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那时彩虹（27）

    舞会当天，赤司幷未像其他学生会成员那样早早就抵达舞会现场为迎接学生们做准备。身为学生会长的他，反而是在宣告舞会即将开始的第一波焰火的照耀下带着弟弟出现的。

    抵达礼堂的时候，看着站在门边翘首以盼，眼中掩饰不住焦急的四人，赤司唇角泛起一抹冷冷的笑意。脚步微顿，故意用戴着尾戒的左手拉起弟弟的右手挽住自己的臂弯，让两枚鋥亮的圆环暴露在四人的视綫里，他轻轻笑道：“准备得都不错嘛，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们打扮得这么正式。”

    的确，篮球队这几个正选没有一个颜值低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女生自荐成为他们的舞伴了，再加上为了今天特意装饰过，从他们出现那一刻起就收到不少爱慕的眼光。但和此刻的赤司兄弟俩比起来，却顿时黯然失色。

    两人的礼服明显是为了配对而专门设计的，从配色上就可以一眼看出来。赤司的外套纯黑，越前的外套纯白，衬衫均是一看就知质地华贵的暗红。赤司的领口微微敞开，松松垮垮的系着一条夹杂暗金色花纹的领带，配上略显凌乱的发，整个人有种平时看不到的狂野邪魅。越前的衬衣比起赤司的多了一些花边配饰，让他看起来十分乖巧，但眼角一抹恰到好处的金色眼影却又给人一种其实不过是伪装出来的乖巧，骨子里依然是一隻顽皮的猫一样的俏皮。

    “小越前……”怔怔的望着那双被金色眼影衬托得越发明亮的琥珀猫眼，黄瀨觉得自己有点口乾舌燥，好半天才哑着声音轻唤了一声。他以为自己身为模特应该能猜得到越前的装束，可当对方以这身中性打扮站在面前时，他觉得自己的想像力太贫乏了，也不禁感到沮丧，沮丧自己错信了绿间的话，真以为越前只是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出现，只挑了这么没有特色的黑色礼服来搭配。早知道，他就应该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更适合的了。

    其实绿间也在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多问一点越前关于礼服的事情，他早应该想到不善言辞的越前在词匯形容上有多么薄弱的。习惯性的想要抬手去推一推眼镜掩饰自己的心情，可当指尖触碰到高挺的鼻梁时他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根本没有佩戴框架眼镜，而是按照母亲的建议选择了隐形眼镜。

    青峰一向是不在意自己的外型的，但看着赤司精心的装扮，他体会到了一种名为嫉妒的心情。英挺的眉微微一蹙，抬手拉松勒得脖子有点难受的领带，他把脸转向一边，紧紧抿起嘴唇，在心中直駡绿间不中用。

    至于紫原，他本来就懒得打扮，今天也不过是按照绿间的说法找了件黑色的礼服，里面的衬衣为了配合发色也是紫色的，偏长的头发被他随意束了起来，整个人倒也精神了不少。动也不动的盯着越前看了好一会儿，他眯眼道：“赤仔好狡猾哦，把小龙马打扮得这么可爱，是故意不想我们拿到最佳配对奖吗？”

    “怎么可能呢？最佳配对奖又不是光靠服装就可以取胜的，你们加油吧。”似乎看出了几人心中的不爽，赤司唇角泛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带着弟弟径自朝里走去。

    按照帝光舞会的传统，每一年都有一个被学生们票选出来的人来开舞，而这一年被委以此项重任的，正好是率领帝光篮球队夺得冠军的赤司。在代表学生会短暂的致辞之后，他走下舞台，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走向被绿间等人围在当中的弟弟，伸手笑道：“来吧，龙马，这第一支舞，是属我们的。”

    面上带着微微的热，越前垂眼望着那只对他伸出的手，有些紧张的把自己的手交到兄长的掌心，任由对方带着自己走向会场正中那个聚光灯照耀的地方。右手与赤司的左手十指相扣，左手轻颤着搭在赤司的肩膀上，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微微一紧，他用只有彼此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嚅囁道：“等下被我踩到脚，你可别怪我。”

