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那时彩虹（6）
周末睡到自然醒，越前心满意足的出了卧室后，却没在起居室发现赤司的身影，也没听到赤司练习小提琴时悠扬的音乐声，这让他有点奇怪，因为头一天幷没有听赤司说起过今天有什么安排。三两步下楼，偌大的客厅如他预料般的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 “日安，小少爷。”也许是听到了越前的脚步声，管家中岛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无声无息的冒了出来，对一脸受到惊吓的他有礼的鞠躬，手里还捧着一个相当精緻的便当盒。 即使在赤司家住了半年多，越前依然无法适应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主动对自己行礼，眼里浮起些微的不自在，小声叫道：“中岛爷爷，早……不……午安。” 知道越前一向对自己很客气，中岛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举了举手里的便当，道：“小少爷能帮我一个忙吗？按理说我应该亲自替少爷送便当的，只是老爷突然让我去一趟会社，稍微有点抽不出时间，正发愁呢。” “哥哥出门了吗？”幷不认为中岛的拜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越前走过去接过便当，疑惑的问：“要送到什么地方？” “少爷一早收到篮球队教练打来的电话，说是今天有一场比较重要的练习赛需要他出席。事发突然，我连便当都来不及为他准备。”简单的替越前解释完，中岛示意他稍等，转身去了厨房，出来时手里又了一个便当盒，对他微微笑道：“差不多是中午了，乾脆小少爷就去那边和少爷一起用餐吧，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了。” 怎么看都觉得中岛堆满笑容的眼里还藏了点别的东西，越前困惑的眨眨眼，也不打算追问，去楼上换了身衣服便拎着便当出门了。反正有司机会送到目的地，他唯一的用处就是把便当交到赤司手里，没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中岛，他是真的连去给赤司送便当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吗？其实幷不是。他不过是在早上赤司出门的时候听到对方略带惋惜的自言自语了一句“本来还想带龙马出去走走的”，想要成全这个难得吐露心思的少爷而已。 在赤司家服务了二十几年，中岛是看着赤司出生、成长的。赤司诗织还在的时候，他有一次听得自家夫人说起过赤司选了个新娘子，还是越前家那位才出生的小男孩，为此还笑了好一阵子。诗织因病去世之后，他眼睁睁看着赤司一天比一天与父亲疏远，心事也越来越重，虽然着急也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开解的方法。后来，越前被家主接回了家，成了赤司家的养子，他这才慢慢发现赤司的眼神开始转变了，但幷不是记得小时候的事，而是真正把自己放在了兄长的位置上。 赤司到底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对中岛来说幷不重要，他只是疼惜这位未来的家主小小年纪肩上便背负着沉重的担子。只要是能够让赤司高兴的，他都愿意去试试，就当是完成夫人的遗愿吧。所以，他才会这些日子以来想尽办法製造机会让这对兄弟亲近。 中岛藏着的心思赤司不知道，越前就更不可能知道了。等司机把他送到赤司当天进行练习赛的一所私立学校门口之后，他独自下了车，此刻正慢慢走在占地广阔的校园里。因为是周末，校园里几乎看不到一个学生，又怕赤司还在进行比赛不好打电话过去，他只能东张西望的寻找篮球馆所在的位置。 好不容易按照校内地图的指引弯进通往篮球馆的路了，越前正打算加快脚步，突然从旁边的树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又听见一个语调拖得老长的，像是没睡醒般的声音在说：“好香……像牛奶美味棒的味道……” 这里会有牛奶美味棒？这个人是饿昏了吗？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越前不打算也没兴趣回头去看那个找美味棒找到这里来的傢伙，只想快点把便当送到赤司手里，因为他自己也饿了。可才没走几步，他就被一双从后伸来的手猛的抱住，然后双脚便离开了地面。 “干什么！”突然遇袭，还被像小孩子一样抱了起来，越前又惊又恼，扭头看过去时瞪圆了双眼。