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机──午睡

    上机考，不到三十分鐘连老师的提示听都没听完，林翊天很快便和他搭档交出程式早早闪人。在全班羡慕夹杂哀怨的目光之下，两个人迅速收拾东西电脑关机，拍拍屁股走人。

    通往教室后门的路很漫长，在通往后门必经之路上跟程式混战的同学们不自禁把椅子向后挪移，目的是要林翊天当一下枪手拯救写不出的程式。

    林翊天好心帮助上次上机考老师提示的非常明白仍写不出来留到最后才走的一组解惑，为了避免麻烦，他把音量转大，造福其他同学。听懂林翊天在说哪国语言的人很快抓住重点写程式，而其他未开示的只好等待老师的下一步提示。

    林翊天与他的搭档并未在电脑教室多做停留。他们做完应尽的责任后迅速闪人，留下身后的哀鸿遍野。

    「我要去天新，你呢？」林翊天的搭档问。天新指天新楼，整栋楼都是餐厅。

    「回宿舍，我想睡觉。」

    昨天晚上一堆人密他，为了今天上机考前截止的作业。于是乎，林翊天替班上同学解惑，相对的赔上他的睡眠时间，外加某人在身旁的噪音干扰，他觉得自己能熬过昨晚挺了不起。

    打个呵欠回到宿舍，林翊天懒洋洋地爬上楼，杵在房间门口翻翻口袋，赫然认清让他懊恼的事实。

    他没带钥匙出门。

    他房间在四楼。如果在一楼他可以考虑撬开窗，从窗户爬进去。根据宿舍不知哪来的八卦，之前有位学长住在一楼，床位在窗边，他长期研究窗户的结果发现窗户经过某种力道摇晃在某个时间点在某处施力可以撬开（反正那位神人学长研究出了窗户的祕密）。有一天他没带钥匙，于是运用长期研究的结果撬开窗户回房，最后被学校退宿，理由是提供小偷潜入的方法。林翊天怀疑八卦的真实性，边想着他该怎么办。室友最少要半个小时过后才会出现，前提是他们直接回宿舍，不晃去别的地方逗留才行。

    但这不可能，林翊天很清楚。他的室友们今天下午都有事，晚餐前是不会回来的。可他想睡觉，非常非常想睡。

    大白天他压根不知道别系的朋友究竟有没有课，想了又想，决定上楼找赖正銓。

    赖正銓是个能蹺课尽量蹺的人，运气好说不定刚好在。

    心中有了想法，林翊天很快化为行动。他上楼，敲了敲赖正銓的房门，可是没有人回应。他伸手转开门把。

    房内没有开日光灯。下午四点使得背光的房间有些阴暗。林翊天把门推开，见到赖正銓趴在桌前，桌灯没关。

    平时简洁有力的发尾服贴在后颈，全身随着呼吸有韵律地上下起伏，脸埋进手圈起的臂弯。

    睡着时的赖正銓远比醒着时的还要无害。

    林翊天也很想睡，无奈没带钥匙，进不了房间。他轻叹口气，转身要离开，桌上的人却有动静。

    「……小天天？」

    刚睡醒的双眼微瞇，焦点放在林翊天身上。赖正銓抬起他的头，离开圈起的手枕。

    「呃……我吵到你了？」林翊天忽然觉得他好像打扰赖正銓的睡眠。

    「没，我刚好睡醒。」赖正銓伸手拿过萤幕旁的手机，「怎么了，你现在不是在上课？」

    「今天上机，我写完就闪了。」

    「不错啊，」赖正銓伸个懒腰，照旧不正经地逗弄下林翊天，「小天天你想人家了啊？讨厌人家好害羞。」

    有一就有二。自从上一次林翊天主动来到他房间后，只要林翊天有麻烦找不到人帮忙都会来找赖正銓。赖正銓为此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难过：高兴林翊天会来找他，还是难过他在林翊天心中居然排在倒数的地位。

    林翊天有点累，他实在懒得理赖正銓，「……我被锁在外面。」

    「所以你要我收留你？」赖正銓看他一眼，开始他的哀嚎，「小天天你这坏人！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想到人家。」

    「我要向你借床。」

    「嗄？」赖正銓当机，反应不过来。床是很令人——尤其是赖某人——遐想的东西，从林翊天口中冒出让赖正銓倍感诡异。

    「我很累，很想睡。昨天替同学看程式没睡多少。」

    赖正銓注意到林翊天的精神没有平时好。他把林翊天赶上自己的床，丢下一句「吃饭前都不要给我下来」，便坐在床旁的木梯上，确认林翊天睡着后赖正銓才爬下来，看起要期中的工程数学。

