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无声飘散

    等刘备的援兵刘封及孟达带了需要的物资至汉中后，诸葛亮带同张飞﹑赵云及马超三将一共八万兵马向阳平关进发。刘备与魏延留守汉中，拒魏兵于汉水。

    经过五天路程后，四军在阳平关二十里范围外扎营，战事一触即发。

    『军师怎样？』

    『稟告张飞将军，赵云将军，马超将军，军师大人身体底子虽不弱，但也经不起与大军连日赶路，又一直缺乏足够的休息，终于病倒了。我看不是这天的事了，大概是军师大人忽略了自己身体吧。不过幸好没有恶化得太厉害，我开了药之后，只要军师大人按时服用，多加休息，应该几天后会完全康復。』

    『那你快去抓药吧。子龙，那你说怎么办？』

    诸葛亮病了，阳平关的战事看来是不得不延迟进行。

    『主公没有指示下来吗？』

    马超问。

    『大哥总是多心，如果让他知道军师病了，说不定要我们撤军呢！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俺才不愿撤军呢！』

    张飞抱怨着，他恨不得现在就立即杀上去关上呢。

    『军师已经传令别把他病倒的消息传开去，也不要传到主公那里，我想战事唯有拖延几天，我们就按兵不动吧。』

    赵云说出了诸葛亮的安排，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俺赞成！！』

    马超白他一眼，虽然他也赞成按兵不动，但张飞这傢伙难道眼中就只有打架？虽然说诸葛亮要封锁消息，但难保这情报不会传到魏军军中...

    ■

    虽然暂时按兵不动是上上之策，但也不能只坐在这里呆等候诸葛亮康復。蜀军的营地距离阳平关只有几十里，为免魏军随时发觉不妥而前来袭击，赵云与部眾赶紧筑起木製围墙，以作防御之用。

    『子龙，你不去休息一下？』

    马超把一些杂务做完后，就立即跑过来找赵云了。

    『你从早到晚都没有停过，好不容易才復完的身子又给你糟塌了。』

    『我不累啊。』

    赵云用手背擦着汗，一边说着，眼睛还是没有离开过眼前的工作。

    『我来帮你，你到一边坐着休息一下吧。』

    马超从赵云手中拿过了鎚子，把赵云轻轻的拉起来。半推半拖的把赵云扶到一边不远处的地方坐下来，要他先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赵云见马超坚持，自己也确实有点累了，就顺马超的意思坐下来休息。休息下来才知道自己双臂酸软，全身上下都好像突然变得很乏力，看来自己真的是做得太投入，都没发觉自己从早到现在都没休息过。

    『啊，对了，』

    从腰间把布袋解下来，伸手递过去给赵云，说道︰

    『你还未吃过东西吧？快吃一点吧。』

    赵云也伸手接了过来，热气从布袋内透出来，应该是刚刚才蒸好的包子，是马超特意拿过来的吧？再一次因为马超对自己的关切而感到迷惘...

    在定军山当晚，他喝了点儿酒，把自己的过去对第三者说出可能不是他的本意，但那却是他第一次对人说起他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每次想起，心都会痛，甚至令自己整晚失眠，但那天对马超说出来，感觉却是一种释放的情绪，过往回想往事时的那种不快及痛心感被一种莫名的舒快感取代。那一刻不管是不是他的本意还是酒精作祟也好，他的确是有衝动把所有事说出来，而说出来之后却令自己感到一种解脱。

    长期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灰暗的世界中令自己已经对寂寞感到麻木，孤独对赵云来说并不可怕，学会去感受它之后更使得自己决心与所有人隔绝。

    直至马超的出现，一次又一次的，令赵云感到迷惘。

    是马超这个异族人，令赵云一次又一次的想远离寂寞，令赵云一次又一次的徘徊在信与不信之间...

    赵云是知道的，他对马超的防范正在渐渐的松散，他们的距离正在渐渐拉近...

