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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克蕾莎在鲁菲欧的指导下拉开弓,瞄准几呎之外的箭靶,松手射出。箭飞向距离箭靶十万八千里的柱子,被弹了回来。

    「我第一次看到箭往后飞的。」切萨雷走进来。「你到底在瞄哪里呀,妹妹?」

    「我瞄得很准,是箭飞不准。」露克蕾莎理直气壮地说。「不过可能是因为手在抖。看完夏洛特写给你的信之后,我的手就一直抖到现在。」

    切萨雷这才看到,在凉亭的桌上,压着一封信。

    「请问你为什么要看我妻子写给我的信呢?」

    「这样我才能帮你回信。」

    她没有办法忍受他跟别的女人通信。即使那个女人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切萨雷叹了口气。他要是讲得赢露克蕾莎,基督早就再度降临了。

    重要的是,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让她那么激动?

    一开始读信,他的火气顿时直往上冒。

    露克蕾莎拉开弓正要再射,又放下了弓。

    「我猜路易也写了一封一样的信给父亲,只是他不会称呼父亲『亲爱的』。」

    看到切萨雷衝出去,她苦笑着加了一句。

    「搞不好会哦。」

    教皇的手也在抖。他抓着路易的来信,祈求上帝帮他把一对儿女塞回他们母亲肚里,永远别再出来。

    「『对布列塔尼公爵安东尼的行为,朕甚感歉疚。为弥补伤害,特此邀请露克蕾莎小姐前来亚维农作客,法国必热诚接待,并将由瓦伦提诺公爵夫人夏洛特以兄嫂名义,为她在法国宫廷中另行挑选青年才俊作为夫婿,相信罗马执政官必能信任自己爱妻的眼光。』」

    他大声念出信的内容,怒视着儿子。

    「你是嫌你父亲痊癒得太快,想让我再倒下去吗?」

    「如果我记得没错,安东尼是您找来的。」切萨雷说。

    「本座是要你妹妹成为布列塔尼公爵夫人,不是法国的人质!她要是真去了亚维农,我们的脖子就被扠住了!」

    其实夏洛特和露易丝待在法国,多少也有人质的功用。但是既然要找人质,当然要找能真正制住切萨雷的对象。

    切萨雷暗暗咬牙,看来只好用最后一招了。现在的露克蕾莎一定可以谅解,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教皇冷笑。

    「你不用开口,本座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打算到贫民窟去找个傻子,随便封他个爵位让他当你妹妹的傀儡丈夫,用来搪塞法国,对吧?」

    「……干嘛要去贫民窟找?」

    没落的贵族多的是,总会有一个愿意为了钱和地位乖乖听话。

    「嗯,想得很週到。那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婚礼一结束,法国马上又会送来一封邀请函,邀请露克蕾莎和新婚夫婿去法国做友好的拜访,顺便探望夏洛特和露易丝。你要是再找理由推托,就等着跟你手下的法国军队说再见。法国不确保你和露克蕾莎一刀两断,是不会甘愿的,你现在还不懂吗?」

    切萨雷无言以对。

    教皇军虽然已经整备完全,他手下战力最强的军队还是来自法国。一旦得罪法国,不但法国军队会被抽走,其他和法国友好的领主也会把军队要回去,甚至连僱佣兵也会四散。

    他自以为离顶点已经不远,其实他的背后始终插着芒刺。

    没有法国的协助,他没办法稳住脚步。但是要得到法国的协助,他就必须先在自己心口戳一刀。

    「你如果还有别的妙计,现在是说出来的时候了,儿子。」教皇说:「你还找得到别人借你大批军队吗?」

    看到儿子哑口无言,他也不再怒骂,反而轻笑了一声。

    「关于你跟你妹妹,你们的母亲一直怪我太过平静,她认为我应该反应更激烈一点。但是老实说,真的没必要。这种事虽然不光彩,实在也犯不着呼天抢地。你们是我的孩子,波吉亚的血脉,命中註定要做别人不敢做的事,这是你们的天性。只不过,行不行得通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微微摇头,再次强调他的重点。

    「不管你怎么做,绝对不能让露克蕾莎去当人质!懂了没?」

    切萨雷走出梵蒂冈,满脑子盘算着解套的方法,没注意身边的状况。

    「大人,小心!」

    一座教堂在修屋顶,工人一个没留意,墙上的天使雕像没装稳掉下来。要不是鲁菲欧及时把切萨雷推开,他现在早就脑袋开花了。

    一看到执政官差点被砸中,大家都慌了,路人异口同声痛骂工人,而闯祸的工人吓得呆若木鸡。

    「大人,您没事吧?」

    切萨雷根本没注意眼前乱哄哄的场景,也没听到鲁菲欧的询问。他只知道自己的手抖个不停。

    刚才,如果稍微差个一点点……

    ──如果你死了,你妹妹会有什么下场?

    ──您必须把恐惧深藏在内心。

    他办不到。办不到……

    接下来三天,切萨雷不见人影,连鲁菲欧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罗马城里谣言四起,有人说他在妓院里喝酒狂欢,也有人猜测他在某个贵妇床上,但是没有人能证实。

    正当露克蕾莎快要发疯的时候,他回来了。

    她强忍着给他一巴掌的衝动。

    「我真是太失望了,还以为你会等我们帮你办完葬礼再回来──」

    切萨雷没回答,只是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拖进房里。

    「记不记得我跟你建议过,我们两个逃到海边小渔村去隐姓埋名过日子?」

    「呃,记得,但是……」

    那只是在开玩笑啊。

    切萨雷的表情,跟开玩笑一点边也沾不上。

    「我们今天晚上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