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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风起云涌会群雄

    章十二、风起云涌会群雄

    顾家在京城的旁支还有一族,人数很少,目前仅存的只有十几人,是顾家远亲。旧时,两家常往来走动,不过他们不像顾易一家修仙,只是个凡人,而家中只有一位庶女,年华正茂,至臻二年时甚至想指配给顾以明,后来指配给了苏家。当然,这是顾以明后来才对他说的小秘密。

    沉莫若和顾以明年少时无话不谈──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沉莫若说顾以明听,但顾以明对沉莫若几乎没有秘密。那名女子貌美贤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其中也包含禄家。不过因为顾易与禄庸政治立场相左,禄家求而不得,后因朝中权利角力之故,女子成了牺牲品,香消玉殞。从此顾家与禄家渐行渐远,而苏家也于女子故去后没落了。

    沉莫若立在巷口,远远看了一眼,见顾家后辈生活无虑便回了旅店。

    顾家人只剩他们,若能从此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对顾以明而言就是最欣慰的事了吧……

    「你有病啊?一回来就盯着那只黑盒子瞧,瞧出啥花样没?」柳长歌把一颗丹药塞进沉莫若的手中,用眼神威胁他快吃。

    沉莫若一向是乖巧配合的病患,很爽快地吞了。

    「我只是在想……」

    「想啥呢?拿来我看看,又不是没玩过机巧盒。」柳长歌简直拿他没法子,就一个黑漆漆的小盒子,回来看半天不知道在发啥呆。这玩意儿又不是多罕见,至于吗?

    沉莫若一愣,「机巧盒?」

    「对啊,你小时候没玩过吗?」

    抱歉,他小时候玩的是剑和法阵。

    「……我看过了,里面是空的。」

    「废话。」柳长歌翻个白眼,「东西藏在盒子某个你看不见的地方,机巧盒都是这样。」

    柳长歌把玩着掌心大小的乌木盒,上下左右翻转着,仔细观察上面花纹走向,这边敲敲那边按按,还真的让他找到了机关。

    在木盒子的底部有个花纹不同的小点,一按,咚的一声,内部传来齿轮转动声,彷彿是开啟了某个机关。柳长歌接着将盒子八个角分别转了方向,依照八卦八门之位的顺序而解,齿轮依旧不停转动。他又伸出两指在盒子底部往上一推,齿轮声停住了。

    喀。盒子开了。

    乌木盒中铺着一块鮫纱,月光似被收藏在其中,月华如流。而鮫纱上是一根朱色琴弦。

    柳长歌瞇了瞇眼,然后将盒子还给沉莫若。

    「这东西不简单,你哪来的?」

    「……」

    沉莫若没有回答,反而捏起琴弦仔细端详,在光下似有金粉在闪烁。

    有点眼熟。

    他曾经也有一把上古焦尾琴,对琴弦再了解不过,朱色的琴弦却很少见。柳长歌说它不简单的原因就在于朱色,若没猜错,这朱色不是丹砂,而是血!

    「不是凡物,是修真界的东西。」

    「我有眼睛,所以才问你哪来的……这是某个人的心头血……」柳长歌想起了他今天外出的目的地,「你去了顾家?」

    「嗯。」

    「怎么,替你的道侣去看看小时候的家吗?不过也没啥可看,都荒废了,还存着一股魔气……你怎么找到的?」

    「……意外发现的。」沉莫若傻了才告诉他,事情可以追溯到他的上辈子在魔界的事,一说就露出马脚了──虽然顾以明很可能已经知道他不是沉兰之。

    「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琴弦和血。」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问你,这是谁的琴谁的血?」

    「……回溯术。」

    沉莫若对柳长歌伸出手,柳长歌看了看他的掌心又看看他的脸,皱着眉,「干嘛?」

    「灵石。」

    「你家道侣没给你旅费?」

    「我用光了。」

    「用光了?」柳长歌瞪大眼,「我们才来不到一天,你怎么用光了?」

    「佈阵用完了。」沉莫若晃晃手,「给不给?」

    「没有。我只剩下旅店的费用,其他的没了。」

    「喔。」好吧,那么琴弦只能等机会再探究了。

    一根断弦,被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用法阵藏匿,不是极其珍贵之物就是极其重要之物。

