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

    姜意舒再见到沉锡元，是在宋叔叔的生日宴会上。

    他穿着米白色的西服，扣子没有系，显得很是随性，领带打的也不严谨，看起来多少有些懒散。

    她是跟着霍昭一起来的——林女士和姜先生已经先行一步来了，死活不肯带上她，反正就是强行给她和霍昭制造相处的机会。

    今日的场合，人多眼杂，他们俩虽没牵着手，但是并肩走来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其中就包括沉锡元。

    他的目光又恢复了那种阴沉沉的状态，耳朵上戴着的那只红色耳钉，在耀眼的灯光下险些晃了姜意舒的眼睛。

    她从他身边路过，目不斜视——反正他也没跟她打招呼，她便也懒得开这个口了。

    宋家的老宅子建了好多年了，修得很大，宴会厅也足够容纳来往的宾客。人群中偶尔有些熟悉的面孔出现，拉着她说上一会话。

    姜意舒的事情已经传开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像这样公然出现在圈子里面，还是头一次。

    大家都很热情，或许是出于关心，又或许是出于八卦，总而言之，姜意舒身边就一直围着一堆人，一直聊着天，嘴就没停过。

    霍昭尽力帮她挡去那些人的提问，但是架不住周遭的人实在太多，倒是他们俩旧时的婚约又被人提起来，两个人都身陷囹圄，成了八卦的中心。

    直到宋家人过来，才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开了一些。

    “宋叔叔，生日快乐！”姜意舒看到他们，率先凑过去喊了一句。

    “好好好……”宋立群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有空多来玩，以前你读书那会，还总往我们家跑，现在长大了，怎么，不喜欢这了？”

    她前段时间来了一次宋家，那天宋星文还没回来，正好宋星源也不在老宅，她也自在，留下吃了顿饭，又逗留了半天才回去。

    但是以前那会天天往宋家跑的劲儿，现在确实是没有了。

    他们都长大了，就连宋星源和宋星文都搬出去住了，儿时的玩闹终于也画下了句点。

    “没有，以后我多来看看叔叔阿姨你们就是了嘛……”她笑着，语气亲昵。

    “好，你岚姨天天惦记着你呢。”宋立群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儿子，笑着说，“小时候你天天跟星文一起玩闹，现在长大了，还聊的来吗？你岚姨还说呢，打小的青梅竹马——”

    他的目光扫过霍昭，话头突然止住，露出长辈的慈爱笑意，“叔叔多嘴了，哈哈哈哈，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掺和了，你们聊吧，我去那边跟几位朋友打个招呼。”

    霍昭依旧在微笑，没有说话。

    随着宋立群的先行离开，旁边宋家两兄弟的表情也天差地别。

    一个笑容满面，一个神色冷淡。

    然而这两个人的目光又都是落在她的身上的。

    姜意舒脸都要垮下来，下意识攥着霍昭的袖口就想跑。

    “意意，好久不见了。”宋星文脸上的笑意明朗，和往常一样，走到她面前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

    她有些尴尬，但还是笑了笑，“嗯，好久不见了。”

    宋星文还是一如既往地口无遮拦，“你有想我吗？”

    对他来说可能只是随口一问，听的人心里却风波骤起。

    这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

    姜意舒发誓，如果现在场上只有她和宋星文两个人，她一定会毫无犹豫地说出“想”这个字的。

    但是现在明显不是可以说这种话的场合。

    先不说霍昭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几步开外宋星源的眼神也已经冷得掉渣了。

    宋星文眼中期待满满，她内心偷偷给他道了一万个歉。

    “我……我去下洗手间。”她挣脱霍昭的手，仓惶逃窜。

    坐在马桶上，姜意舒拿着手机，很想搜索一下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但是想了半天，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当前的情况。

    她无奈地扶额，长叹了一口气。

    她在洗手间磨蹭了许久，直到霍昭担心地给她发来了消息，她才不情不愿地洗手出门。

    刚出了卫生间，没走两步，就看见走廊对面的沉锡元。他靠着墙，目光正直视着她。

    她低着头，想装作看不见快速走过去，却被他突然叫住了。

    “姜意舒。”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看过去，“怎么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感情，有点冷，“装不认识？”

    “……没有。”

    “你上次发的信息……”他顿了顿，“是真的？”

    “啊？”她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她和霍昭在一起的事。

    但是消息都发出去了，做戏也得做到底，况且目前的情况她也没义务向他解释太多。

    “是啊。”

    她微微点了下头，却看到沉锡元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

    “另外两个呢？我刚刚看你们关系也挺不错？”他说话的语气又带上了嘲讽。

    就像他当初在车里嘲讽她那次一样。

    只不过这次，即便她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他也没再说什么“忘了那句话吧”之类的话语。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走了。”今天宾客众多，不适宜吵架，她懒得同他争辩，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阴晴不定的大少爷。

    沉锡元没回她的话，默默地看着她在视线里远去。黑沉沉的眼睛微微向下垂着，掩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姜意舒再回去时，宋星源和宋星文已经不在原地了，她看了一圈，发现一群男人们聚在一起聊着什么，他们俩也在其中，八成聊的都是些时下经济政治之类的话题。

    霍昭陪了她一会，便被一个熟人叫去，也加入了那边的聊天。

    他本来是想拒绝的，奈何姜意舒推着他，“去吧，我随便逛逛，正好有点饿了，吃点东西。”

    她溜达了一圈，在某个娱乐室里找到了正在搓麻将的林女士和姜先生。

    “爸，妈。”她端着一盘小点心，没好气地喊了两声。

    “哎呀，意舒来啦，小昭跟你一起来的吗？”林女士笑眯眯的，随口招呼着她。

    “嗯。”她本来还想多说两句，控诉一下这对父母的恶劣行径，碍于房间里人还挺多，最终还是忍住了。

    “来来来，帮妈妈看看牌。”

    “不要。”姜意舒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对打麻将没什么兴趣，牌技也烂得可以，“我去休息一会，你们玩。”

    “好，去吧去吧。”

    她对宋家无比熟悉，不需要佣人带路，自己一个人沿着楼梯上到二楼，准备找个客房休息一会。宋家客房很多，这种特殊的日子，想必也都是精心收拾过了。她随便找了个房间进去，倒在床上看了会手机，结果不多时就把自己给看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的，她好像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