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欲绝但为君 140 直是有家归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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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日头自山的另一头升起;伊勒德便伙同兄嫂,还有妹妹、阿碧几人一块寻着野马群去。 水草丰美之处不只他们趋之若鶩,其他各旗族人乃至于未能驯服的野生马羊也都追着不放;依照长辈传授的经验,他们在能躲风的小丘凹处找到了一群正在歇息的马儿。 「我们俩先把外头围着的马儿赶开,伊勒德跟阿碧,你们两个追身边带着小马的母马下手,娜仁其木格!」兄长解下腰间绳索,一把拋给妹妹。「你来套住母马!咱们再趁机会回过头挤奶,就照平常做的那样,明白么?」 「哦、哦!明白。」 阿碧见她魂不守舍的,不免有些担心,「不然我与她去围母马好了!」 「一个人套马就够了,反而是得要两人来把母马赶开,光靠伊勒德,恐怕一个不留神,母马跑回马群里,又要再赶一回!」 「可是……」 「阿碧!」娜仁其木格拋给她一抹笑,「大嫂说得没错,两个人来赶才妥当,我来套马,没问题的!」 儘管娜仁其木格说得自信,以平常她的身手言也无须担忧,然而等到五个人正式开始赶着马群,相中其中一隻母马,阿碧与伊勒德依照计画把母马赶离马群,同时也赶向了山丘下迎面而来的娜仁其木格面前,一向十拿九稳的工作却扑了空。 见一击不中,她心里更急,重新甩起绳圈在母马后面追。「我们两个赶就行了,你绕到更底下去等着套!」伊勒德大吼着下令,那吼声连在外头徘徊戒备的马群都给吓着了。 「哦、哦!」娜仁其木格虚应着,不知心里想些什么,仍一逕追在母马身后跑,几匹壮硕的公马见缝插针似的要来护,让原本受到控制的场面变得紊乱。 眼看这样下去要落了个无功而返,阿碧索性独自切到另外一头,等于放兄妹俩追赶母马,娜仁其木格再拋一次绳圈仍失了准头;阿碧于是乘势解下绳索甩动,趁母马再下丘逃离之际掷出,终于准确的套中了母马的脖子! 「干得好!」伊勒德称讚着阿碧,而阿碧一手紧拽着绳索,一刻也不敢大意的缩短距离;小马眼看母亲被制住,仍不知天高地厚的奔过来;他们没阻止小马儿靠近,即便母马带有乳汁,若没小马接近,任凭他们想方设法也没法挤出一滴来。 「让我来挤!」娜仁其木格为了补过,抢在伊勒德前面跳下去接;另一头负责赶走野马群的兄嫂二人手脚麻利,不眨眼已是套了另一匹母马凑近。 「发生什么事儿了,叫叫嚷嚷的……怎么是阿碧来套?」兄长皱着眉问道。 伊勒德撇着嘴,而娜仁其木格一语不发的挤着奶,也没解释的打算,「我也不知道这小妮子是怎么……」 阿碧勉强挤出一抹笑,「不管怎样!还好是套着了,目的达到就好,也别在意是我套中的还是谁,不是么?」明白她是在打圆场,剩馀三人也便没多做责备。 他们凭着经验又捉了两匹怀孕的母马准备拉回营里去;伊勒德对着兄嫂告知他与阿碧要到林子里去取桑木。「要做弓?」兄长瞥了伊勒德一眼,对于弟弟盼得一个与阿碧独处的意图心知肚明。「何不直接找那日苏要去?」 「不是!大哥你也知道,阿碧不喜欠人家人情……」伊勒德频频对兄嫂使眼色,「再说了!自己要用的弓自己造才称手嘛!」 夫妻俩对看一眼,笑容里不免多了几分揶揄,「好吧!那就只好我们两个把马给带回去……不过你们可得注意点儿,我听咱们旗里巡视的斥侯回报,最近几个作汉人军队打扮的人马又来附近搜索,不知是来探路,还是别有所图……」 「又来了!他们不是已经沉寂了好一段时日……」 娜仁其木格不禁回想起昨儿夜里与阿碧说过的那些话;她抬眼,只见阿碧一如往常的不动声色,以往她只消听闻汉人军队,肯定是往西荻那方面去想,而今,在阿碧渐渐坦承自己是从南边过来的之后,对于那些奇怪的营伍也好,乃至于阿碧真正的身分,又有一番不同的解释。 回过神,兄嫂与伊勒德、阿碧二人道别,嫂子拉着母马跑开前不忘唤她,「娜仁其木格!走了?你今儿个魂不守舍的,真奇怪!」 「我、我随二哥与阿碧他们一道!」她含糊答来,不等兄嫂回话,立刻调转马匹赶上伊勒德他们。 