    这上面有何秘密?沉莫若皱眉苦苦思索,总觉得忽略了某样线索……

    东坡,青沅秘境入口前。

    乌泱泱挤满了上千人,五大门派聚首──逍遥岭、逆雪宗、断情门、婆罗门、散仙教,除了逍遥岭和逆雪宗外,其他三大仙门全是来自南州大陆。修真界分南北州与中央,逍遥岭与逆雪宗地属北州大陆,位极北之地,近北州顶端的北冰地界;而其他三宗全位于南州,气候较为温暖,最南的婆罗门气候最炎热,因此时常见他们赤裸着上身修练或打坐。

    中央就是京城所在,天道原本眷顾之地,由天子代行天意。

    可惜现在已经变了样,天子偏离天道,也不再为其所眷顾。

    这次讲学由逍遥岭主讲,因而此次歷练也由逍遥岭的长老主持,只见明机长老摸摸鬍子,运灵传音:「各位道友,青沅秘境即将开啟,请收好信物切勿遗失。此信物除了作为队友相聚之用,也为紧迫时刻救命之符,只要催动信物就能立即脱离秘境,切记小心使用。秘境开啟时间为一个月,除了天材地宝,便看谁能猎得更多的灵兽,并依照灵兽的阶等计分,前三名高分者分别可得近仙器法宝几许,与衝击元婴期或化神期所需丹药。」

    逆雪宗代掌门苏愈这次也来了,一身黑色劲装立在一边,鼓掌称道:「逍遥岭也能炼出近仙器了?想必再过些时日,半仙器也不是梦了。不过……」

    他张望四下,有些困惑,「无非仙尊没来吗?他不是出关了,日前还去我那找我聊天呢。」

    明机长老朝苏愈抱拳,回道:「仙尊游歷去了,此次歷练便由我等代仙尊来。」

    「不会吧?我本来还想找他喝茶下棋,没想到居然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你们掌门也不拦着他?好不容易盼到他出关,怎么可以不多关照宗内的弟子呢?多少人修仙就是想见无非仙尊一眼,见识见识修真界第一人的风采。」

    「我等不敢阻拦仙尊,掌门也是。」

    苏愈切了一声,「就你们这些剑痴,不是正在闭关,就是在闭关的路上。得了,我找别人喝茶去。」

    「贵派掌门也是闭关中,大家同是爱剑之人,想必苏代掌门可以理解的。」

    「知道啦。那我先回去了,这秘境危险不高,没啥好看的。」

    「苏代掌门不说几句鼓励弟子们的话吗?」

    苏愈看了看面前上千位弟子,搔搔头想了想,最终只蹦出一句:「别死就成了。」

    明机长老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下,抚着白鬍子的手还差点扯掉一根。

    「苏代掌门,您还是走好。」

    苏愈哈哈一笑,大力地挥挥手,接着踏云而去,留下逆雪宗两名面生的长老。

    明机朝两位点点头,又让另三大派的仙门掌门或长老说些激励弟子们的话后,领他们至水镜之前入座。沉莫若在人群中吃着糖,望了眼苏愈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接着用灵识寻找,果然没有悬壶门的人。

    一个也没有。

    这不算好消息。因为他们在明,悬壶门在暗。那两位师兄堕魔的消息被逍遥岭封锁了,因此其他宗门或散修弟子是不知情的,只知道那两人因为胁迫沉莫若反被击败身受重伤,目前回了宗门疗养中,其他弟子和长老因与沉莫若有嫌隙也不愿多待,一起返回了悬壶门。

