里！ 此时周围的灯全暗下来，只出现一道聚光灯的灯光打在他俩身上，魏禕满目柔情，专注而甜蜜地带着微笑看着他说：「小五，我恋爱了。」 天啦嚕！容盺到这里直接吓醒，这都是什么鬼？！ 他惊醒时还是半夜，“蹭”地坐起来时寝室还是乌漆抹黑的，这让他恍惚了一下，深怕等等从哪会冒出聚光灯的灯光。 幸好手上抓着的棉被让他意识到只是在作梦，但这个梦实在太可怕了！ 魏禕甜蜜地笑着说自己恋爱时的表情太诡异了吧？这要不是被夺舍了实在说不过去。 他下意识地往魏禕的床位看，见对方正在熟睡才又放心地躺下。 不过这一吓他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魏禕跟他说自己恋爱的样子，在床上滚了许久才又有了睡意，导致早上被魏禕叫醒时有够痛苦，他们还一直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醒来后看到魏禕的脸就想到梦里的景象，不敢老实说，只得说自己作了恶梦没睡好。 中午在餐厅时，崔晓俞也问容盺今天精神状况怎么这么差？黑眼圈都出来了。 容盺想了想，趁魏禕去帮忙买饭不在的空档跟对方说了这事。 「哦，所以你是被魏禕说他谈恋爱了吓醒，还是他一脸娇羞甜蜜的模样吓醒？」 崔晓俞正在把虾仁炒饭里的三色豆挑出来，他爱虾仁炒饭但不爱三色豆。之前他在餐厅问卷里还特别建议三色豆可以另外炒一盘给爱吃的人加，可是厨师们显然不接受，三色豆还愈加愈多。 现在是怎样？ 学校的三色豆不用钱吗？ 「都有吧……主要是为什么会是魏禕啊？莫名奇妙的。」容盺尷尬道：「我也不敢跟李金南他们说，都是室友，每天都见面的，万一他们见到魏禕忍不住就想到我说的然后笑出来怎么办？」 「啊你就不怕我笑出来？」崔晓俞问。 「也不是不怕，我只是觉得你比较正经，看到我的黑眼圈应该就会同情我，就算想笑也不会当着魏禕的面笑，但李金南他们就不一定了。」容盺用手指揉揉下眼皮，企图用这种方式淡化黑眼圈。 听到容盺这么说，崔晓俞是有些高兴的。 谁不喜欢被信任呢？ 「不过你的反应也很奇怪，一般来说我们听到好朋友说他谈恋爱了，多半第一个反应应该是兴奋又八卦地想知道对象是谁或是长怎样、什么时候的事之类的；但你却是被吓醒，难道你没想过魏禕交女朋友的事吗？」 容盺愣了会，心想他还真没认真想过这事，除了上次脑洞大开想到他三姊和魏禕可能会凑成对以外，其他时候根本不会去想什么恋爱不恋爱的。 他和魏禕除了社团活动分开的时间较长，其他时间都是混在一起的，魏禕平时又一副对这种话题没兴趣的样子，他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些。 这时魏禕已经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两人便默契地终止话题聊起别的事。 但不能避免地，两人看到魏禕还是想像了一下对方用一脸娇羞的表情说话的模样，同时间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心想果然是梦才会出现这种奇幻的画面。 魏禕：？ ＊＊ 当天正好是话剧社“无疾而终”第一次彩排。 「行啊！你问题是不多，就是语调的起伏要再改一下，收的地方可以，放的地方太过。」夏振羽看了容盺的演出后有些惊喜，没想到孺子可教也，称讚人的语气都欢快了起来。 「谢谢夏老师夸奖，主要是这段时间经由夏老师指导，还有透过很多人的帮忙才有这样的进步。」虽然容盺也觉得以第一次表演来说自己演得挺好，但态度还是非常谦虚。 「我有听说你这阵子把课馀时间都拿来练戏，连打游戏的时间都少了不少；虽然热爱戏剧是好事，但不要影响到作息啊！你看看你黑眼圈都跑出来了。」夏振羽欣慰又心疼地拍拍他的肩。 容盺先是说了“哪里哪里”，而后才想到一个惊悚的问题。 这事到底是听谁说的？ 居然连他课馀时间会打游戏都知道，肯定是身边的人吧？ 他第一个想到魏禕，但又觉得不可能。 那天他和容眙对戏对到吵架，事后魏禕主动跟他三姊说有事可以直接问他，除非找不到人，不然不用什么都问自己。 容盺当下的反应很吃惊，其实当时是他和他三姊太无理取闹才会波及到魏禕身上。 他向魏禕道歉，但魏禕说他没错，只是知道他会在意后所以才选择不要这样做而已。 魏禕说：「我不想做让你不高兴的事。」 容盺一方面觉得魏禕太在乎他的感受了，但另一方面又为了这一点感到窃喜。 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比三姊重要那就够啦！ 当然，他知道三姊目前是家里比较间的人，因此肩负着回报他校园生活状况的重责大任，只是有时候他正在打游戏或是很懒得回对方时，对方得不到回应才会转而跟魏禕联络。 这事根本不能怪魏禕，但他心理多少有点不平衡，因为对他的家人魏禕是不会隐瞒的，这导致容眙很喜欢找对方聊天。 虽然容盺看似在做自己的事，但其实都在偷听他们的对话，有时聊完他的事了，容眙就还会问魏禕的状况什么的，他觉得他三姊也管太多了吧？ 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彼此的家人会互相关心对方没错，但自从容眙说交年纪小的也没关係后，又联想到她喜欢的异性类型，容盺一直认为魏禕很有可能成为自家三姊的目标。 