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第一日
为了避免驾驶疲劳和旅客们久坐不适，游览车队在中部的休息站待了半个多小时才接着往南开。 大家原本出发时的亢奋劲可能跟着在休息站一起歇了下来，后半路程安静不少，有半数以上同学都在补眠。 到目的地时接近中午，车子直达饭店的大型车停车场方便师生们可以先到餐厅用餐，刚被叫醒的学生们跟游魂似地飘下车，有的还忘了把放在车厢的行李拿走，被左右同学提醒了才赶快走回去拿。 十个班的同学在车旁先列队点名，确定随身物品和背包都带上了才往饭店大门口集合。 南部天气很好，太阳很大，只能说幸好这个时候还不是正午，饭店建筑物的阴影多少还能帮这群师生们挡个光。 「好了，都安静下来。」生教组长站在前头，没拿麦克风，中气十足气势如虹地对着面前一群或蹲或坐的学生们喊话。 吱吱喳喳将近三百名的学生听见这威严的声音都下意识地噤声，把视线集中到生教组长身上。 「这三天两夜，你们住的就是这间饭店，别忘了这儿还有别的游客，你们出来玩就代表学校的荣誉，注意别製造脏乱、别製造噪音、别搞破坏，最重要是大家要互相照应，注意安全，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出来玩有精神点！听到了没有？」 生教组长这一喊把被热得昏昏欲睡的学生们吓出了精神，个个瞪大眼睛，炯炯有神地回答：「听到了！」 「很好，就是要这样。」生教组长满意地笑了下，旁边的老师们见到学生被吓到时也坏心地笑出声音。 正当大家以为喊话到这里结束时，就见生教组长又提了口气，视线从左到右扫了一遍。 学生们：……放我们进饭店吧！好热啊！ 「接下来还有一些关于游乐园和饭店的其他注意事项要交代，我们请饭店人员来跟你们说，让我们掌声欢迎他。」生教组长说完后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望着眼前的学生们，边往旁边走边要他们鼓掌。 学生们一头雾水，怎么报告个注意事项还要拍手欢迎的？ 但生教组长说拍，那就拍吧！ 有些学生注意力已经没放在前头了，低头开始跟旁边的人聊天，整场掌声零零落落的。 可不知为何原本零零落落的掌声居然愈来愈热烈，而且还有女生尖叫起来，男生有的吹起了口哨，还有的发出不明的吼叫声。 聊天的同学们抬起头，眼神也跟着发亮。 「江会长！」 「学长！」 「啊啊啊……是江学长！」 大家看着阔别两年却依然熟悉的面孔，有人欢呼有人激动地红了眼眶，在一眾“江学长”的叫喊声里，还夹杂着“学长你穿西装好帅”、“学长我爱你”之类的激情告白。 江予尚拿着麦克风站在这帮学弟妹面前，眼神里藏着微不可察的怀念和动容，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接着，他单手挡在眉眼处抬头看了下天空，然后低下头，将麦克风举至下巴处，说了句：「这里等等就要晒到太阳了，我换个位置。」 于是所有学生的视线就跟着他行走的路线绕了半圈，全体向后转变成面向饭店正门。 「ok，这边可以，至少还能挡个十分鐘。」他说。 全体师生都因为他这一举动笑了，学生们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多稀罕啊！上了大学的江学长、江会长，还穿西装，多有气质多帅啊？ 而且也成熟了不少，更稳重更爱了啊！ 此时有两名可疑人员正站在大门边边偷看眼前这一幕。 「予尚成天板着个脸还那么受学弟妹欢迎啊？」可疑人员一.简佳泽发出疑问。 「别小看江学长，他当时是学生会会长时，就是靠那面无表情又冷淡严肃的气质吸引了一眾男女学生。」可疑人员二.李玉谦笑着回答。 「你们学校的学生都喜欢这种冰山之花款的喔？」 「是高岭之花。」 「哦，不重要啦！」简佳泽摆摆手，又问：「他刚刚那个换位置的操作很骚包啊！不怕崩人设吗？」 「不会，就是因为他平常冷冷的，忽然有这种反差反而会有亮点。」李玉谦笑道：「他毕业典礼那天要公开他和夏影帝的关係时，那个开头大家还以为他要宣佈脱单了，在大家唉声叹气后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说什么？」 「“别激动，我还单身。”」 「哎我的天，这人是真闷骚啊！」简佳泽重新把视线回到江予尚身上，嘟嚷着：「他没走演艺圈太可惜了，这么会抓流量。」 