    在其他人的眼中,沉莫若是被悬壶门扔下了,不过他本就不是悬壶门的人大可不用在意,但许久未见的顾元宗却同样被丢下,代表悬壶门将他逐出门外,他现在连个外门弟子都不是。说来还是有点令人同情,没了宗门的护佑和培养,几乎就成了散修。

    这种等同于叛出宗门的弟子,一般的仙宗不会再收。

    顾元宗今后的路会更加艰难。瞧,他连秘境歷练都不来了。眾人心想。

    沉莫若收到好几枚投过来的同情眼神,感到莫名其妙,但没多加理会。

    柳长歌修为已经超过青沅秘境太多,自然不可能跟着他一起进入,因此给了他一袋丹药后,自己在旅店等他。

    终于,秘境入口开了。深厚的灵压从入口中传来,入口处形成一圈透明的涟漪,眾人兴奋地抢入秘境,沉莫若领着逍遥岭五位师兄弟向明机长老拜别,也一起进入了。

    青沅的入口传送阵有个特点,就是一起进来的人不一定在同样的地方降落,而是落点随机。因此同样的落点,可能有散修有逆雪宗有断情门或其他人,可能都非同一队,因此才需要信物去寻找队友相聚。要知道猎灵兽或妖兽并非安全,况且阶级很可能超过他们修为许多,最好与队友一起相互照应,才不会丢了小命。

    所以苏愈说的好,别死了就成。

    只要保住一条命,就算没有得到任何事物,但此次经歷绝对能让人心境和修为均提升,对于将来衝击下一个大境界是非常有帮助的。每次晋升的天雷淬鍊的不只是肉体,还有心境与元神,只要能在秘境中提升自己,那么在天雷之中就会多一分胜算。

    沉莫若的运气不太好,他的落点是一个荒野,天色昏暗,到处是灰濛濛的一片,一眼望去是一重又一重的砾漠,稀疏长着几丛乾枯的草,近处只有一棵掉光叶子的枯树,树上一隻乌鸦张着一双阴暗的眼睛盯着他。

    皱着眉,他打出一道灵力赶走牠,然后放开灵识感知──荒漠广大,可除了他之外竟一个人也没有。

    有些奇怪,居然没有人跟他是同一个落点吗?他取出信物,输入灵气,没多久就传来回讯,距离他不远。但抬头远眺,仍是不闻任何人的灵息。

    难道……沉莫若看了看脚下,唤出湛然,附灵其上,朝地面以雷霆之力劈出一剑──没有半点动静,灵气如流入海无声无息,彷彿被吞进某种空洞之中,地面甚至一点伤痕也无。

    沉莫若心中瞭然,这是幻境。

    嘖的一声,他就说他运气不好,一进来就掉进幻境,这下可好了,不花时间找阵眼是出不去的。刚刚就不应该把那隻乌鸦赶走,牠可能是引路者,结果自己把嚮导赶跑了,简直要被自己气笑了。

    等了一阵,发觉乌鸦真的离开了,只好认命地选了一个方向往前。

    荒野漫漫,无风,无声,却隐约有种令人心口沉闷的气息压制着。他没多久就发现这个幻境还有压制修为的作用,湛然飞都飞不起来,只能步行。天空一律昏暗,无日月,被一片灰色的雾气笼罩,自然分不出时辰也分不出白日或黑夜。

    沉莫若是选定那棵树前进的,可无论走了多久多远,那树总是不远不近的,一点儿也没有缩短距离。

    是阵眼?如此简单,如此显眼吗?

    幻境一般都会隐藏阵眼,因此他起初并没有预料到会很快、直截了当地发现,可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那棵树特殊,不是阵眼的话应该也是幻境中的某个关卡。

    不过……如何靠近?

