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那时彩虹（13）
花火大会举办的当天，网球和篮球项目淘汰赛结束的时间都比较早，让桃井有机会借体育馆的更衣室梳妆打扮一番，换上漂亮的浴衣，出来时惊艶不少过往的学生。不仅如此，她还从背包里翻出一套特地准备的浴衣塞给赤司，让他帮越前换上。 桃井的理由是：“越前君是在国外长大的，当然要穿上浴衣去参加花火大会才能完全体验到日本的习俗嘛，赤司君难道不想给越前君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吗？” 老实说，连一向做事縝密的赤司都没想到这一点，桃井的提议让他微微有点心动，因为他也突然很想看看弟弟穿浴衣时的样子。正是基于这个理由，赤司甚至无视了其他几人眼里的兴奋，将明显不情不愿的弟弟往更衣室的方向带去。 “为什么我要穿这么奇怪的衣服？为什么哥哥你不穿？”站在更衣室的角落里，越前盯着赤司抖开的那件看起来就很奇怪的衣服，细緻的眉眼不悦的蹙起，眼底闪动着明显的抗拒。换句话说，如果今天赤司也穿的话，一切问题都没有了。不得不说，在外人面前看起来酷酷拽拽的越前龙马说到底也只是个坚信“哥哥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的傻弟弟。 “因为最近都忙着比赛，我来不及准备。为这个我也很懊恼啊，龙马就当替我弥补这个遗憾吧。”对付越前这个无比信赖自己的弟弟，赤司的心得简直可以写成一本书了，解释起来根本连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他对桃井为越前准备的这套浴衣很满意，靛青的布料柔软轻薄，能把越前本来就很白晰的皮肤衬托得更加细腻，布料上各色表情的小猫脑袋让整件衣服显得俏皮可爱。最重要的是，这件浴衣是女式的，极配弟弟的娇小。 招手示意半信半疑的弟弟过来，赤司替他脱了运动t恤和短裤，目光在纤瘦但匀称的身体上流连了片刻，垂下睫毛掩住眼底陡然浮起的一抹深沉。将浴衣罩在越前身上，整理好之后拿起淡青色的半幅带，赤司稍微回忆了一下小时候母亲诗织把自己扮成女生去参加庙会时所打的结，几次尝试之后便把越前打理好了。望着整装完毕的弟弟，他满意的眯起双眼，唇角扬起一抹不加掩饰的欣赏——真的很可爱。 “我一定要穿成这样吗？还要穿这个奇怪的鞋子？”见赤司的目光久久落在自己身上，越前微微涨红了脸，不自在的动了动，盯着地上的木屐小声问道。这种鞋子穿起来会不会摔跤，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至于等下出去会不会被笑话之类的事，他一时还来不及去想。 弯腰帮弟弟脱去鞋袜穿好木屐，圆润可爱的脚趾让赤司呼吸稍微急促了一些，忍耐了一阵才用不会吓到弟弟的力道把他轻轻搂进怀里，把绘着金鱼的圆扇递给他，柔声道：“龙马这样子很可爱，这套浴衣很适合你。” “我是男的，可爱是形容女生的吧！”有点不高兴赤司对自己的形容，越前微挑着眼角瞪过去，却在看到笑得格外柔和的赤瞳时不自觉红了脸，低头不吭声了，任由赤司扶着自己慢慢朝集合地点走去。 “啊！我就说嘛，这套浴衣越前君穿起来一定很可爱！你们还不相信！”见到越前，桃井双眼泛光，连赤司在旁都顾不得了，冲过去抱住越前一顿猛蹭，然后回头看向黑子，好遗憾的道：“我本来也想给黑子君准备一套的，可惜找不到适合你的。” “谢谢你的好意，桃井同学，还请你不要为我费心了。”桃井所遗憾的正是黑子庆幸的，他可不想穿上女式浴衣去参加花火大会，但这一点黑子是不会多嘴告诉越前的。转眼看向越前，他微微笑道：“真的很适合你，越前君。” 何止是适合，其他几个人几乎已经看呆了，完全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匯，只在脑子里反反復复转着一个念头：明明是个男孩，为什么稍微打扮一下就会可爱成这样，简直是惹人犯罪啊！紧接着，他们又想：是赤司帮越前换的衣服，那越前不是被赤司看光光了？真是好命啊！ 将几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赤司冷淡的勾了勾唇角，伸手搂住弟弟在半幅带的衬托下越发纤细的腰，淡淡的道：“我带龙马乘车过去，等下花火大会场地门口集合吧。”说完，他看向还在偷瞄越前的绿间，略微正色道：“看好紫原，别让他又迷路了叫我去找他。”他可不愿意弟弟这么诱人可爱的模样与其他人分享，这些人也未免把他想得太好心了。 赤司这话简直是一语成讖，因为在花火大会现场与绿间等人碰面没多久，他就收到了紫原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那头，紫原用一贯慢吞吞的声音告诉赤司：“赤仔，我迷路了。我就去买了个棉花糖，绿仔他们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为着这通不止发生过一次的求救电话，赤司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吩咐紫原在原地站着别动，把周围的景物拍成照片发过来，承诺会去找他。没办法，他是队长，每个队员的安危都是他必须负责的，就算再不爽难得和弟弟出来看烟火被打扰，他也必须先去把紫原找到。 