伊勒德当然对于妹子此番不识情趣之举备感气恼,但阿碧却对她的到来甚是欢迎,还拿刚刚听闻的消息来堵他,「既然大哥他们说附近有汉人的兵马,咱们多一人总比少一人要来得安全。」娜仁其木格还拍拍腰间配刀,让伊勒德有气无处发。 日头随着时间接近正午而越发炽热,他们赶到林子外围决定稍作歇息,伊勒德没好气地盯着硬要跟来的妹妹,又见一路上大多是她们相互聊着天,等同是把他当作保鑣兼苦力,他也不想自讨没趣,草草吃喝了一阵,对阿碧说:「我去找看看哪里有上好的桑木。」他手握斧斤,没等阿碧她们回答就走远了,娜仁其木格望向马匹,才发现他把自己的弓箭留在马背上。 吃着烙饼,发现阿碧对他的离去也是一头雾水,她噗哧一笑,「我哥一定是对于没办法跟你多说几句话感到沮丧,你别理他!」 「他昨天听到我答应随他一起过来时还很是高兴,甚至约了我回头时打几隻雁来做箭。」 「你别感到抱歉,就算他跟你一块儿出来又怎样?你又没说喜欢他,全都是他自己一头热罢了。」她瞄着伊勒德,眼看他越发深入林子里,阿碧递给她水囊,她称谢喝了一口,「之前取马奶的时候,多谢你了。」 「不必谢,毕竟你的心情是因为我才受了影响……阿日善是不是不喜欢你抹胭脂?」 她止住吃食,聪明的阿碧很快便揭穿了她昨晚的强顏欢笑。「我隔得太远,风又不往我那边吹……他与你说了什么?」 「他、他没说什么!就只是不喜欢我涂抹那些顏色,大概、大概是我生得不好看,就算拿胭脂妆点自个儿也只是徒劳!」为免阿碧自责,她便是将所有过错全往自个儿身上揽。 「你要说也该说我手艺不精……」阿碧瞧她泫然欲泣,忍不住探向她,「娜仁其木格……」 「阿碧你也知道吧!单凭我的姿色,乃至于身份也好,要嫁阿日善……其实算是高攀了。」表面上他昨晚说的那些过分的话,是在责备她学了汉人姑娘的妆点,她却是心知肚明,知道阿日善答应这桩婚事无非是迫于无奈,他们俩年纪也差了好几岁,就旁人的眼光来看,并非是门当户对的婚姻。 「怎么会呢!你生得这般漂亮,我瞧阿日善也是疼惜你的,哪来的高攀之说……」阿碧拍着她的头巾温声安慰,她的眼泪滴出几滴,像是洩愤一般,仰头又灌了一大口水。 「只是……我有点不明白。」 娜仁其木格抹掉眼泪,把水囊交还给她,「不明白什么?」 「阿日善为何这么讨厌我?」阿碧偏着头轻叹,「他先是说过要你别经常跟我在一块儿,然后又说我装模作样……你一定是给我连累了,才会就连妆点自己都像是拂了他的意。」 「我也觉得很怪,他不应该这么厌恶你的;你生得漂亮,又能干,若非你早早表明自己在老家早嫁了人,一定会有更多男人要来追求你!」 阿碧凝望着她们交握的手,喃喃道:「兴许这就是主因……」 「你说什么?」 「阿日善知道我没说实话。」她拨开娜仁其木格的颊边装饰,在耳边说道:「你们包容我,我很感激,但并不表示他也要接受这样的我不可。」 她登时睁大了眼,「阿碧?」 阿碧说着说着红了眼眶,「你们不觉得奇怪么?我为什么不回去……若我说家里还有夫君,甚至孩子的话;在大漠里迷路时,我的一对女儿甚至连声『娘』都还不会叫!我的夫君离家大半年,也不知道能否平安回来……我不想他们么?」 阿碧激动得浑身发颤,牙关给她咬得格格作响,就像忍受极大的痛苦般;娜仁其木格回拥着她,抚过她苍白的容顏,温声道:「你想的、当然想的!虽然只是偶尔,但我隐约在睡梦里听过,听过你喊那几个我不识得的人名……我想那就是你夫君或是孩子的名字。」 面对阿碧错愕又惊讶的眼神,她坚定的笑着点点头,「是真的!我听见了……确实我也好奇过,怀疑你为何不曾说要回家去探探,可我不敢问,怕一问了,就像是我们赶着你走一样……你要不是走投无路,就是有家归不得,我把你当作姊妹看待,又怎忍心开口赶你走呢?」 阿碧将她的手紧握靠在唇畔亲吻,泪水沾湿了她们的手指,却彷彿更加深了之间的牵绊。「娜仁其木格……」 「至于阿日善,我想我应该覷个空去找乌仁哈沁问问;他与其说是讨厌你,更不如说是讨厌汉……」她话还没说完,林子深处不预期传来一声高喊!几隻鸟儿被这突然的声响惊扰,拍打着翅膀纷纷飞离。「是、是二哥!」 阿碧草草抹掉眼泪,「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咱们去找他!」她匆匆折回马匹身边取下弓箭,两个姑娘一前一后的踏进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