    做完复习工作，赖正銓关上檯灯，爬上木梯，端详熟睡中的林翊天。

    林翊天的睡姿还算可以。他中规中矩睡在床的正中间，微侧的脸庞向左偏，右颊的鬓发滑下几綹发丝。

    「真是，」赖正銓泛起一抹苦笑，「连睡觉的样子都跟个性一样。」

    他坐在木梯上，静静看着林翊天。直到太阳没入窗外遮蔽视野的树林，他才爬下木梯。

    「小天天，小天天！」赖正銓拿出钱包还有车钥匙放进口袋，「小天天，起床了！」

    「……几点了？」听到赖正銓的声音，林翊天翻过身，眼睛仍是闔着，用稍嫌沙哑的声音问。

    他只要睡醒声音都会哑掉。

    「七点了。」

    「七点？」林翊天坐起身，「为什么不早一点叫我？」他的声音有点责备。

    「你睡得很舒服，就让你多睡一点。」赖正銓一副理所当然。天知道林翊天有多晚睡，他才不干扰林翊天的睡眠。

    「美食部──」

    美食部是学校一间餐厅的名称，食物味道比不上外头宵夜街。

    「谁管美食部，」赖正銓递上一杯水给林翊天润喉，「我们去外面吃。我最近找到一间不错的店──」

    「钱包在房间。」林翊天喝完水，说，「我上课只带人去。」

    「我先垫。」赖正銓堵住林翊天将要出口的话，他清楚林翊天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外乎坚持要各付各的帐那类的话，不过林翊天的室友们在这时间点都不在寝室里，「小天天你好过份，人家找你出去你都不领情。」

    他一脸弃妇样，缩到一旁扭来扭去。

    林翊天看到赖正銓的样子顿时有股想揍人的衝动，那扭动的样子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来打我啊」。

    「你再扭我会揍你。」

    「讨厌小天天你居然对人家暴力相向，人家要去打113妇幼保护专线。」

    林翊天真的无言。赖正銓的身形最好属于「幼」的范围，而当事人却厚顏无耻，一副「我受虐」的模样。

    「算了，」林翊天倒回床上，拉上棉被盖住他的头，「我继续睡好了。」

    赖正銓见到林翊天如此回应有些急了。他没想到林翊天会用这招反压他，这样他该如何跟林翊天去吃饭？

    「好啦小天天我不闹了。」

    「我还是很累。」

    一句话让赖正銓觉得要把林翊天拖出门是不可能。他暗自叹口气，骂自己活该，「那你想要吃什么？我买回来给你。」

    「随便。」

    当林翊天丢下随便两个字代表他真的不太想理人，否则他不会给不明确的答案。

    「那我出门了。」赖正銓颇为无奈，告知林翊天他的离开。不过这是他自找的，他也只能摸摸鼻子。

    513寝剩下林翊天一人时林翊天才把头探出来。他觉得有点对不起赖正銓（他脸皮可没某人结实），但不反抗一下他总被赖正銓吃得死死。林翊天右手手背盖住脸，深深吸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陷入一片黑暗多久，只知道当他再有意识时，有个人很温柔的叫着他，「小天天，起来了！再睡下去你等等不用睡，可以去美食部通宵打牌了！」

    晚上常有人聚集在美食部聊天瞎扯打牌打到隔天看日出。林翊天是个懂得保肝的小孩，他从不参与任何熬夜活动。

    「……你回来了？」林翊天闔起的双眼所见由黑暗转为一片刺红，他知道赖正銓开了灯，于是睁眼。习惯黑暗的双眼不能适应日光灯，他的眼睛不得不瞇起。

    「我买了一些吃的东西回来。」

    林翊天爬下木梯，看向赖正銓买回来一袋又一袋的食物。对方直接递给他一袋，「这是……？」

    「餛飩麵。」

    林翊天接下。对方不只是宵夜咖，也是晚餐咖，对他的偏好还有吃哪家店都非常瞭解。他打开餛飩麵的塑胶盖，许久才出声，「谢了。」

    对于赖正銓，林翊天有点过意不去。

    赖正銓没有回话。他淡淡笑着，找出他的钢筷，放在林翊天手中纸碗上。

    他不会太在意林翊天耍的脾气，因为是林翊天。

    林翊天是他很在意的一个人，在意到无法移开注意的人，所以他可以容忍。

    某方面来说算他有自知之明，太瞭解林翊天对他的骚扰很反感，也很明白林翊天很忍耐。

    林翊天拿过筷子，吃起算晚的晚餐。赖正銓连宵夜一併买了，袋子理的盐酥鸡和甜不辣阵阵飘香，搭上老闆的特製酱料，513寝里充满诱人饿肚子的味道。

    「小天天……」赖正銓打开装拉麵的塑胶袋，把麵倒进满是汤汁的碗里，「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同组，我们会混这么熟吗？」

    他的声音很小，却有几丝细音被林翊天捕捉到。

    「啥？」

    「我在算今天花了多少钱，」赖正銓回以一抹微笑，递过林翊天的盐酥鸡，「小天天你不用给我钱，我请客。」林翊天张嘴要反驳，赖正銓笑嘻嘻拿竹籤插块盐酥鸡塞住林翊天的嘴，「下次你再反请我就好了。」

    「赖正銓，你弄错了！」林翊天嚥下口中的盐酥鸡，把手中的宵夜递还给赖正銓，「这包没有胡椒盐，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