一看之下，他怔了，因为抱起他的人的身高实在太惊人了，而且还用一双放光的紫色眼眸动也不动的盯着他，那种眼神跟饿了许久的人猛然看到丰盛的食物时一样，充满了垂涎。 “呐，你身上带着美味棒吗？分我一点好不好？”也许是怕越前跑了，那人把手臂又收紧了一些，慢吞吞的凑过去在他身上嗅了嗅，目光落在被他紧紧抱着的便当盒上，吞了吞口水道：“你身上有牛奶的味道，好好吃的样子……” 被悬空抱着动弹不得，还被污蔑带着牛奶味的美味棒，越前气得快疯了，用力挣扎的同时怒气十足的駡道：“放手！你这个混蛋！我没有带什么美味棒！” 只不过，越前错误的预估了一个饿得两眼发绿的人的执念以及彼此间力量和身高的差距，他越是挣扎，就被对方抱得越紧，最后终于引来了旁人的注意。率先发现这边动静的人是赤司，他刚结束了上午的练习赛准备去学校门口的便利店买点吃的，才一走过转角就看见自家弟弟被队友紫原敦牢牢抱着，赤红色的眼眸微微一沉，快几步走过去，冷冷道：“紫原，你在做什么？” “赤仔……”抬头看看赤司，紫原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极度不愉快，慢慢将越前放到地上却仍不肯松手，道：“这个小傢伙好像带着美味棒，我想让他分点给我啦……我好饿……” “哥哥！”听到赤司的声音，越前仿佛得救般的长出了一口气，忙道：“快让他放开我！” 见弟弟满脸通红又羞又恼的模样，赤司走过去拍了拍紫原的手臂，沉声道：“松手，紫原，再不松手我要生气了。” 紫原在帝光篮球队的正选里面应该是最听赤司话的人，虽说一向都懒懒散散的，但却不笨，自然能从赤司微沉的目光中看出对方的情绪，更不想和他对着干。缩回手拨了拨长过耳垂的发，他抿了抿唇，道：“啊啊……原来是赤仔的弟弟，带了什么好吃的来吗？给我一点啦，我快饿死了。” “你要饿了就快点去买午餐，等下还有比赛，抓紧时间。”冷淡的回应了一句，赤司转眼看向身侧的越前，目光一下子就柔和了，含笑问道：“龙马，你怎么会来这里？” “中岛爷爷说你出门的时候没带便当，拜托我送过来。”举了举手里的便当，越前回头看看还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紫原，心想原来这个人也是赤司的队友，难怪又是惹人注目的瞳色和发色。 “这样啊，那龙马跟我一起吃吧，中岛爷爷不是把你的那份也准备好了吗？”不愿越前的注意力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吸引，赤司伸手扳过他的脸，柔声道：“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吃午餐，可以吗？” 赤司的确是不想自己的宝贝弟弟被别人看到，但幷不代表其他人就不会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至少也准备去便利店的黄瀨和青峰就撞上了，幷且看到赤司轻揽着越前的肩膀都露出了好震惊的表情。 “咦？越前龙马？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赤司认识吗？”青峰一向是大咧咧的脑子里少根筋，连赤司的表情都没有注意到，直接冲过去盯着同样惊愕的猫眼，笑道：“你该不会又打算要用网球来投篮吧。” 紧跟着跑过去的是黄瀨，他稍微比青峰脑子转得快那么一点，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因为他接下来说的话让赤司想捏死他：“小越前，改天再一起打网球吧，上次你赢了我就跑，我可是很不服气的哦。” 又？打网球？小越前？听着两个人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消息，再看看弟弟白晰的面孔上浮起的一抹不自在，赤司大致已经知道他们是见过面的，只是不熟悉而已。再加上已亲眼目睹过绿间跟越前说话，赤司觉得自己没必要再避开这群队友。更何况，他从来就不喜欢有把握不了状况的事情发生，他需要从这些人嘴里挖出更多他不瞭解的情况。篤定主意之后，他不动声色的笑笑，对越前道：“既然都认识，那就一起吃午餐吧。” 从赤司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不对劲，越前困惑的看了看他，也不反对，乖乖的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肩膀，朝篮球馆旁边的休息区域走去。见到早就坐在那里的绿间，越前微微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低头开始吃自己的便当，也不管对方在用什么样的目光打量自己，更不在意赤司反常的紧挨自己坐着，反正他早餐没吃，现在早就饿得没力气了。 