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幸好只是演戏
话剧社这次排的戏“小桥”，是描述一位叫小桥的女孩因为失恋而向公司请了一星期的假前往外地散心，来了一趟说走就走的旅程。 她在旅途中总会顺手餵养一些浪浪，偶尔也会与一些过客攀谈，不知不觉从这些小日常中体悟到了另一种人生。 在认识那些浪浪和友善的路人之前，她觉得失恋是很痛苦的事，相恋了两年的男朋友不要她了，她彷彿是全世界最孤独的人；他们曾经那么相爱，但对方离开后也没有把她的那份爱还回来。 她的心空了。 她第一天晚上住宿的地方是间民宿，老闆娘是位年轻的寡妇，当年她的丈夫因公去世，两人也没有儿女，一夕之间失去依靠的她不知如何是好；幸好在朋友的陪伴和建议下，将自家的透天厝改建成三层楼的民宿，一边经营照顾来往的旅人，一边照顾附近流浪的猫狗。 小桥就是在餵养其中一隻流浪犬时，那隻狗很灵性，在吃完她的罐罐后带着她到了民宿。 她当时正在烦恼气候不佳，想快点找到落脚的地方，没想到无心插柳，跟着狗狗走居然还真找到了住所。 老闆娘亲切的招呼她，民宿的餐点也是老闆娘亲自动手的，小桥和老闆娘相谈甚欢，连着在那住了两天，和民宿内其他客人也相处愉快，离开前还特别互相留了联络方式。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对小桥而言，纵然在夜晚入睡前还是会想到那个人，但似乎隻身在外的新鲜感和不安更佔据了她的心思。 于是，慢慢地，她在睡前很少再想到那个已经离开的人了，反而是想着一整天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明天起床后该去哪，想做些什么？ 一个星期在不同的地方走走停停，她恍然明白人生不是只有恋爱一件事，当把视野放大，便会看到更多有爱的风景，虽然她仍然会想要人陪伴，但她更懂得先爱自己了。 现在没人爱没关係，她先爱自己，然后慢慢等那个会爱她的人出现。 回到工作岗位上后，她安排自己间暇时间去收容所帮忙照顾那些流浪动物，反正她有很多爱，既然现在只能爱自己，那不如就把多的爱分给更需要关怀的事物吧！ 这齣戏的结尾是小桥在收容所当志工一段时间后，遇到了另一个也来当志工的男孩，巧的是，那男孩也叫“小桥”。 最后会定格在两人听到彼此的称呼时，一脸惊讶却又惊喜的表情，像是某种缘份降临，将他们从桥的这头和那头连接了起来。 这部戏只有女主角，其他人都是过客，最后小桥的那位“命定之人”仅仅才出现一幕，还是最后一幕，也不能称作是男主角。 文艺社那位学长之所以会写这个故事纯粹是为了失恋的妹妹，见妹妹成天哭哭啼啼的他也不知从何安慰起，索性把想法改编成短篇故事，投到校刊去。 夏振羽在校刊上看到了觉得还挺有寓意的，去年演了无疾而终的爱情，今年演不怕失恋等待再爱的剧情，还挺励志，很适合学校这帮毛毛躁躁的青少年！ 他让社员们自己选择有兴趣的角色找他试镜，评审除了他还有话剧社正副社长，三人一起决定适合的人选。 这部剧角色多，除了女主角外，其他人的戏份不算重，就算是课业繁忙的三年级生来演也不会有压力。 容盺这次演的是咖啡馆的服务生。 出现的时间地点是在女主角第三天离开旅馆后，为了躲午后炎热的阳光而进去的那间咖啡馆。 服务生是新人，很紧张，有些笨手笨脚，差点打翻了要送到小桥那的餐点。 他笨拙地向小桥道歉，小桥很暖心地安慰他，告诉他刚工作时多数人都是这样的，让他不要紧张，尤其手上还有热食，打翻了是一回事，万一烫伤人或烫伤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服务生见小桥没骂他还鼓励他，用店里的便条纸写了几句感谢的话压在他请客的蛋糕盘子下。 ＊＊ 很简单的剧情，容盺也觉得应该很简单。 然而他错了，因为要演出浑然天成的“笨手笨脚”太难了！ 夏振羽接连好几次要他看自己那一段的重播，连他自己都觉得动作太假太夸张，可无论如何修正就是找不到那种自然的感觉。 容盺挫败地抹了下脸，有些懊恼。 「你可以试试当一下服务生，找那种感觉，我看学校餐厅就可以。」夏振羽说。 「在餐厅当服务生？用餐时间人很多耶，只有我一个服务生这是苦力吧？」容盺哇哇叫。 「也对，而且万一挤来挤去的也危险。」夏振羽心想万一让这小子受伤，容真一定会找他算帐。 「其实，可以到别班扮演服务生。」李玉谦走过来对两人笑了一下，道：「先和那一班联络好哪一天让他们提早外带午餐到教室，然后容盺在教室扮演服务生送餐。」 「为什么一定要到别班啊？」 容盺觉得这有点囧，为了让他模拟场景，还得出动别班同学帮忙配合演戏。 「因为你要有紧张的心情，面对不熟悉的人和环境才容易营造出手足无措的感觉啊！」