    『喂！孟起！子龙！』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把宏亮的声音，正是张飞。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喂，子龙，军师叫你过去。』

    『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去吧！』

    马超见赵云望着自己，知道他的想法，立即回应。

    『麻烦你了，孟起。』

    说完，立即赶去诸葛亮的营帐了。

    马超望着赵云的蓝色背影慢慢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感觉自己的心也好像想跟着飞过去似的。昨晚赵云的说话令马超的信心增强了，这他应该感谢张郃那傢伙吗？

    可是这并不代表赵云会再去信任人，以往他受过的伤害实在太多，对人性失去了信任，要重新建立是谈何容易？现在连跟他做朋友都有困难，结果自己已经在此之前就爱上了他，明知道是一个深渊，但仍然甘心情愿的踩下去，第一次感受到爱是怎样令人不顾一切，以及甜中带苦的感觉...

    『喂！人家都走了那么久了，你还望什么？』

    张飞见马超用极之曖昧的眼神望着赵云，觉得很奇怪，那算是什么眼神？

    『…关你屁事！』

    给张飞看见自己用深情的眼神望着赵云，马超脸红红的别过脸，继续眼前的工作。可是张飞却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立即抓住了马超的肩膀扳过来，让自己可以正面的瞪着马超的脸。

    『怎么了？？？』

    突然间怎么了？马超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难度脸上有东西了？

    『你这小子！干吗脸红红的？快从实招来！！』

    张飞抓紧马超的肩膀，用力摇晃着他，像是要逼供似的。

    马超没好气，甩开了张飞，骂道︰

    『发什么神经！！』

    『别不认了！你刚刚脸红！现在还有一点呢！』

    张飞指着马超的脸颊再次逼近，就是差分毫就戳下去了。

    『他妈的你好烦！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马超用力拨开张飞的手，重新蹲下来继续刚刚未完的工作。

    张飞见马超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于是摸着下巴，想着马超刚刚为什么突然脸红红又好像很尷尬的样子。在这之前还呆着的望着赵云的背影，眼神中散发出来的温柔令张飞皱眉，怎么用这种眼神望着赵云？

    张飞已经有妻有儿，怎么说都不是那种未经情事的小伙子。而刚刚马超的眼神，还有被发现后那尷尬的神情，如果他望着的是一个姑娘，张飞可以肯定马超是爱上那个人了！

    张飞也蹲下来，故意坐得很近，然后在马超耳边小声问道︰

    『孟起弟弟啊，你爱上了咱们的子龙啊～～？』

    马超差点没把钉子钉在手指上，瞪着张飞那张欠打的笑脸，心里想着︰怎会被这个笨蛋看破的？我做过什么吗？

    张飞笑得贱贱的，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就真是有趣了！

    『快说吧！不然你刚刚怎么脸红了？别说没有喔！我亲眼看见的捏！』

    马超心虚的别过脸，这个嘴贱的张飞，给他知道了还得了？

    『胡说八道！我怎会喜欢男人！』

    『喔？是吗？那我去问问子龙吧！』

    说着，就站起来要过去找赵云说清楚，但又很快被马超拉回来了。

    『混蛋！你究竟想我怎样？』

    『咦？怎么不让我说啊？难道………还在暗恋阶段喔？？』

    马超看着张飞那弯着眼睛，半掩着嘴笑的德性就知道自己是倒大楣了。他喜欢谁是他的自由，招惹到他吗？马超白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蹲下来继续工作。

    『嗯？我猜对囉？』

    张飞坐了在马超身边，望了週围确定没有人，才问︰

    『你喜欢男人的吗？』

    『谁说我喜欢男人…』

    马超清楚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赵云这个人，他从来就不对男人產生兴趣，也没有发觉到自己有这种「特别」喜好。但赵云却可以令他感受到爱情的感觉，这才是最真实的。

    『子龙是男人啊，怎么说不喜欢男人？』

    『我明明白白的跟你讲，我是喜欢子龙，不是单单对男人有兴趣！』

    既然张飞已知道了，他就要清楚说明，他爱的是赵云，不是因为赵云是男人。

    『哈哈！好小子，我欣赏你！够爽快！哈哈哈！！』

    张飞用力拍着马超的背，大声说着，然后又故意压低声音对马超说︰

    『在他面前也爽快一点吧！暗恋太没有意思了！』

    『关你这混蛋什么事？你别管！』

    他马孟起要明恋暗恋都是他自己的事，用不着旁人加意见！

    『我为你好啊！子龙人缘很好，又受欢迎，你不怕他被人捷足先登喔？』

    『如果子龙那么容易让人接近，我就不用坐在这里被你笑了。』

    难道张飞就以为他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别说想向他表白，就是想向他献献慇懃也会被他拒绝，只怕话一说出来，他们以后连朋友也不是了。

    『是吗？我不觉得他很难亲近啊！』

    马超望了望张飞，心想他这话很是奇怪。难道只有自己这么觉得吗？但想清楚也不是，因为张飞不会想去加深他和赵云之间的关係，所以他不会觉得他与赵云之间有距离相隔。因为在张飞眼中，那是适当的距离。但在马超眼中，却是令他痛苦的距离...