自家三姊很好，魏禕也很好，可是他就是不想这两人凑一块儿，要说不适合也不是，魏禕的好很内歛很温柔，配上自家三姊那大剌剌的个性是刚刚好，但是…… 他就是不爽这两人有凑在一起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他眉头又皱了起来，一脸鬱卒的模样。 「欸，别露出这种表情，不过是和你哥聊天时他提到一下，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夏振羽以为是自己说溜嘴让这小少爷不开心了，有些尷尬地解释道。 容盺回神后眉头舒展开来，带点揶揄地说：「夏老师您总算承认您认识我了。」 「我认识你是一回事，教你演戏又是另一回事，不能混为一谈啊！」夏振羽一本正经。 「我知道的，谢谢夏老师。」容盺笑道。 「好了好了，接下来没你的事啦！今天让你早点休息，到正式演出前可别松懈了知道吗？」夏振羽是真的挺喜欢容盺这个性，虽然单纯但又不太过天真，挺聪明一孩子。 「知道了，夏老师。」容盺行了个军礼调皮回道。 ＊＊ 难得社团提早放人，容盺向老师和社员们说了声再见后就直奔篮球社。 社团下课时间是统一的，但魏禕因为还要收拾场地器材的关係总是会比他晚，所以他都会在一旁等对方活动结束再一起回寝室。 可惜的是每次太晚去都看不到魏禕打球的英姿，除去体育课和同学们那玩闹似的打法，像篮球社那种正统练习的模样才是容盺想看的。 他习惯到篮球场围栏后门等魏禕，不过今天居然已经有两个人先站在那了。 两个穿制服的女同学贴得紧紧的在说悄悄话，讲到一半还会互推一下，他觉得这时走过去会挺尷尬的，所以打算绕到前门等。 当他经过她们身后时差点没被吓死，因为那两个女生忽然转过头“啊”地叫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遇到变态了。 「你、你是那个常常和魏禕在一起的那个容……」其中一名长发及肩，长相颇清秀的女学生看着他，“容”了半天叫不出他的名字。 「容盺。」容盺倒不在意对方记不记得他的名字，但居然有别班的女孩会提起魏禕，这让他有些好奇，略带疑惑地问：「你们认识魏禕啊？」 两位女同学听到这句忽然羞涩起来，那名长发及肩的女学生指指身边那位好友后说：「她想认识魏禕，你方便介绍一下吗？」 容盺把视线转向那位想认识魏禕的女学生，个子小脸也小，因为皮肤白的关係，此时脸一红便把她的羞赧看得特别清楚，发型和她朋友一样，只是多夹个小发夹，露出挺漂亮的额头。 「我……」 「小五。」 容盺正要开口拒绝，魏禕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两名女学生后方，语气略冷地叫住他。 「魏禕你好了啊？」容盺没注意到魏禕的低气压，虽然还是没看到对方打球的英姿，不过见到对方走过来时依然开心地绕过女学生走到他面前。 「嗯。」魏禕瞄了两名女学生一眼，问容盺：「你们在聊什么？」 「哦，就她们……」 「没、没事，我们先回去了，byebye！」 两个人没等容盺把话说完就转身快步离开，留下一脸问号的容盺和脸有点臭的魏禕。 「她们……其中一个想认识你。」容盺食指还指着女同学离开前站的位子，边说边看着正挑眉盯着自己的人。 「她们来很多次了。」魏禕伸手把容盺的食指握在掌心，牵着人往宿舍方向走，说道：「只是你平时来得晚没遇到她们，每次都在我们新社员走出来前就跑走了，我以为是来看学长打球的。」 「那个夹发夹的女生应该是喜欢你，她朋友说她想认识你。」 容盺看向魏禕，想从他的表情得知对方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中午崔晓俞那句“难道你没想过魏禕交女朋友的事吗？”有点杀伤力，让他忽然对这种事有点敏感。 「不重要，我没兴趣。」魏禕言简意賅回答。 「哦，认识一下也没兴趣？」容盺好奇道。 魏禕闻言松开握住对方的手，停下脚步看着对方一字一句说：「没兴趣，就是连认识也没兴趣。」 容盺直到这时才发现魏禕在不高兴，有些不解自己是哪句话触到他的逆鳞？ 魏禕和他在一起时很少会表现出负面的情绪，这下子反倒让他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拉住对方的手急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问问，我没遇过人家特别问我能不能帮忙介绍认识你的这种事。」 魏禕盯着容盺无辜的脸好半晌才瞥开视线无奈道：「以后如果还有人这样问就拒绝，想认识就自己来问，不要麻烦别人；反之，若有人要我帮忙介绍你让他们认识，我也会拒绝的。」 「我知道了。」容盺乖巧地点头，又问：「你在生气吗？」 「刚刚有点不高兴，但话说明白就没事了。」魏禕揉揉对方的头淡笑道。 「那……你能跟我说你为什么会不高兴吗？我想知道我说错什么了。」容盺是真想弄明白。 这下换魏禕愣住了，他看着容盺一脸“求解答”的表情，忽然也不明白自己刚刚到底为什么要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