李玉谦解释。 「玉谦的提议不错，你要试试吗？」夏振羽问。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我们班，我跟班上同学说一下就行，不会太麻烦。」 容盺犹豫了下，看着李玉谦后点头答应。 cos服务生的前一天，容盺已经和班导说明情况，班导也很大方，隔天上午第四节课提早十五分鐘让他先离开教室去做准备。 身边几个好朋友都知道这事，见到他离开教室后开始蠢蠢欲动，打算一下课就直奔三年级教室看热闹。 三年级的班级在二楼，容盺刚下楼梯就看到李玉谦站在自己教室后门等他了。 「虽然不认识，不过我们班的人都不错，有几个看过你演的话剧后还加入了粉丝团。」李玉谦见容盺似乎挺紧张，忍不住出言安抚道。 「啊？」容盺呆滞了一下，觉得更紧张了怎么办？ 这时李玉谦又笑着加了句：「我也有加。」 「呃……谢谢？」容盺脸皮微红，随后拿出手机问对方：「那学长你有粉丝团吗？我也加你的。」 「没有，不过我们可以加好友互相追踪。」李玉谦直接从蓝f社群发送交友申请。 同意申请后，容盺稍微冷静下来了，他看向走廊边摆放的两个塑胶篮，问道：「这些就是学长学姐们的午餐吗？」 「对，他们事先买好餐了，上面还有註明每个便当的座位，你等会就按着上面标注的位子送过去就行。」李玉谦从篮子边边拿出一件黑色围裙给他，「把他们当一般客人，记得你是服务生。」 「好。」 容盺接过围裙穿上，等待午休铃响。 ＊＊ 当午休铃一响，教室内的学长姐们同时往他这方向看过来，他的心又瞬间提起。 李玉谦和另一名同学帮忙把便当篮抬进教室，容盺紧随其后，手脚瞬间不知该往哪摆比较好？ 「可以送餐了。」李玉谦小声提醒。 「嗯，好的。」容盺马上进入了服务生的角色，拿起一个托盘，把四个便当盒排整齐后开始一个个送餐。 二○八的几个同学们这时也跑下来，一个个站在三年级教室走廊往里头看。 魏禕看到容盺面带微笑，送上一份餐时就唱一次菜名，中间还念错几次送错几个人，他就急急忙忙道歉，即时更正。 明明知道他是为了演戏做准备才cos服务生，但魏禕对容盺要“服务他人”这事还是不太能适应，表情阴沉沉的。 「你得习惯，以后他为了演更多不同的角色，这种需要亲身体会的经验势必不会少，有些他没有接触过的职业，这其中的甘苦不是只靠想像或访谈就能完成的。」夏振羽不知何时也到了，站在魏禕身边轻声说着。 「嗯。」魏禕点头，他不适应不捨得是一回事，这是将来他们都要面对的课题，他得早点把自己心情调整好。 他们周围闹哄哄的，到处是学生谈话嬉笑的声音，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 「我自己也是演员，所以我只负责努力把戏演到最好，在这当中我们不会想到其他事。」夏振羽搭着魏禕的肩，将他稍微往旁边带，附耳低声道：「你们容大哥也曾经和你有同样的心情，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排解，不妨去请教他，他是过来人。」 魏禕侧头看着夏振羽，表情有些惊讶。 「容盺现在满脑子肯定是想把服务生演好，你瞧他，多入戏啊？」夏振羽指指教室内忙碌送餐的人，「其实他对演戏这事真的蛮热衷的，他专心在他未来的事业上，你有想法可以跟他说跟他沟通，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很多事都能谈，感情是要彼此接纳一起向前，不要因为爱而绑住了脚步。」 魏禕明白，他也曾幻想过万一以后容盺红了，走到哪都得偽装起来不被发现，或是走到哪都有人偷拍，甚至疯狂示爱的情形，这些他都想过。 他在一些娱乐新闻也有看过那些明星艺人在谈工作遇到的琐事或难事，他们的伴侣又是用什么样的方式陪伴他们，他都有认真去听去分析，如果换成自己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不过，光是他现在看到有些学姐在偷拍容盺，他就不太高兴了怎么办？ 看来他真的有必要去找容大哥谈谈当明星伴侣的心路歷程，不然可能有一天他会被自己的醋淹死。 送餐的二十分鐘内，容盺面对了学长姐们各式各样的调戏，有要求合照的，有偷拍的，有让他多念几次菜名的，有当奥客要他帮忙打开便当盖的，还有热情地要请他喝饮料的。 而他谨记自己是服务生的身份，客人再怎么闹也要克尽职守，他用自己在餐厅用餐时对服务生的印象，礼貌亲切地回应每一位客人。 他由一开始的紧张到平静，直到向学长姐们道谢说再见后，回到自己班上时仍在回味着那二十分鐘的心情。 