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晴天霹靂

    週末的木栅动物园，晴空万里，下了捷运，眼前游园的人头像洋葱田里的洋葱一样，多到不可思议，携家带眷出游的家庭很多，情侣很多，卖商品的小贩也很多。

    远远在售票亭前的广场，安可瑜就看见印象中熟悉的英挺的身影。

    她就这样怔怔地望了他半餉。

    没见面的时候，她主动寄一些心情点滴，他会给予很诚恳的回应，淡淡的，但关怀之意溢于言表，他知道她的工作习性，灵感来时不分昼夜，也会主动转寄一些保养身体的资料给她。

    他应该不是对她没感觉吧。

    他对她一直很关心啊。

    长相带着浓浓书卷气息的斯文，但那双似笑的眼睛和微俏的嘴角，任谁也不会相信他竟然是这种不解风情的闷葫芦啊？

    为什么他会这样呢？

    总觉得心里有点奇异的感受…

    关于她的事情，家人、兴趣和工作等等私密的事，他很少主动询问，从来都是她主动分享，她很积极地想建筑更美好的关係，可是他呢？

    除非她询问，否则他很被动谈及自己的私事。

    她轻咬唇瓣。

    还有，到底他们两人之间，有发生过什么她不记得的事情吗？

    好像得了间歇性失忆，前段时间和莉莉三人一起去loungebar的记忆，凭空消失了，连自己怎么到家的都不知道，韩皓彬没提过这天的任何经过，莉莉也不甚清楚…

    好像有点尷尬，它不好意思问。

    有几天，她甚至怀疑韩皓彬在躲避。

    电话联络断断续续的，某天，他却从容就义似的开口：「如果这礼拜没事情，就一起出去吧！」

    听到这些话，她雀跃的像是快飞起来，但他还是一派若无其事，就像一般朋友聚会般，也不像有任何特别之处。

    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都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他还无动于衷。

    温和中却带着淡淡距离感，好像没办法与他更亲近。

    她甩甩脑袋里的杂絮，既然认定是他，就义无反顾吧。

    没错吧，主动就主动囉，吃亏就是佔便宜，追到手以后，两个人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就没有谁输谁赢的问题了。

    她挥了挥手，慢慢走近。

    「不好意思，竟然约来动物园。」他清了清喉咙，语气透露着不自然的迟疑，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正要说似的。「找不到人帮忙带小丫头，她一直吵着要来动物园…」

    他肩上背着一个包包，从身后拉出一个瑟缩害羞的小小身躯。大约四到五岁，黑黒圆圆的大眼睛，脣红齿白的可爱模样。穿着简单的粉红色小洋装，上面綉着可爱的小绵羊，很有气质的小公主模样。

    「要有礼貌啊，跟阿姨打招呼。」

    「这个小朋友是？」

    是因为害羞故意带个小电灯泡吗？

    是亲戚的小孩吧？还真是有爱心的新好男人啊！安可瑜眼睛冒出爱心，浑身散发着吸引猎物的荷尔蒙，完全中招。

    「是我女儿。」

    「啊？」

    女儿？

    什么？没听错吗？

    哪里来的女儿？

    扭蛋里面跑出来的吗？

    从天堂掉进地狱，五雷轰顶也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感受。

    她傻了眼，杏眼圆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整个脑袋乱轰轰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反应才不会显得突兀。

    原来是这样，一切的疑问突然能连结了…

    第一次见面，手机铃声响起，那么可爱的铃声，那么亲暱宠爱的语气，接了手机以后记掛着看时间，应该是小女孩放学时间到了，要去接她下课…

    彭莉莉！你又搞什么飞机啦！

    引诱人家满怀着爱意出门约会，竟然直接被打枪：嘿…你不要想太多喔…我们只是朋友…你是正宫娘娘不在时的伴游保姆…

    真的只是朋友啊…

    掩藏不了的忧鬱悄悄爬上她秀雅的眉心，韩皓彬心中有丝淡淡的懊悔，伤神的模样让他胸口一阵紧缩。

    就算想不到任何合适的拒绝理由，也不应该让她受到这种惊吓的。

    不忍、愧疚、疼惜，各式样复杂的情绪交杂盘据心头。

    安可瑜在心里叹了口气，二十八岁的春天，好不容易遇上心仪的对象。

    结果却是，

    爱不对人。

    唉…

    总不能那么没风度，板着张脸玩整天吧，就算他俩之间实在擦不出爱情火花，学长还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还是很珍惜他的友谊，考虑再三，她决定放宽心思，不想那些风花雪月，和这大小朋友一起愉快的度过週末。

    「你好啊！我叫安可瑜，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清清喉咙，掩饰着自己差点发抖的声音，故作开朗的逗着小女孩，小心翼翼隐藏起受伤的心情。