    “当然不会了，我相信龙马会跳得很好的。”低头在弟弟的发上烙下一个轻吻，赤司含笑注视着越发红润的小脸，在悠扬响起的乐曲声中迈动了脚步。他在想，也许当他们再次共舞的时候，他们的无名指上也会出现一对戒指的，他篤定会有那么一天，也期待那天早一点到来。

    一开始，越前的确是紧张的，也幷不能很好配合赤司的脚步，可当某一次不经意的抬头，看到那双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柔疼爱光芒的赤瞳后，他忘了挪开眼，就这么怔怔的被如红宝石般美丽的凤眸吸附了所有的目光，也忘了他们还身处舞会现场。那当真是一幅极美的画面，兄弟两人互相对视的样子让在场所有人都忘记第一支舞过半之后就可以下场参与了，久久注视着他们，现场大屏幕上关于他们最佳配对的支持票数在不断上涨。

    “小赤司好过分，准备得那么充分还说对大奖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也想马上和小越前跳舞啊。”满含羡慕的望着共舞的兄弟俩，黄瀨低低的叹了口气，心知今天自己又败给赤司了，但同时也激起了他心里的执拗。

    青峰和绿间都没有说话，倒是紫原挺不耐烦的抓了抓头发，嘟噥道：“怎么还不结束，我还等着带小龙马去吃好东西呢。”一直这么看着，真的好不爽。

    一舞结束，赤司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在音乐裊裊的馀音里执起弟弟的右手吻在明亮的尾戒上，唇畔带着一抹微显复杂的笑意。他是故意要这么做的，他想要借着全校师生的嘴把消息传到父亲那里，试探父亲的意思。当然，他也是情不自禁的。

    身为学生会长，赤司当然不可能全程紧盯着弟弟不被那几个人骚扰，第一支舞结束之后便被学生会的干部叫走了，让黄瀨等人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与越前跳舞的机会。紫原是最后一个和越前跳舞的，但跳舞却不是他的主要目的。瞅着黄瀨、青峰和绿间被大批涌过来的女生包围无法脱身，他不等舞曲结束便把越前拉出了舞场，快速冲向垂涎了好久的自助餐那边。

    “我们不管青峰学长他们了吗？”站在餐桌边拿着两个紫原递来的盘子，越前朝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张望了一下，看着青峰比平时更黑的脸，绿间严肃得像扑克般的表情以及黄瀨笑到脸部僵硬的样子，他咧嘴想笑。

    “管他们做什么啦，让他们去就是了。”正忙着把心仪的食物都夹过来放在越前抱着的盘子里，紫原空出一隻手摸了摸白晰精緻的小脸，道：“小龙马也一定饿了，我们出去吃吧，这里好吵。”

    越前的确是饿了，也同意紫原说的，太过喧闹的音乐声吵得他有点头疼，所以半点反对都没有就让紫原拉着手从侧门偷偷溜出了礼堂。走在月色笼罩下安静的校园里，他低头看看堆满餐盘的精美食物，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抬头问：“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马上就可以了，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别看紫原平时懒懒的，一旦认真起来脑子却比谁都转得快，他现在想的就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然后单独和这个他特别喜欢的小孩吃一顿没人打扰的晚餐。他可没有傻到忘记那几个人一向神出鬼没的，尤其是赤司。

    走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处觉得很安全的偏僻所在，紫原拉着越前在草地上坐了下来。把每样食物都尝了一点，他选了一样最美味的东西送到越前唇边，眯着眼道：“来，吃这个，很好吃哦。”

    想也没想就张嘴吞下了紫原送来的食物，不错的滋味吃得越前满意的弯起眼眸，直到咽下之后才发现紫原动也不动的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一点都没动。不自觉的红了红脸，他连忙低头也拿了一块蛋糕递过去，道：“你也吃啊，紫原学长。”