    他停下来,静静凝视那树,又仔细观察四周,觉得那些乾草丛分布有些趣味。湛然没办法飞,不过在他敞开灵识之下,大约也摸清了那些乾草的方位……居然是八门!只是排列方式相当奇异错乱,必须用正确的方式和顺序打开八门才能成功靠近枯树,如果错了,沉莫若不太想知道错了之后的后果。毕竟这荒漠看起来就不好惹。

    然等他盘算了下,还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闯关。

    选定其中一团乾草,掷出湛然,湛然兴奋地往前飞──嚓!正中红心,直直插入草堆之中,然后……没有了。周遭仍旧一片寧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听不见其他。湛然也甚感奇怪,它就是在一团很平凡的草堆中,什么惊心动魄的事都没有发生,连根草都没被斩断,实在太奇怪了。

    「错了?不可能啊……湛然回来。」

    沉莫若专精阵法,鑽研许多上古大阵,像这种幻境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八门和解法,为了安全起见他还先用湛然试探,不料却出他意料之外。

    湛然动了动,发现自己被底下的砂砾抓住了,正在慢慢地往下陷去!

    它激动地嗡鸣,警示沉莫若。

    「别过去?会被抓住?」沉莫若观望四周,仍是没有异状出现,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往湛然去。这团乾草是生门,他本想直接通关,可眼下逼他看一看究竟乾草堆底下有何物。很多狡诈的阵法时常在生门设下埋伏,他也遇过,险象环生,然生门就是生门,找对了方向,就是一线生天。

    当他才迈开一步,恍惚间有一道自起的风吹拂过他的脸,撩起他的额发,下个瞬间,便见湛然忽地消失不见,而它原处的地方出现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洞,从里面爆发出具大的吸引力,直将沉莫若扯了进去!

    荒野之中,回復平静,什么也没有。

    枯树上,乌鸦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小小的眼睛盯着沉莫若消失的地方,一动也不动。

    「妈呀!」

    沉莫若被一个黑洞『吐』出来,忍不住爆了一句粗话,然后趴在地面上乾呕。

    那个荒野压制修为就算了,没想到那个吸人的黑洞直接把他的修为吸乾,让他在里头天旋地转许久才放他出来。

    他进入过无数个秘境,使用过无数个传送阵,人间魔界来回跑,从没遇过像这个黑洞一样坑人!青沅秘境居然是这样的吗?

    湛然躺在他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发着嗡嗡声响,似乎也是晕头转向了。

    缓好一阵,沉莫若才松了口气脱力地往地上一摊,身下是毛茸茸的绿草地,发着微微的萤光,几隻小蓝蝶飞舞,其中一隻停在沉莫若的鼻尖上休憩。视线所及,是岩石与山壁,他似乎被黑洞吐到一个洞穴里来,而这洞穴充满灵气,开着许多漂亮的白花。花不若秘境外头那些普通的花朵,它们长的很大,大到可以一个人躺在上头,其中一朵艷丽无比,鲜红的顏色闪着萤光,远远看去就像流动的血液。

    洞穴里有个小灵泉,汩汩地自山壁中涌出,壁顶还结了一些鐘乳石,不停地滴下灵乳。

    这是个洞天福地,虽小,灵气足。

    沉莫若暗叫不好,这种地方通常有主,该不会是某妖兽的巢穴?

    可等了又等,并无事发生,他大大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否则他现在半点灵力也无,若真有妖兽岂不是坐以待毙?

    若非妖兽,那就是人了。

    那个幻境是进入这里的大门,装作贫瘠的很,应当是为了掩人耳目。找了一下,没发现人跡,那就可能是从前某个大能留下的。毕竟幻境是人造的。

    洞穴外是一片悬崖,悬崖之下一望无尽的树林,天色仍旧昏沉。这里依然压制修为,甚至经过那个黑洞之后,沉莫若现在的灵力乾涸,元婴昏昏欲睡,识海有些隐痛。简单来说,他现在就是个凡人,然后,头疼。

    湛然已经被收入体内,没有灵力,沉莫若只能把它当成柴刀,可这地方有微光不用砍柴生火照亮,于是它连唯一的用处也没了,只好叫它自己回小柳条内。

    没有灵力,信物也没用了,沉莫若有苦难言。这青沅秘境对他也太不友好了。

    幸好,这小洞天灵气充足,他只要想办法把灵气吸纳入体,滋养识海,其他的自然迎刃而解。不过周遭灵气似乎调皮,他盘膝打坐许久,运转心诀,却也不见灵气聚集,反而自得其乐地在他周身游走,东碰碰西碰碰就是不被吸纳进灵脉。

