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大抵世间轮回都有个命数。 楼下卖油条的老阿姨丈夫当兵当了几十年,在一次任务中失踪。他失踪了几年她就等了几年,她相信他一定会带着满袋功勋归来,或是在大漠深处创出一片天地,只等着适合的时机接她过去。 偶尔在商场认识的小姑娘刚为了失恋痛哭流涕,手里攥着她写给男友的每一封信,对我倾诉他们之前的时光有多美好,只是因为一个女孩的插足。她说以前这个女孩是她们班上最丑的女孩,经常被人欺负,到最后竟然一下子篡位了。 街头弹吉他的那个瞎眼大叔一辈子没娶妻,但是爱上了那个每日听他唱歌的那个陌生女子。他说下辈子,我一定要遇到她,那个时候我一定要看看她的样子,然后娶她。 只是万千阻隔,终究容不得情丝在冰天雪地的世界蔓延生长。 爱情只适合生在春天。 后来那个卖油条的老阿姨收摊回家,我问她怎么不等了,她苦笑着说,老了??,等不起了。 小姑娘后来放弃了那段爱情去考大学,听说考上了一所法学院。青春的爱情总是不了而终。 瞎眼大叔最后没有等到那个女人,却被一场车祸结束了生命,死之前紧紧攥着手里给她写的一首歌谱,他说有一天,他要唱着这首歌去告诉她他的心意。 看过太多事情发生,我感觉自己像老了十几岁。 跟易烊千璽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他说:“我不信命。该做的事就是要在有生之年做了,等到老了会很后悔。谁知道下一个轮回还会不会遇到谁。” “比如呢?” “比如现在去和林以桥吃个披萨然后睡觉。” 这天易烊千璽不在家。他飞到北海道去为写真取景了,给我发来了很多照片,有一张他在樱花树下的自拍,我当做了手机桌面。 我在他家里无聊地走来走去,东翻西翻。 最后翻到了一本红皮的《安妮·卡列尼娜》,书页泛黄,里面还有一些圈点勾画。我没仔细看,以为兴许是易烊千璽看过的书,把手伸到了下面,摸到了一本加了锁的日记。我试了他生日,试了我的生日,锁都冥顽不灵的没有打开。 我半蹲在原地,腿有些僵,犹豫了好久,托着下巴指甲深深的陷进去,最后指尖颤抖着试了林以鹿的生日。 日记啪一下打开了。 11.6 今天是她生日。 我亲了她。 12.3 她说她很喜欢去山上玩。 但是她没有来。我有点担心。 12.25 小鹿,圣诞节快乐。 等我熬完馀生,我就去陪你。 9.29 你我都知道不该仇恨,但是见到你妹妹的第一眼我就想去伤害她。 因为我想让她知道你承受了多少多少痛苦,她就得翻倍。 小鹿,我感觉我变得很坏。 2.6 小鹿,她跟你很像。却哪儿都不一样。 3.30 小鹿,对不起。 再见了。 日记到此为止。他的字很好看,笔锋分明,但在我看来却如刀剑般森森,捣向我的心窝,刀面血跡斑斑,毫不留情地从我体内离开。 我的腿再也支持不住,无力地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垂着头看着捧在手上的日记。突然我有种可怕的感觉,我是林以鹿的复製品,我的爱情是林以鹿遗落在人间的垃圾。 彷彿是对我开的最大的一个玩笑,真可悲。 突然门被钥匙扭开,易烊千璽走进来,抖了抖落在身上的细碎雨点。 他看着跪在地板上的我有点不解,一边换鞋一边说:“跪在地上乾吗,凉。” 他见我不答话,走过来,瞥到了桌上的日记本。 我没看清他当时的表情,只感觉周围的空气凝结成了雨雪风霜,向我身上用力的砸去。 “易烊千璽,我信命。”我把日记合上,重新上了锁,夹在那本红皮书里,擦了擦眼睛。 “林以桥,你不要乱想。”他声音沙哑,似乎带着哭腔。我寧愿相信那是我耳朵出现了问题。 “我开始的时候接近你是因为我姐姐。我就想看看,这个她爱了大半辈子的男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可能是跪了太久,站起来的时候骨头里都是机械般的僵硬感,有些摇摇晃晃,像是腿里种满了冰渣。 “林以桥……” “看到你的第一眼,噢,原来是这样,比照片还要好看。”我吸了吸鼻子,笑了一下,说,“我是真没想到我会喜欢上你。这大抵是命。但我是真没想到你接近我也是有目的,目的还很不好。” 他没说话。 “易烊千璽,你要知道,林以鹿是路,我是桥,我俩终归不一样。不要把我当做她来爱了……” 我看见我的眼泪掉在刚刚拖过的地板上晕开来一片不太好看的花朵,“我欠她的够多了,你再这样我就真的还都还不起了。” 彷彿有人刻意让时间停止转动,那些个分针秒针都被冰封在原地,我和他沉默在那里,谁也不打算开口了。 电视机里的嘈杂响声不断塞进我的耳朵,隔壁阿嫲的嘮叨声准时传来,我低着头,感觉血液倒流的厉害。 我听见他笑了一下,说:“哈,林以桥,你身上三根木头,我一把火就能克了你。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然后他绕过我,穿上鞋伞都没拿就衝进了雨幕。 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又想到了那个女孩子,那个老阿姨,那个瞎眼大叔,那条我经常走过的街,那些易烊千璽握紧我双手的时刻。 捨不得,真的捨不得。 捨不得又能怎样呢? 大抵世间轮回,都有个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