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欲绝但为君 153 苦尽甘来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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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告诉我吧……聿珏?」 阿碧——皇甫聿珏闭上眼,她紧咬牙关,非要如此才能克制自己当着眾女眷与刘弘面前痛哭失声。 「王后……布姊姊!你是何时……何时知道我……」 「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布塔娜拽紧她的手腕,触着一点冰凉,是她的银手环;布塔娜指掌颤抖着,胡乱抹去她的泪痕。「我一直告诉自己不可能!身为皇帝亲生女儿的你,堂堂云暘公主!我对你的印象还留在你即将出嫁那娇贵甜美的模样!为何几年不见……你却是穿着咱们族里的衣裳,抹黑了脸面与阿日善一齐出现在我面前!」 聿珏泪流不止,只能不住摇头,而布塔娜续道:「我之所以没认你,是在猜你何时要向我坦白;另外一层,我也替你思量到了……你该不会是被人所害,迫不得已离开家国?那时我身边尚有大煌使臣,为免打草惊蛇,所以才决定暂且不认。」 想不到布塔娜思量的如此透彻?聿珏哽咽,而布塔娜伸手揩去剩馀煤灰;朱唇给泪与炭灰和成的水染脏唇角,她却笑了,「您还记得我的封号!兴许当年父皇赐我『云暘』二字时,已是註定我必将蒙受颠沛之苦……我身陷大漠,几近于死,若不是……若不是娜仁其木格出手相救,皇甫聿珏,早已成了一堆白骨!」 布塔娜见之心疼,忍不住紧紧将聿珏收进怀里;她环抱着布塔娜,自重获新生之后,第一次放任自己哭得像个孩子,她忘情地大哭,就连在不远处的鞠城里踢球的刘弘都惊动了。 「母后!母后!」孩子的呼唤将二人唤回现实,布塔娜低头一瞧,彩线缠绕的在略显枯黄的草地间格外醒目;她伸脚去踢,踢向了正跑向她们俩的女子脚边。 娜仁其木格忽略脚边的球,视线给紧紧相拥的两人完全佔据,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布塔娜亲暱地拍抚着怀里的姑娘,就像是久违重逢的故人一般。她倏地明白两人关係的转变,眼眶微红,所有人当中,只有年幼的刘弘不知气氛转变,仍催着她赶紧将球拾回。 「你们继续玩去吧!不必在意我俩,我带着她散散心、排解排解也就是了。」布塔娜对着眾人挥手,在离开前特意向娜仁其木格点点头,她这才心甘情愿地拾起球来,回头丢给刘弘继续游戏。 这一日,她笑得比以往都要开心。 * 虽是二人散心,毕竟布塔娜贵为西荻王后,而离开喀拉干,离都城越近,便随时都可能要碰见刘咸的兵马,她带了百名亲卫,并随时注意由阿日善所掌握的哨探来报,务要牢牢掌握一切敌军行踪。 为了戒备,聿珏领回她的弓箭;两人纵情奔驰,策马一齐来到了一处山凹,底下的百姓引附近河水灌溉,看似其他旗的族人,可又不像察哈尔以游牧、放牧为主,而是学起汉人耕种、饲养家禽过活。 「再过不久,这些较偏远的农庄、小城,或许都要捲入这场战火之中;要是咱们心狠一些,兴许还要与他们抢食,大军各个酒足饭饱,百姓给抢了秋收只能捱饿度日。」 「布姊姊不会这么做的。」 布塔娜嫣然一笑,「我不会,要换作了父亲,那可就不一定了!」 聿珏眉头深锁,巴望着这一片已接近收穫的麦田,农夫扛着锄头,抬头偶然瞧见全副武装的她,担忧惊惧的表情全写在脸上。 「走吧!别吓着他们。」布塔娜策马掉头,聿珏转瞬跟上;偶见一隻鸟儿在斜阳间自眼前掠过,聿珏想也不想的弯弓射下,原来是一隻斑鳩。「了不得!在这儿学着入境随俗,不仅骑术精湛,就连射艺也冠绝群雄了!」 「布姊姊要是动真格的,肯定不在聿珏之下。」 她示意亲卫把斑鳩带回煮食,摇了摇头道:「在生养弘儿之前咱们或能一较高下,如今疏于练习,准头已是大不如前!」她缓下脚步,与聿珏并轡而行。「所以……我的直觉是对的。」 她侧首,布塔娜续道:「你那身为太子的大姊,刻意要你出使来此,暗地却对你痛下杀手。」 