    稀奇了,这里的灵气有自我意识似的,居然可以拒绝被吸纳?沉莫若抓来一团灵气,感受它在指尖缓缓旋转,然后又轻轻地飘开,完全无视他。

    有点愁,体内没有灵气,这样下去他连离开小洞天都是问题。

    紫府内的元婴缩成一团躺着,双目紧闭,已经睡着。识海内如同久旱的大地,裂纹遍布,就是这些裂纹让他感到头疼。

    沉莫若来到洞口坐下,支着下頷眺望远方,发呆。

    青沅秘境水镜前,眾位掌门长老交头接耳,相互评论弟子们的作为,顺带点评修为功法优缺,忽然间,有好几面水镜画面消失变黑,接着传来尖锐的惨叫声,声音几乎震破所有人的耳膜,片刻又突然安静。一股不祥的气氛瀰漫开来。

    在秘境外观看的,除了各宗门大能外,还有许多无法进入秘境的弟子们前来观摩学习。乍听惨叫响起,纷纷心头大震,开始感到不安,窃窃私语。

    逍遥岭的明机长老神情凝重,不断来回观看所有的水镜画面,有十几面已经乌鸦鸦一片,那些都是落单的还未与队伍会合的弟子。他们并未看见弟子们惨叫的原因,很是担忧,而且有人发现水镜并未呈现出所有人的所在之处,最明显的就是沉莫若──从他一入秘境开始,关于他的那一面始终灰濛濛的,彷彿被刻意掩盖了。

    因此他们完全没发觉此时此刻沉莫若坐在一个山洞口发呆,而他的队友就在底下一望无际的树林中,迷路。

    「明机长老,我们需不需要派人入秘境探查?那些弟子……」断情门的掌门面带愁容,方才那几面水镜画面里有几个是他宗门弟子,天资不逊,他可不想断送了好苗子。

    明机沉吟着,逆雪宗的长老先他一步开口:「先看看情况。青沅不是特别难的秘境,相信弟子们能够应付的。」

    断情门掌门有些不悦,「你没听见那叫声?分明是遇见了什么!」

    「那只能说你门内弟子太娇气,破了道口子都要叫半天。」逆雪宗长老不以为然。

    「你说不说理!」断情门掌门拍桌而起,怒道:「非你门内你当然无关紧要,况且若非遇到危急生命之事,断不会叫得如此凄厉!」

    婆罗门也赞同道:「虽青沅等级不高,但仙尊事前说过,秘境里有了一些变化,不可不防。」

    「所以你们想进去找人?」逆雪宗讥笑,「出发前不是说生死自负吗?想反悔?况且信物并没有被驱动,如若真有性命之危,他们应当出了秘境才是,不是吗?」

    断情门掌门一窒,登时无语。

    明机长老心下一动,有些怪异之感,但按兵不动。

    听见逆雪宗之言,其他宗门也觉有理,便暂时按照原定计画行事,还是先观看一阵再言。

    对于沉莫若,明机长老是不担忧的,毕竟他的队友也不简单──

    树林中,逍遥岭的五人正拨开茂密的枝叶前进,速度不慢,却一再迷路。

    他们已经在树林里困了三天,一直走不出去。

    其中一位身着白色劲装的马尾女孩已经有点不耐烦,对着领头的队友问:「小明镜,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出去?」

    小明镜,实为施了易容术的明镜真人,吃了压制修为的丹药后,目前是元婴初期,装作小新手一枚。而质问他的女孩来头也不简单,只见明镜回头睨她一眼,面无表情地作了一个请,意思是你行你来。