    “谢谢。”也不去接越前递来的东西，紫原抓着他细瘦的手腕直接送进嘴里，眯起眼口齿不清的道：“小龙马给我的东西最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你盘子里不也有一样的吗，怎么可能味道不一样。”连忙缩回手，越前有点不好意思的嘀咕了一句，又抓起一样食物问：“这个要吃吗？”

    “要啊，小龙马给的我都吃。”还是像上一次一样吃掉食物，紫原朝越前身边靠了靠，眯眼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哦，小龙马一直喂我好不好，我也喂你。”儘管没看清楚到底吃下的是什么，但他就是觉得特别美味。

    “不要，好丢脸的……”望着紫原抓着自己的手不断叉起食物往嘴里送，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越前感觉不自在又不好意思拒绝，最后乾脆把心一横，也在对方的投喂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反正他也饿了。

    肩幷着肩吃完两盘食物，紫原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低头看着越前道：“小龙马，你吃饱了没有？要不你在这边等我，我再去拿点吃的？”

    “不吃了，我好困，想睡一下。”昨晚紧张得没有睡好，又忙碌了一天，此时吃完东西越前已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懒懒打了个哈欠，也不管草地上脏不脏，他歪倒在紫原身边，睡意迷蒙的嘟噥道：“让我睡一会儿，紫原学长……”

    看着闭上眼很快就沉沉睡去的越前，紫原有点无奈的抓了抓头发，小声叹道：“这样睡等下醒了脖子会疼吧……”伸手将越前抱起来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大腿，紫原不敢乱动，坐了一会儿也开始感觉腰酸腿疼，眼皮发沉。就睡一小会儿吧，这么告诉自己，他小心翼翼的往地上一躺，闭上了双眼。

    舞场那边，青峰是最先摆脱女生们的包围的。和一向总是习惯保持阳光开朗形象的黄瀨以及为人严肃认真的绿间不同，青峰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的，自然对那些女生没什么好脸色，渐渐缠着他的人也就少了。走出拥挤的人群，在礼堂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紫原和越前的身影，他乾脆走到外面去找，心想着绝对不能让紫原这傢伙占到便宜。

    说得玄乎一点，青峰身上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这种直觉不仅能在球场上发挥得淋漓尽致，用在寻找越前上面也有奇效。上一次在神奈川，他凭藉这种直觉找到了受伤的越前，这一次依然不例外。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他便找到了紫原自以为很隐蔽的那个地方，幷且远远的就看到了两个躺在草地上睡得正熟的人。

    刻意把脚步放得很轻，青峰悄悄走过去，居高临下瞪了一眼正将手搭在越前肩膀上的紫原，然后在越前身边蹲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在这种地方睡觉幷不舒适，越前的眉心微微蹙着，偶尔还不自觉的在紫原腿上轻蹭几下，看得青峰既不爽又捨不得让他继续难受。

    “紫原你这傢伙，真是蠢透了！”咬牙低駡了一句，青峰伸手小心翼翼把越前从地上抱起来，屏着呼吸像生怕把他弄醒了一般把每个动作都放得极慢，等抱着越前站起身时，他浑身已是大汗淋漓。但他没有任何休息的打算，对着一无所知的紫原得意的勾了勾唇，转身快步离去。

    出了学校，叫了辆车直奔自己的住所，青峰完全忘了在赤司眼皮底下把越前带走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满脑子只转着一个念头——机会难得，他可不能让其他几个人发现了，不由自主把怀中的越前搂得更紧了些。

    “……青峰学长？”也许是青峰的力气有些大，越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含糊低叫了一声。

    “乖乖睡吧，我送你回家。”抬手遮住想要努力睁大的猫眸，青峰压低嗓音轻哄了一句，心脏在狂跳。他很怕越前会彻底醒过来让他的打算落空，但更多还是因为越前不自觉的朝自己怀里鑽了鑽，连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嗯。”温暖的怀抱让越前觉得很安心，再听到低沉而柔和的嗓音，他唇角微扬，再度闭上眼沉沉睡去。