回头看看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好机会”的几人，赤司冷笑一声，将越前托付给了他认为是最安全的黑子和桃井，低头轻声对满眼不解的弟弟道：“紫原迷路了，我去找他很快就回来，龙马不可以乱走，知道吗？” 想不到紫原那么大一个人还会迷路，越前笑得眼睛都眯了，对赤司点头道：“我知道了，哥哥快去吧，不然紫原学长会哭的。” 紫原会不会哭赤司一点都不关心，但赤司走后没多久，桃井和黑子是真的想哭了。事情是这样的，赤司前脚一走，黄瀨后脚就冲过去将越前的手一拉，笑眯眯的道：“小越前，我带你去逛逛好不好，反正花火大会开始还有一会儿嘛。”说完，不给青峰和绿间站出来阻拦的机会，他瀟洒的对黑子和桃井一挥手，喊着“等下再把小越前还回来”一溜烟鑽进人群，不见了踪影。 比起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等人，越前当然愿意去逛逛他从没来过的地方，对黄瀨的举动也不责备，反而觉得青峰和绿间傻掉的样子很好玩。只是他第一次穿木屐，又跑了这么一阵，脚趾上很快就磨出了水泡，稍微一碰就痛得鑽心。 “小越前？”拉着越前在人群里转悠了一阵，黄瀨一回头就看见跟在身后的小孩一瘸一拐的，微蹙的眉宇间闪动的疼痛的神色，反射性的朝他脚上一看。见越前拼命把脚往后缩，他像明白了什么，蹲下身柔声道：“来，我背你走。”本来还在为成功甩掉了青峰和绿间这两个拖油瓶而自鸣得意的，但现在他这种心情一点也没有了，只有自责和心疼。 “不要……好丢脸的……”望着黄瀨宽阔的后背，越前嚅囁着朝后退了退，微红着脸扭向一边。 “有什么关係啦，快上来，那边还有很多好玩的，我想过去看看啦。”不由分说把越前往背上一搂，黄瀨轻轻松松的站起来，一边走一边回头笑道：“你好轻啊，一点重量都感觉不到，就像背了只小猫在身上。” “我才不是猫……”人群很拥挤，为了不给黄瀨造成更多的麻烦也不让自己掉下去，越前只能伸手搂住他的颈，把头靠在宽阔结实的肩膀上。在极近的距离里，他闻得到黄瀨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脸红的同时突然觉得这位学长除了爱玩爱闹之外，其实还是挺可靠也挺温柔的。 背着越前在夜市里转悠了一阵，黄瀨给他买了一个看起来很可爱的狐狸面具，一朵大大的棉花糖，正准备找个视野不错的地方等下好看烟火，突然感觉衣袖被人扯住，耳边传来充满惊喜的陌生声音：“你是黄瀨吗？黄瀨凉太？那个兼职模特？” 俊朗的眉眼不悦的微微一蹙，但转过头去时，帅气的面孔又带上了恰到好处的浅笑，黄瀨望着眼前面善的中年男人，有礼的道：“请问您是？” “我叫浅野正夫，和你的经纪人小野绿是好朋友，我最近正想找你谈一个平面广告的事。”从口袋里取出名片，见黄瀨还背着一个人两手都不得空，浅野抬头看向被黄瀨背在身上的越前，眼中露出一抹惊艶之色，连忙问：“这位是……？”他当然看出越前是个男孩了，但长得这么精緻乾净的男孩，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是我队友的弟弟，小越前啦。”看得出浅野对越前的关注，黄瀨有点不太高兴，连向来对人总是和蔼有礼的表像都不打算维持了，径自朝不远处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走去。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与小越前独处的机会，才不想被不认识的人以及无聊的工作打扰，反正当不当模特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浅野正夫幷不打算就此放弃，尤其是他发现了越前之后，觉得越前和黄瀨的形象很配，想要把两个人都拿下来。快几步追着黄瀨走过去，等他把越前安顿在草地上之后，浅野又道：“黄瀨君，事实上那个平面广告还需要一个和你配合的模特，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但这孩子……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咦？真的吗？你觉得小越前很适合我吗？”正掏出纸巾帮越前擦拭吃得满嘴都是棉花糖，听浅野这么一说，黄瀨的手微微一顿，转过头时帅气的脸上已带上了明显的笑容，道：“那是什么广告，说来听听。” 详细的向黄瀨描述了一下自己所负责的那个关于运动休闲服饰的广告，浅野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越前四处张望的小脸上，越看就越觉得满意。等说完了，他把黄瀨往旁边拉了拉，压低嗓音道：“黄瀨君，这么好的机会……别浪费了哦。”在把人选确定为黄瀨之前，浅野曾细细研究过对方之前拍摄的照片，总觉得黄瀨眼里少了点什么东西。可刚才他看到黄瀨替越前擦嘴时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温柔，他认为自己猜对了，黄瀨缺少的就是能够全心全意对待的目标，而这个小孩就是那个目标。 不动声色的看看浅野，黄瀨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转身走到越前身边蹲下，拉起他的手道：“小越前，小越前，你跟我一起去拍广告好不好？