    「明玉长老,您别说了,一路上您都跟明镜真人打过多少回,回回都让我们偏离预定的路线,现在都迷路了,还是冷静点。」跟在她身边的是飞青峰的亲传弟子,名字是李朋朋。名字听来可爱,却是身材壮硕的男子,修为是金丹大圆满,正在寻找机会突破。他和另一名也是飞青峰的男子是师兄弟,都是亲传。飞青峰掌门是唯一一个有两位亲传弟子的峰主,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两人是道侣,所以一起收做亲传。

    明玉杏眼一瞪,「小朋朋真有胆,居然敢这么对人家说话?小心告你状去。」

    李朋朋无奈,「您要告去告吧,不过目前重要的是先找回沉师叔。仙尊离开前特别嘱咐过的,弟子不想事后被仙尊责罚。」

    明玉哼了一声,用手中的长剑戳戳明镜的背,示意他先停下。

    「这么走不是办法,这个林子有鬼,用普通的法子走不出去,得想想其他方法。」

    明镜冷着一张脸,把话扔明玉脸上。

    「不知道出发前是谁说沉师叔以一抵百,不用太玄峰支援的?」

    明玉张了张玉口,美艷的脸庞有点尷尬,还是死鸭子嘴硬,「谁知道沉师叔一进秘境就下落不明,连特製的信物都没用了。我这不是太相信沉师叔了吗……」

    李朋朋的师弟姚全叹了口气,他身形娇小,站在李朋朋身旁像个孩子,此时显小的脸上也充满担忧,「沉师祖行踪不明,我真怕他遇到危险……仙尊说的『入口』已经在不远的地方了,沉师祖会不会无意中闯入那边?」

    「应当不会,否则信物会有反应。」明玉摸摸腰间的白玉配,温温润润的,的确是没有任何回讯。

    当他们一起入秘境后,一落地就是互相传信,约好匯聚地点,没料到所有人都到了,独独缺了最重要的一人。明明回信的地点距离不远,可是他们翻遍了所有地方,就是没瞧见人,正想再发一次灵讯时,另一头的沉莫若已经被拉进黑洞,灵讯石沉大海,他们再也感知不到沉莫若的灵息。

    他们进秘境其实除了保护沉莫若,还有另一个要务,就是由青沅找到那个『入口』,探查其是否真的连接了无名崖底,直通那个地方,然后进入。

    「要不先传讯给外头的明机长老了解此事,再另做打算?」姚全提议,李朋朋正想赞同,却见明镜做了个『嘘』,率先将灵息收敛,并且蹲低身子,瞇眼盯着正前方的树林。

    同时,所有人顿觉一阵悚然,眨眼间,前方出现几个人,看穿着竟是悬壶门!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没有参加秘境歷练,从哪进来的?明玉用眼神询问明镜。

    明镜摇摇头,眼神一沉,手已悄悄按上他的本命剑。

    另三位弟子也惊觉危机出现,连忙伏低身体,也跟着将所有气息收至全无,紧紧抿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眼前的悬壶门一共十三人,每个都气息阴騭,身上浮现的并非灵气,而是魔气!

    ──竟全是堕魔的修者!

    无非仙尊猜的没错,悬壶门与魔族勾结,门人之中已有不少堕魔者,只怕全宗已经沦为魔族的走狗。

    那十三人步伐极快,他们穿过林子,往北行,一点儿都没有耽搁。明镜眼尖,瞧见他们不少人手中都提着一颗人头,正是入秘境歷练的弟子!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剑,几乎要克制不住杀意,好一个悬壶门!而领头之人更不敢令人置信,竟然是悬壶门的掌门,陆有!