不一会儿，去便利店买了午餐的青峰、黄瀨和紫原也回来了，几人坐定之后开始边吃边聊，说的不外乎是“啊，原来赤仔的弟弟那么可爱，还有牛奶美味棒的味道”“小越前是小赤司的弟弟，以前都不知道哦”，总之话题都在越前身上打转。而赤司也不答话，只默默吃着弟弟送来的便当，幷不时把越前爱吃的夹到他的便当盒里，再挑走他不爱吃的东西。 最后，青峰啃完了自己的麵包，见越前也吃的差不多了，凑过去问：“所以，雪丸到底是什么东西？” 堪称黑歷史的零分作文被再度提起，越前明显有点恼怒，但鉴于这些人都是赤司的队友，也就是他的学长，他不愿让赤司难堪，只能恨恨的瞪了一眼青峰，低头闷闷的不说话。他现在只想快点吃完便当回家，不想在这里成为讨论的中心，哪怕他其实很想看赤司打球。 “雪丸是我的马，因为出生在雪天又是白色的，所以被我改名叫雪丸，还有什么疑问吗？”察觉出越前的不自在，赤司轻轻搂住他紧綳的肩膀，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青峰恍然大悟的眼，淡淡的道：“想不到青峰你连这个事情都知道，看来你对我们家的事很熟悉啊。” “也不是啦……”被赤司冷淡的目光看得不自觉缩了缩肩膀，青峰訕訕一笑，摸着头道：“只是那天不小心捡到了你弟弟的零分作文，刚好写的就是雪丸，但我一直没搞明白雪丸到底是什么，所以好奇嘛……” “越前君国文不好吗？”就在赤司仍然勾起唇角却没有丝毫笑意盯着青峰的时候，一个突兀的，但没什么情感起伏的温和声音从一边传来，吓得越前不自觉一抖，回头楞楞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身材纤瘦矮小，有着淡蓝色的发和瞳的男孩。 “龙马，别怕，这也是我们篮球队的，黑子哲也。”知道无论是谁，第一次见到存在感稀薄的黑子都会吓一跳，赤司安抚的搂住他，柔声道。 “你好……”好奇的看着黑子，对方身上安静平和的气质让越前乖乖问好，然后凑到赤司耳边小声道：“你的队友怎么都那么奇怪……”一个一个，都是那么特别的发色和瞳色，按照他的想法，他们也不用叫什么帝光中学篮球队了，乾脆改名叫彩虹战队比较好，也容易记住。 对黑子来说，他一直很感激赤司发掘了自己的才能，让他这个差点被劝退出篮球队的人成为了正选球员之一，所以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赤司。他看得出赤司很疼爱这个弟弟，稍微沉默了一下又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帮越前君补习国文吧。” 这话听得赤司微微挑眉，毕竟他很少见黑子这么主动。但他还不及询问越前的意愿，青峰就在旁边嚷开了：“喂喂，阿哲，你知道越前的国文差到什么程度吗？上次我捡到的那张试卷，成绩是……” “青峰学长！”不等青峰说完，越前已抢先一步开口打断对方将自己的老底全部泄漏在这群人面前，眼神中充满了羞恼。带着一点不甘示弱的心情，他转眼看向赤司，道：“我想试试，可不可以拜托黑子学长替我补习？” “黑子，你可以吗？”没有立刻拒绝，是赤司这段时间以来替越前补习下来没有丝毫的成果，让他已经无奈又头疼了。但他有很多事要忙，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件事情上面，如果黑子有办法的话倒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不得不说，一向对任何事情都无往而不利的赤司征十郎在弟弟国文成绩这件事情上，已经有点病急乱投医的倾向了。 用力点点头，黑子道：“我想我可以的，拜托赤司君让我替他补习一次看看吧。” 既然双方都有这个意愿，赤司也就不再多问什么，轻抚着越前的发道：“龙马，也不用太勉强自己，先试一次，好吗？” 赤司肯同意，一方面是越前难得有这么主动的请求，不忍阻拦，另一方面也是觉得黑子比起队里的其他几个人要更值得信任。当然，他还有个更适合的人选，那就是绿间。只不过，他隐隐觉得绿间存在一定的威胁，不打算扩大这种可能性。至于那种威胁到底是什么，他说不太清楚，就是不想弟弟与这群人过多接触。 见越前也同意了，黑子微微一笑，对他轻声道：“那就下周末吧，具体地点我定下来之后会告诉赤司君的。” 一直偷偷关注着黑子与赤司兄弟俩的对话，见事情已有定论，不光是黄瀨和青峰，就连一向沉稳的绿间和懒散的紫原，都莫名生出一种对黑子的羡慕，羡慕他可以单独把赤司的弟弟约出来。毕竟，那是赤司的弟弟也！一直被赤司保护得很好，连提起都只有唯一的一次的弟弟，怎么让他们不产生好奇，又怎么不想多瞭解一下。 默默相互对视，几人虽然没交谈，但眼光却明明白白的表示，到时候他们也要跟着去！而看着这样的表情，赤司对他们的想法了然于胸，唇侧露出一抹稍显凌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