这两位都是前几天请公假出来拍广告的，因为听到容盺他们毕业旅行要来这，又听到李玉谦说他们学弟妹看到江予尚肯定会很疯狂，简佳泽不怎么相信才打算过来看看。 对简佳泽来说，江予尚帅是帅，但那张总是面瘫，加上藐视眾生的态度怎么可能会受欢迎呢？ 虽然接触后就知道这人不是外表气质给人那么的有距离感，可是在学校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有办法认识他接近他嘛！ 这下子看到那些学生们的反应，还真让简佳泽不得不信，江予尚是真的很受欢迎啊！ 这都从高中毕业两年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气，属实有点夸张。 「好了，学弟妹们别激动，再拖下去等等太阳晒下来就要中暑了，安静点让我把话快点说完。」江予尚彷彿又回到当学生会长时的日子，神情虽然轻松，但却有总自带的威严。 现场立刻鸦雀无声，比生教组长演讲时还安静。 「很高兴你们毕业旅行能选择这里，正好我大学学的是饭店管理，所以这三天来这里实习支援，请学弟妹们这几天给我个面子，别在饭店捣蛋，使用任何设施请温柔一点，待人和气一点，让彼此都留个好印象。」 「好～」 「谢谢。」他停顿几秒，续道：「饭店免费提供早中晚三餐。但如果错过供餐时间，晚间九点前可以到游乐园的美食区，或是到餐厅自费午晚茶，再不然也能到饭店b1的便利商店买东西吃，就是别饿肚子，垃圾要收拾。这几天若有任何身体不适都要立即告知工作人员或老师，不要为了玩硬撑着，也不要怕扫兴不敢说，老师一个人没办法时时刻刻顾及所有同学的状况，请大家一定要互相帮助。再来，从饭店到游乐园有专用的接驳车，十五分鐘一班，就在从这里往左边走的站牌那等就行；有些比较刺激的设施请考量自身健康状况选择游玩，同学间也不要鼓噪怂恿没意愿搭乘设施的人，攸关生命安全的事不能拿来开玩笑或做比较，以上。还有任何问题吗？」 「江学长，那这几天可以去找你聊天吗？」有某班男同学勇敢地举手发问。 「不能，我是来实习的，也就是在工作，见到了可以打招呼，但不能间聊，你们也别主动找我，偷懒会被扣实习分。」江予尚冷酷无情地拒绝。 不过这时候的冷酷无情对这帮学弟妹没什么用，大家反而一直笑。 他停了十几秒，见学弟妹只是衝着他笑，确定没有什么正经问题后就把主场交回给生教组长。 「好了，先进去大厅把背包行李寄放一下，今天午餐大家一起吃，吃完后班长带个助手到各班导师那拿自己班上小组的房卡帮忙发下去，确定把行李都拿回小组房间后再分组自由活动。这期间，请各小组组长与自己的导师保持密切联系，各位同学进行各项活动时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生教组长说完后，站在一旁的各班导师立刻走到自己班级前面开始重新整理队伍，一班班安静地排队从饭店大门进入。 ＊＊ 吃完午餐后等于开始各小组的自由活动时间了，在大家解散回房前，各班导师叮嚀各组组长务必在九点半前确认组员都回到房间，九点四十分导师会一间间去敲门做晚点名，不管是要洗澡串门子拉肚子的都想尽办法提前让老师在房间里“亲眼”见到人，不接受代点。 师长们是两人一间，打散分在不同楼层，但都会和学生们同层，以便临时有状况时学生要找老师不用东奔西跑，就在同一层直接去敲门什么的比较快。 「我知道你们晚上肯定不会好好睡觉，但别给我去搞夜游什么的，点完名后就老实在饭店待着，到别房聊天还是要熬夜都降低音量，还有也别做什么吓人的事，出门在外大家互相理解尊重，知道吗？」林静曦离开餐厅前再次提醒自己班的同学，把自己的房号留给他们后就原地解散。 「唉……好累啊！」容盺一进门，把背包往离他最近的床边一搁，整个人就直接趴了上去。 「啊！容盺，你这几天就睡这张床啦！」崔晓俞走到最外侧的床边坐下。 「干嘛啊？还不能选的吗？」 「你满身汗的趴上去，床都有你的汗味了，谁要睡啊？」 容盺睁开眼，撑起身子看了下，觉得还行。 这次饭店安排的四人房是四张单人床，他佔的床就贴着浴室墙边，除非有人三更半夜起床洗澡上厕所，否则不会被吵到。 「睡就睡唄！反正这位子也不错。」他无所谓地摆摆手，又趴回去。 魏禕和何品伽理所当然的选择了自己男朋友旁边的床位。 一早就起床，坐了几小时的车又晒了快半小时的太阳，这会儿吃完午餐回到房间后四个人都懒洋洋的。 