八班同学们觉得他们的容盺同学真的很有勇气，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角色跑去练习当服务生，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自己当成真的服务生送餐，面对学长姐们的捉弄也不为所动。 他们的人生忽然就被激励了！ 他们要学习容盺同学的精神，做任何一件事时都要用心、要尽善尽美、要无怨无悔！ ＊＊ 晚上回寝室时，李金南和钱峻两人还拉着他嘮嘮叨叨，说对他刮目相看了，居然还真的扮演得有模有样。 「我们班也有人跟着去看，后来还问我说你平时会不会找我们对戏，说很羡慕我。」容盺在学校里出名了，钱峻这位同寝不同班的室友也莫名要当起公关。 「你要说我不敢找你们对戏呀！我每次一开口念台词你们就狂笑，能对出个什么花来？」容盺笑道。 「我直接说你在寝室不会跟我们讨论剧本的事，要不然他们肯定没完没了地问。」钱峻耸肩，满脸都是无奈。 李金南这时拉过自己的椅子在容盺旁边坐下，看到他正在剧本上写笔记，问道：「不过，你不是说你是演一个笨手笨脚的服务生吗？我看你后来挺得心应手的，这样还演得出笨笨的样子吗？」 「可以，我一开始的确很紧张，虽然没表现出笨拙的样子，但我有记住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到时候只要在动作上稍作修饰就可以了。」容盺说：「之前夏老师说我的动作过于刻意夸张，其实就算是新手服务生也不至于傻成那样，多半是过于小心翼翼才会出错，我现在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那你领悟力很强啊……」李金南伸出右手搭着他的肩，语气有期盼有欣慰，道：「你可要好好坚持下去，我等着在电视上看到你哦！」 容盺没回话，只是偏头看他一眼，靦覥地笑了下。 待他写完笔记，魏禕找他一起到合作社买饮料时忍不住把人带到操场边的一座小亭子，沉默地抱住对方。 操场周围过了晚上九点就熄灯了，现在天色已黑，除非有人从这路过才会看见两个人影，否则他们不会被注意到。 容盺不明所以，但这不妨碍他跟魏禕贴贴，他也伸出双手环抱对方，在对方肩头蹭了几下后才问：「怎么啦？」 「幸好只是演戏。」魏禕侧脸贴着他，闷声道：「当服务生好辛苦，还会遇到奇怪的客人，你又长得那么好看，搞不好会被性骚扰，这样一想我就捨不得；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工作，就算你拍戏收入不稳定，我也不想让你面对这种事情，还有我可以照顾你。」 容盺听完这些话顿时无言以对，好气又好笑。 心想就算他想去做，他家的人会同意吗？ 搞不好他大姊会说去外面当服务生不如在家当就好，每天去厨房帮忙然后帮林姨他们送菜上桌，还会算时薪给他。 不过他知道魏禕这是变相在说他为了演戏很辛苦，心里感动，也说不出取笑的话来，只是笑道：「好，那我以后不管拍戏会不会红，如果一辈子跑龙套的话，你也不能嫌弃我。」 「才不会嫌弃你，我还怕你觉得我太平庸。」魏禕亲亲他的额头，低头望进他的眼里，夜色漆黑却仍见柔情，犹如星辰熠熠生辉。 「怎么会？就算我是演员，也是和其他有在工作的人一样，只不过我的职业是“演员”而已。工作不分高低，即使平庸，决定我们人生的成败还是在于生活态度，对不对？」容盺眉眼弯弯地看着魏禕，双手勾着对方的脖颈轻轻晃了晃。 魏禕着迷地看着眼前人，这人鲜活而浪漫，眼里都是恣意和对自己的依恋。 他禁不住这隐隐约约的诱惑，慢慢靠近，轻吻住对方的唇。 这个吻如带着香甜味的蜂蜜水轻柔甜腻，两人的双唇时而轻贴，时而缓慢廝磨，容盺微微张唇含住了他的唇瓣，以舌轻舔，挑逗地让他差点把持不住。 虽然这个时间地点只要不发出声音就不容易被发现，但魏禕还是不想在这种没安全感的地方和容盺亲密太久。 他可以无所谓，但容盺现在在外面得保持点形象才行。 原本两人拉开了点距离，却又忍不住多亲了几下才退开。 「先去买饮料吧，等等合作社要关了。」魏禕用拇指轻轻按了下容盺湿润的嘴角，柔声说着。 「啊？你真的是下来买饮料的啊？」容盺歪头，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是，我是找机会下来抱抱你的。」魏禕笑了笑，牵着他的手往亭子外走，「李金南他们刚刚不是有说帮买吗？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去。」 容盺这才想起他的室友们在他俩出来前有提了一嘴，乾笑几声后一起赶在合作社关门前把饮料买好，回寝室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