    五人的心沉到谷底,无非仙尊预料的事果然发生了。

    时隔二十多年,平静底下的暗潮汹涌终于要翻上来了。

    而此刻,沉莫若刚发完呆回山洞探索。

    他方才在山崖边扔了颗小石子下去,石子在空中坠落,在刚触到那些树冠时,又被反弹回来,像时光倒流般,落回他的脚边,明显底下有结界。

    这下好了,沉莫若苦着脸,连山崖底下也下不去了。

    这个洞天福地似乎得完成某事才能打开封印回到正常的青沅秘境中。至于是何事,就必须在山洞里找线索了。

    山洞其实不大,但走进里面,才发现很深。洞口有萤光草地,往里一些有巨大的花朵和灵泉,走过一段滴着灵乳的鐘乳石甬道,是一处忽然广阔的平台,平台周围有方才的灵泉匯流,在周围形成一个圈,中央则是两颗被削平的石头面对面摆放,显然是修士打坐修炼之处。

    此处依然长满了鐘乳石,倒掛在山洞顶端,偌大的灵乳时不时就会滴落,正巧落在那些匯聚的灵泉里。平台灵力比洞口处来的浓郁,隐约已经成了一片淡淡的灵雾铺散在洞顶。沉莫若在平台周围打量了下,甚至还翻起石头查看,就是没看见可疑之处。

    再更往里一些,经过一条仅容一人行走的小道,不多时,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圆顶岩洞内有灵瀑冲刷而下,下方形成一小片池塘,池塘边长满了千年百年的灵草灵花,许多蓝色的小蝴蝶在灵草上飞舞。池水清澈,里头有鱼,也是不凡之物。池塘的另一边则有个石室,室口明亮,镶嵌着许多颗夜明珠。

    沉莫若绕过池塘去,来到石室,发现空无一人,却相当洁净,如同那个修练平台一般,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跡。也是,毕竟大能或许已经登仙许久,此地便也如同遗落苍海的明珠,无人再临。

    石室有张石床,上头空荡荡,还有石桌石椅,这些都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这里有个石柜,柜上放置了一把琴。

    沉莫若靠近端详,琴相当破旧,落了厚厚的一层灰。轻轻抚过,已经没了灵气,只是一把普通的琴,弦少了一根,琴尾似乎有刻字。他将灰拨开,上头刻有『锦云』二字。

    「锦云?」沉莫若喃喃自语,总觉得这琴好像有点熟悉。然不及他多想,识海中的疼痛猛然加剧,浑身的力气彷彿被抽光,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意识昏沉间,有道人影靠近了他。

    心中大骇,他没发现此地居然有人!想要看清何人,偏偏力不从心,识海疼得他昏死过去,紫府内的元婴勉强睁了下眼,在发现来人没有恶意后,又软软地睡了过去。

    北冰地界某个地下雪洞。

    顾以明端坐地下雪湖中央,这个地方是小猫找到的,凭藉着冯夷阵的威力,在此地修练能够事半功倍。然而刚收了功,就猛然呕出一口鲜血。

    付逍遥在旁边护法,小猫也在一旁歪着头担心地看着他。

    「重修果然很难……他是怎么熬过来的……」顾以明喃喃自嘲。

    小猫喵呜喵呜地朝他说话,跳上他的腿,直起身子拍拍他的胸口,状似安慰。

    顾以明勾起唇角,轻柔地摸摸小猫。

    「双修是很好,但──」

    话未说完,一道白光刺了过来!

    顾以明脸一侧,眼也不眨地伸出手张握,白光骤失猛进的态势,乖乖地躺在他的手中,现出了原形。

    有言道付逍遥出世之时,神龙衔之,精光贯天,日月斗耀,顾以明连闯神龙设下的十大幻境才得到它,因此付逍遥是一把仙器中的仙器,比起另四把品阶更高一些,并且它其实分内外剑身。外剑是付逍遥,为顾以明的本命剑,另一把自付逍遥本剑而出的就是隐世绝。

    它们可说是双生剑,却有着不同的脾性,最后隐世绝选择了沉莫若。

    「隐世绝?」

    小猫显然对它很熟悉,爪子摸摸它,还露出肚子上的那点花纹给它看,显然对它非常亲近。

    隐世绝似乎有点躁动,它挣脱顾以明的手,环绕着他周身飞,不断地嗡响,似乎想将他引至某个地方。

    「……师兄……进了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