本来容盺还听到何品伽问等等要不要先去哪逛逛，其他人没出声，他想着想着也不晓得什么时候睡着了，直到因为身上被汗黏得不舒服，滚了几圈后受不了决定起床淋个浴再睡时，才发现除了魏禕外，其他两个都趴在床上，倒了。 魏禕趁他们睡着时自己先去冲了澡，身上衣服换成了t恤和运动裤，此时一身清爽地靠在床头玩手机，见隔壁床有动静，转过去对人笑了笑。 「起床了？」 「嗯……我睡多久了？」 容盺伸了下懒腰，撑起身子看向另外两名昏迷不醒中的朋友。 「不到半小时。」魏禕收起手机，坐到他床上去揉揉他的头，「就知道你睡不久，一直翻来翻去的。」 「总觉得全身黏黏的，怎么躺怎么不舒服，想起来冲冲澡再睡。」他指指何品伽他们，问道：「他们睡多久了啊？」 「跟你差不多吧？何品伽问了要去哪逛之后没五分鐘就在打呼了，晓俞也是，刚嘲笑完他没几分鐘也说要瞇一下。」 「哦。」容盺凑近魏禕脖颈处闻了闻，有些不满地说：「要洗澡也不叫我。」 魏禕失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替他从背包里拿了套换洗衣物出来，道：「先去冲个澡吧！何品伽他们估计也睡不久，等等又要抢厕所。」 容盺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虽然他们现在是两对情侣同房，但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干些什么。 待他冲完澡也没了睡意，留了个讯息给崔晓俞他们后两人便出去间晃。 路上已经遇到不少同学都准备搭接驳车去游乐园玩，还有一些坐着电梯一层层逛的，林心语他们几个一班的女生在大厅拍照，拍到一半看到简佳泽和李玉谦走过来又把人拉着合照。 「我怎么觉得每次出来玩都会遇到他们？」魏禕发出灵魂一问。 「应该说怎么觉得能看到予尚哥时就会看到他们。」容盺也觉得这“巧遇”的频率太高，现在大学生这么悠间的吗？ 不，艺大生这么悠间的吗？ 「彷彿玉谦学长绑定了简佳泽，简佳泽绑定我予尚哥。」容盺笑道。 「谁要跟他绑定？」江予尚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容盺正要惊喜地喊声“予尚哥”时马上被对方嘘了一声，低声道：「别把人给我招来。」 江予尚转身带着他们走到走廊尽头，推开安全门到了楼梯间。 「反正你们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有事就直接打给我。」他说。 「这种出来过夜就能看到你的感觉好有安全感啊！」容盺吹着彩虹屁道。 「也只有到今年，高中毕业就不管你了。」 「……」 「说笑的，接下来也没太多时间，学校一堆事要忙。」 江予尚从口袋掏出两颗薄荷糖分给他们。 「对了，简佳泽他们怎么又出现了？光我们出来玩都遇到几次了啊？」 「这次真是碰巧，他们前几天就来了，来拍广告的，我昨天到的。」 三个人间聊了几句，江予尚不能离开单位太久，交代他们要注意安全后就准备离开，走之前还特别多叮嚀了一句：「晚上好好睡觉，不要乱跑，不要乱来。」 「知道啦！毕业旅行，不会乱来。」容盺红着脸保证。 之后他们又去大厅，不知是否因为同是毕业生便有同样的心情，见过没见过的大家多少都会拍个照，然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你们班怎样怎样，我们班怎样怎样，说到志愿的事就开始提早认亲，个个都说希望能在未来的大学里见到对方，要加油啊我等你之类的。 容盺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有种大家其实已经毕业了但又在同个地方聚在一起的热络感，明明不认识，却因为知道对方和自己曾经同一个学校而有了话题，聊着让人怀念的过去。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好笑，这还几个月才要毕业的人现在就感受到这种情怀也太早。 馀光看到魏禕拿出手机，停下脚步。 「怎么了？」 「何品伽他们醒了，问我们在哪。」魏禕边回讯息边问：「要等他们一起下来去游乐园吗？」 「唔……今天真的有点累，去那边还要搭接驳车，先不要好了。」