    ■

    星夜下，蜀军营中守夜的士兵没有一个敢怠慢。不退兵是不想给魏军有任何线索相信蜀军有不稳定因素以致不攻反退，按兵不动是唯一的办法，但未必不能惹起杨修的怀疑，营中上上下下都要打起精神，防备着随时会进行突袭的魏兵。

    士兵们都聚精会神地守着自己的岗位，上级又岂能偷懒？赵云也走出自己温暖的营帐，到处观察。走到营棚上，看见一人趴在桌上入睡，看那身影似乎是自己熟识的人...

    本来马超并不负责守夜，他跑了出来是因为睡不着觉，心里的话又不知道能跟谁说，于是唯有拿起了酒壶，在暗淡的月色下单独喝着酒...

    『孟起，你怎么了？』

    赵云拍了拍马超的肩膀，马超反应的向后一拨把骚扰着他睡觉的手拨开，眼睛却还是闭着。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累了，似乎是没那么容易就可以唤醒他呢。

    赵云叹了口气，他不能让他在这里。虽然马超在寒冷的西凉长大，但这样露宿在外想感染风寒也不是难事了。拉起马超的左臂，环起他的腰身让他靠住自己身体，吩咐士兵好好守住营前，自己则扶着马超摇摇欲坠的身子回去马超的营帐。

    其实在赵云扶起他那瞬间，马超已经醒过来了。赵云现在对马超所做的，他可以幻想赵云是关心他的吗？甚至有权相信这是事实吧？

    依靠着赵云温暖又柔软的身体，有一种不想离开，想一直就这样靠在一起的感觉。马超感觉这怀抱应该只属于自己一个，他清楚这就是所谓因爱而產生的独佔慾。但是，这要如何让他知道呢？如何真的要慎重考虑才行动的话，那马超根本不用想。以目前来看，赵云最有可能的反应就是不懂反应，然后他们之间可能永远都有一条不能磨灭的裂痕，甚至现在他们之间辛苦建立的距离也会在瞬间拉远。

    承受着这么大的风险，但马超难道就可以一辈子不表白吗？这样他甘心吗？

    到了马超的营帐，赵云把他扶到床铺上，小心的让他躺着，帮他盖好被子，就要站起身准备离去的时候，感觉有一双手轻轻的握住自己的手腕...

    『孟起…？』

    赵云回过头，对上了马超不捨的神情。不知道是马超拉住自己的手的力量，还是马超那神情的力量，赵云重新坐了下来。

    一阵很长又令人窒息的沉默冲积着整个营帐，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二人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赵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留下来，马超握着自己的手，轻得只要轻轻一动就可以甩开。但马超手心传来的温暖却令赵云不捨。自从他哥哥死后，已经再没有人这样握过他的手，因为除了他已去世的哥哥外，没有人再可以让赵云安心地依靠及信赖。

    过去一直在心里提醒着他要保护自己免受伤害的那把声音越来越微弱，要他去相信眼前的男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有力量。

    昨晚他对马超说的话是给马超的一个暗示，也是对自己的一个啟示。

    －－眼前的男人，也许是值得信任的...

    马超，半醉半醒，但心里的说话现在就想告诉赵云...

    『……我想告诉你知道…如果……换作当年我是张郃的话，我一定不管怎样，都跟你一起走，在你身边保护你﹑看着你，绝对不会让你受苦的。』

    一阵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虽然事情已过去，说什么都无补于事，但马超的说话却令赵云感到万分安慰。并不是所有他付出所得到的都是背叛，至少还有一人会关心自己。

    哪怕就这么一个...

    什么都不用说了，赵云微笑着，望着马超，仿彿马超的说话已经救了当年的自己一般。而现实中也的确是这样，他救了自己早已冷却的心...

    －－内心深处的那片天空，灰云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