心情平復之后,她把为何身陷大漠,并为娜仁其木格所救的过往都说了一回。聿珏收紧韁绳,回忆起聿琤阴狠无情的脸容,「我的ㄚ鬟虽代我而死,以她多疑的性格,想必不会就此罢休;所以我只能隐姓埋名,耐心等着我的夫君派人来寻……但可笑的是!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相信我还活着没有……万一我永远等不到呢?」 「你的ㄚ鬟……莫不是当年当着我与大王面前击倒巴特尔的那人?」 「不,不是她!」聿珏轻咬贝齿,竟是惧怕唤起湘君的名讳。「在您离开长安之后,我与她就分开了,连见面的机会也少……她现下,想必还是我父皇身边的侍卫……」她嘴唇发颤,拒绝去说湘君的另外一个身分。 「果然皇帝很欣赏那人;在比赢巴特尔后,他与大王谈论她许久,一名女子有这等身手确实令人咋舌……不过,如今的你也绝非池中物!」 面对此恭维,聿珏勉强牵唇一笑。 「如果你愿意,我能够遣一队人马立刻将你送回大煌;多亏那来使,我由此听闻了驻守兰州的将领,好像是叫做谷、谷,谷什么卿来着?」 聿珏的心跳登时漏了一拍,不敢相信耳里所闻。「谷燁卿?」 她击掌,「对!是这个名字……你认识他?」 「他就是我夫君!」聿珏简直不敢相信,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她既是在兰州附近失去了消息,燁卿自然也要派着谷家的兵马到附近去找她!果然他们未曾放弃……他们始终未曾放弃过! 布塔娜眼睛为之一亮,「那岂不正好!我们待会儿回营,立刻就……」兴高采烈瞬间浇熄了下来,聿珏见她笑意尽褪,不禁皱眉。「虽然我想让你早点回去,可是……我该用什么名目才能安然无恙的送你到兰州呢?」 「其实,也没有这么急的。」聿珏摇摇头,「当初随着阿日善他们来到布姊姊身边,本就是为了要报大伙儿的救命之恩,如今与刘咸决战在即,我怎能拋下你们一走了之?」 「不,这本来就是咱们家务事,娜仁其木格虽救了你,可你也救过她们兄妹一回,两者互不相欠。」布塔娜神情严肃,她紧抿着嘴,轻捏了捏鼻樑,「我担心的是你身份一曝光,父亲他对你……」 「大汗他?」 「嗯……他对你,恐怕另有想法。」她话说得含蓄,「何况凭你的身分,随意交给我朝的将领护送,我也不放心;说来说去,只有阿日善最为合适,但偏偏他才是最走不开的那个人。」 「既然如此,那还是让我先助您度过眼前这一关!」聿珏扬唇,同时握紧了弓。「等到您重夺权位之后,再来想要如何回我夫君身边……或许您一纸信笺便能引他们出兵来护,我既能安全无虞,您也乐得轻松!」 「哎!实不相瞒,即便现下有父亲与各旗勇士相助,咱们的兵力尚差刘咸一截,虽有一搏的机会,你也知道,没有哪一仗是绝对必胜的。」 「布姊姊!」聿珏沉声娇喝,此举吓了布塔娜一跳,也让随后跟上的亲卫严阵以待。盯着布塔娜,她转而笑开,「您是主帅!更是全军将士拥立的王后,将帅耀眼如日月,无论任何动静都要受人注目的……若连您也无必胜把握,底下的将士又作何感想?」 布塔娜给聿珏的神情震撼了,素雅脸容上即使带笑,眸间的果敢与坚决却胜过于她。她心头一凛,缓缓对着聿珏点点头。 「公主!」一声叫喊伴随着马蹄疾奔,扬起一串烟尘。「终于找着了,原来您在这儿……」 一听见「公主」二字,便知来得是族里的人。「哈日伊罕……怎么是你过来了?」 聿珏转向来者,策马前来的女子中等身姿,持弓佩刀,模样剽悍不在话下,不过肤色偏黑,不负她「哈日伊罕」的名号。 「属下自然奉了大汗的命令前来找人,我军哨探已得了敌军动向,请公主速速回营。」哈日伊罕举止虽有礼,口吻却略嫌轻慢;布塔娜想必也感受到了,眉宇间缓缓聚拢成一座小山。 她睞了聿珏一眼,「看来咱们只能走到这儿了……回去吧!」 聿珏跟着布塔娜掉头,在经过哈日伊罕身边,冷不防给她的眼神吓着,她盯着聿珏,严酷的像是要把聿珏给一口吞了;聿珏抹着脸,原先的煤灰早给布塔娜抹净,少了这层掩盖,她的汉人身分可谓呼之欲出,而此人对她如此防备,又对布塔娜出言不逊…… 难道,这就是布塔娜说要护送她回去,却又突然改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