有一个角色特别适合你！” “不要，我又不是模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越前继续舔着手里的棉花糖，挑起眼角瞪视浅野，仿佛在为对方给自己出了这么个难题而不高兴。更何况，他知道赤司肯定不会答应的，他不想惹哥哥不愉快。 “不要这样嘛……小越前……”已经沉浸在与越前一起拍摄广告的遐想里了，听到这个没有任何回转馀地的回答，黄瀨哭丧起一张俊脸，低头幽幽的道：“我一直在想争取这个品牌的广告，可是浅野先生说要签我就必须让你也参加……你不想我失去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吧……小越前，拜托你了……” 看着黄瀨朝自己看过来时还在拼命的眨眼，浅野马上领悟了他的意思，也连忙蹲到越前身边，道：“是啊，你叫越前是吧，越前君，这个广告的另一个角色和你的形象非常吻合，黄瀨君想要拿到这个广告，就要你参加才行。不然，我只能另选别人了。” 熟悉越前的人都知道，除去平日沉默少言和球场上骄傲张扬的性格，他其实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孩子。看着黄瀨失望得都快哭出来的样子，他心里浮起一丝不忍，因为他印象里的黄瀨一直都开朗阳光的人，这种悲伤的表情从未见过。低头沉默了许久，听着浅野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念叨争取到这个广告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对黄瀨未来的发展又有多大的助益，越前终于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小声道：“我知道了……那就试试吧。” “小越前！”达到了目的，而且知道越前肯答应全然是为了自己，黄瀨难以忍耐心中猛然浮起的狂喜和悸动，伸手一把紧紧抱住他，用脸轻蹭着柔软的墨发，微微颤抖着嗓音道：“谢谢你，小越前，你真好……”好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回报了。 “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了，那你是不是应该放开我弟弟了，黄瀨？”就在黄瀨示意浅野赶紧闪人，有什么事去找经纪人的时候，一声冰冷中压抑着愤怒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赤司大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脸色都很不好的几个人。 “哥哥？”听到赤司的声音，越前连忙挣脱黄瀨的手臂朝他看去，见俊秀的面孔一片阴沉，他微微一怔，吃力的爬起来蹣跚的朝赤司走去。 即使在盛怒当中，赤司依然注意到弟弟的脚被磨破了，快几步走过去轻轻抱住他，蹲下身去仔细查看伤势。而看着赤司连应都不应自己的沉默着，越前的眼神怯怯的，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赤司的发，嚅囁道：“我只是想帮帮黄瀨学长……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小笨蛋！真是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抬头看着弟弟讨好的眼神，赤司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无论怎么都对弟弟气不起来。回头冷冷看了一眼有点不安的黄瀨，他冷笑一声，把弟弟扶到一边坐下，淡淡的道：“花火大会马上要开始了，好好看吧，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哥哥？”难得主动的拉住赤司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越前挪近一些，望着静静注视自己的赤瞳，小声问：“哥哥还生气吗？” “你都已经答应了，我生气还有用吗？看烟火吧。”扯动了一下唇角，赤司伸手抱住越前的肩膀把他环在自己的臂弯里，示意他看向天空。 以寂静的夜空为背景，一团团灿烂的光球攀上天空，绽放开璀璨的流光。金红、浅紫、碧绿、明黄，各色烟花此起彼伏，展示着短暂又永恒的美丽。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致，越前仰着头，楞楞的望着河流对岸的夜空。清澈的猫眸映着绚烂的光华，瀲灩流转，他不自觉的喃喃自语：“好美……” 侧脸看着在光芒的映照下流露兴奋与喜悦的面孔，赤司情不自禁握住弟弟的手放在胸前，凑过去在精緻的耳廓边低低的道：“龙马，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吧？”第一次不是用篤定的语气，因为他突然有点害怕，害怕这个一直珍视的孩子哪一天就不属他了。 而回应他的，是越前回转过漂亮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在火光下无比耀眼的赤色眼眸，轻却坚定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