容盺歪头想了想，说：「我记得饭店的娱乐区有东西能玩，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玩一玩还能直接去餐厅吃晚餐。」 「嗯。」 等四人都到了娱乐休间室的时候，发现桌球区某一桌围了一圈人，他们便加快脚步凑过去看热闹。 「接下来是我们篮球社与羽球社的桌球对决，究竟谁技高一筹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李金南的声音从里面那圈传出来。 「快点快点，赌篮球社赢的押这，羽球社的押那，快点把你们的麦香放好！」另一位的声音听不出来，应该不是他们班的。 「篮球社跟羽球社和桌球有半毛钱关係，这什么比赛？」何品伽探头往内看，只见两队四人气势汹汹地瞪着对手，在李金南的一个手势下开了球。 前面同学听到何品伽的声音后回头，笑道：「你来晚了，你们游泳社的刚输给田径社的，输掉十罐麦香。」 「啊？我们游泳社的咧？」他左右瞧了瞧没看到自己社团的人。 「被那群赌他们赢的人押去便利商店把输的麦香买回来啊！哈哈哈……」 「……还能这样？」 「平息眾怒，花钱消灾嘛……」 容盺这几个人已经跑去投贩卖机各买一罐麦香等着下一场要下注，这时被押去楼下买麦香的几名游泳社社员也回来了，决心要再比一场，一定要赢回来。 结果这场篮球社输了，正要被那群输不起的同学们押去便利商店买回自己的麦香时，赫然发现站在外圈的魏禕，立刻衝过来围住他，用极度悲愤的语气对他说：「副社长！你一定要帮我们报仇！」 魏禕：…… 果然热闹不能乱看。 容盺在一旁乐得不行。 刚输了一场的游泳社社员见到何品伽也如法炮製围了过去，语气沉重道：「品伽，接下来靠你了！」 何品伽：「你们输你们的，干我屁事？」 「我们一社同体，你不能置身事外！」一名游泳社社员说。 「……一社同体听起来很色耶，谁要跟你一社同体？」刚刚站在他旁边的朋友纷纷走到何品伽那边，一脸嫌弃地看着那位一社同体的社员。 大家听到这里都笑了，那名社员满脸通红地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 崔晓俞拍拍何品伽的背，边笑边低声道：「上吧！一社同体。」 何品伽叹了口气。 因为还有其他人报名的关係，最终确定是篮球社的魏禕和游泳社的何品伽一队，一起帮自己社团雪耻，而他们的对手是网球社和广播社的社员。 那名广播社的国中时是桌球校队，而桌球又是大家国小国中体育课一定会上到的课程，本身都会有点基础，加上体育社团的运动神经好，打得如火如荼平分秋色，最后靠着魏禕一记反手杀球险胜。 吵吵闹闹的比赛让时间过得很快，有人喊了声肚子饿后才发现都快六点半了，学生们把器材归位后立刻一哄而散，各自找地方吃饭去。 游乐园夜场到十点，饭店设施到九点半，大家第一天都有些疲惫，用完晚餐又去玩个室内攀岩和大型电动游戏机后就差不多是极限了，还没到老师们规定的时间就早早在房间窝着聊天。 「我就说啊，第一天永远是最平静的，最要担心的就是第二天开始，学生睡饱吃饱后我们这些当老师的就折腾囉！」一名和林静曦在同楼层进行晚点名的女老师笑道。 「折腾倒是不要紧，出来玩就是要开心，注意安全就好。」林静曦也跟着笑笑。 「是啊，我们也有过这时期，见到他们就想到我们以前那时候，然后才会发现“啊！原来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啊？怎么每个在这年纪的孩子都会做差不多的事呢？”」那老师笑着叹了一声。 林静曦点点头，非常同意地附和一声：「没错，奇怪又幼稚的行为总是会莫名的重合。」 「好啦！这帮孩子再累也不会早睡，难得这样放风，我在教师群约约看，看有没有人要一起去顶层酒吧坐坐聊聊，现在是我们这些大人的时间啦！」女老师拿出手机开始打字，边说：「我在以前学校养成的习惯，带学生们出来有隔宿的活动时当老师的就不能太早睡，多少会临时有几个小状况要老师们去处理的，我们得撑一下，以防万一。」 林静曦教书年资没对方久，其实还有些事她没经歷过，直接把这重点给记住了。 酒吧里，就在一群老师想当年和背后碎碎念教学的辛酸时，果然陆陆续续有零星的电话和讯息传过来，什么几号房的某同学吐了，几号房的某同学好像中暑了，甚至还有问肚子又饿了能不能去b1买泡麵的…… 几名老师们相识而笑，脸上表情都是：“唉，果然还是逃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