    不断催促出租车司机加速，再加速，总算是到家了，青峰连脚步都不曾放慢过，进了家门就抱着越前朝自己的房间匆匆走去。青峰的父母常年都在国外，整个家就只有他一个人居住，以前觉得冷清，但今天却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庆幸，至少没人在来打扰他了。

    被青峰放进床铺之后，越前明显感觉舒服多了，懒懒的翻了个身抱住棉被蹭了几下，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丝毫不知青峰就坐在床沿连大气都不敢出，紧张的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因为些许的寒意，他还主动靠向青峰，贴在对方身边像猫一样蜷起了身体。

    紧綳着身体坐了一会儿，发现越前睡得很熟了，青峰慢慢伸出明显在颤抖的手，抚上金芒闪烁的眼角，然后一径滑落到微扬的唇角。目光流连在色泽粉嫩的唇瓣上，他觉得喉咙发干，低低的唤道：“越前……不……龙马……”他实在搞不明白，他明明喜欢的是大胸的女生吧，可为什么面前这张精緻的面孔对他来说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看了一次之后就想看第二次，第三次，幷且一次比一次渴望看得更久一点。

    这个问题注定青峰今天是想不明白的，因为吸引了他所有注意力的唇瓣让他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想要去完成心中一直叫嚣的衝动，想要用自己的唇去碰一碰微扬的嘴唇。可就在彼此的唇即将贴合的一瞬间，清脆的门铃声突然传来，吓得青峰浑身一抖，深蓝的眼眸浮起一丝难掩的慌乱四下张望。

    一声接一声的门铃声不曾停歇过，青峰只得站起身，极度不爽的低咒着离开卧室，冲到玄关前猛的把门拉开。他原本很想胖揍一通打扰了他好事，吓得他至今心脏狂跳不已的傢伙，可当他看清眼前的身影是赤司时，怒意顿时化作心虚，挤出一抹訕訕的笑容，道：“怎么会是你啊，赤司？”

    “我弟弟呢？”直视青峰不太自然的眼，赤司的目光冰冷而凌厉，如果不是一向良好的家教使然，恐怕会直接一拳揍上去。

    “呃……在楼上睡觉呢……”赤司的身高比青峰矮了不少，可被那双寒光闪烁的赤瞳看着，青峰觉得那个被俯视的人是自己，不自觉冒出了一身冷汗，老老实实把什么都说了。抬手不自在的抓了抓头发，他试图解释道：“那个……”

    然而赤司根本不想听青峰废话，说了一句“失礼了”便脱鞋走了进去，直接走上二楼，走进房门虚掩的房间。而青峰则是一头雾水的站在门口，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赤司这么快就来了，他明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把越前带回来了啊。

    赤司怎么会知道弟弟在青峰这里的？其实原因很简单，在青峰带走越前后不久，紫原就醒了。发现越前不见的紫原匆匆赶回舞会现场，抓着黄瀨和绿间问了一通未果后又跑去找赤司。赤司的心思有多细腻，见几人里唯独少了青峰，他很轻易就猜到了对方那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想法，立刻叫来司机直奔青峰的家。不得不说，青峰大辉这个直肠子对上赤司征十郎，根本连半点胜算都没有。

    走进卧室之后，赤司一眼就看见蜷缩在床上像猫般睡得正熟的弟弟，见越前的礼服扣得严严实实，身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他终于微微松了口气，原本狂怒的心情也冷静了许多。走过去轻轻搂住越前，他低声轻唤：“龙马，醒醒。”

    “……哥哥？”睁开困倦的双眼，见搂着自己的人是赤司，越前不满的嘟起嘴唇往他怀里靠去，小声道：“别吵我，让我睡，我好困。”

    “……那就睡吧，哥哥带你回家了。”弟弟的依赖让赤司彻底发不起火来了，只能无奈又好笑的叹了口气，抓着他的手搭在肩上，背起他转身就走。走下楼梯时正好碰上青峰上楼，他冷冷的瞥过稍显紧张的俊脸，冷然道：“青峰大辉，没碰我弟弟是你今天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