    「爹地怎么教你的，要打招呼啊。」伤害她是他不愿看到的情况，却是唯一能让她彻底死心的方法。

    「阿姨好。」

    「你叫什么名字呢？」

    「韩芊芊。」

    「芊芊，你好乖喔！我们去让大猫熊看看可爱的小芊芊吧！」「牵阿姨的手好吗？」

    芊芊害羞的看了韩皓彬一眼，得到爹地温柔的首肯后，怯生生的把小手举起来。大小女孩手心交叠的瞬间，產生一种很实在友好的情绪。

    「走囉！我们出发，去抽猫熊馆号码牌囉！」

    安可瑜完全融入小朋友的世界，四处晃着找各式的动物拍照，芊芊非常想看猫熊，迫不及待的她往前走，她临时恶补看板上的资料。用简单的童言童语讲解给芊芊听，过了半天，芊芊终于敞开心扉，咯咯咯的笑声不绝于耳。

    「芊芊，午餐想吃什么呢？门口的麦当劳叔叔吗？」

    「爹地呢？」

    「我们都可以啊，听你的啊，」

    「还是猫熊窝窝头亲子套餐耶，想试试看吗？」安可瑜看着可爱的招牌眼睛亮了起来。「喔，好好吃的样子耶！」

    「好。」

    「学长，麻烦你排队囉，我和芊芊去找位置坐。」

    排了好久等到的猫熊套餐，说穿了内容物就是爌肉饭，青菜、滷蛋和两个窝窝头，窝窝头吃起来的口感和馒头十分相似，麵团里面包着一些其它配料，像玉米粒等等。

    「爹地，团团圆圆真的是吃窝窝头吗？」

    「恩，还吃一些苹果啊什么的，」

    「可是这个有点硬。」

    「就是说啊，所以芊芊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东西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想吃什么跟爹地说，爹地买给你！」

    不知道猫熊吃的窝窝头是怎样，但他们大快朵颐的是经过改良的人类窝窝头，也算达到欺骗小朋友的功能，芊芊以为真的吃到了猫熊的食物，惊讶地一直问问题。

    终于她们吃完午餐，坐游园车逛了一圈，好不容易猫熊馆号码牌的时间到了，芊芊迫不及待。

    「等等，时间快到了，不如我们先跟猫熊塑像拍照好吗，芊芊和爹地一起，站那边。笑开心点喔！」

    「阿姨不来拍吗？」

    「你们两个人拍啊，阿姨帮你们拍！」

    「可瑜，我们找别人帮我们拍就好，你也一起来吧。」

    「好。」

    韩皓彬拜託了路人，站回原本的位置。

    「先生太太，你们站近一点，猫熊中间空了个洞。」路人看向相机观景窗，又抬头看看她们，随后亲切的吆喝她们站近，任谁都觉得她们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可瑜，站进来一点吧。」他将芊芊置于两人中，隔开两人过分亲密的肢体距离，毫无坏心思地搂住她的肩头，让人差点又会错意。

    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这么踏实，让她感觉既心酸又浪漫，幸福仅止于一张相片快门的时间，不知如何排遣自己益发贪心的渴望。

    「好囉，笑一下喔，」

    她在心里想像这张照片洗出来是怎么一幅美丽的模样，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爹地、妈咪和可爱的小朋友，漾着灿烂的笑容…

    一种莫名的感动紧揪着她的心，令她想哭，好想依偎他他胸前，突然好渴望汲取他身上那股心安的味道。

    拍完照，他们一行人向新光猫熊特展馆前进，里面绿色基调的设计，营造出仿大猫熊在四川竹林里的氛围，虽然馆内有许多字面说明，不过入馆的游客一个劲而只想看猫熊本尊，争先恐后往里面鑽，猫熊馆里万头鑽动。

    「学长，把芊芊背在背上吧，我怕她个子太小看不见。」「小心喔。」

    「好。」

    参观的过程，维持秩序的人员频频催促着往前走，热闹到连想拍张团团圆圆的照片都没时间对焦，每个人分配看熊猫的过程不到一分鐘，更可恶的是团团圆圆吃太饱，一动也不动的躺着睡觉，一点也不赏脸。

    看不清楚猫熊本尊她们只好在楼梯间跟大猫熊的照片合照留念。

    心满自足的在展售馆里买了可爱的布偶、明信片和写真等等，不知觉也玩了整个下午，芊芊累了，趴在韩皓彬身上睡着了。

    「芊芊累了，回家吧…」

    「一起回去吧，我送你。」

    「没关係啦，搭捷运转高铁，很快就到新竹了。」

    「你也玩了一整天，也该累了，不要再花精神在交通上，在车上好好睡一觉吧。」

    「这样不好意思吧。」

    「顺路，我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