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情长 第46节
“没有了。” “那你男朋友呢?他多大了?” 周巧的双手攥紧裤子,半晌,“我没有男朋友……” 赵澜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不是男朋友,那你们是怎么发生关系的?” “……”周巧始终不发一言。 岑眠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她的反应,此时心中咯噔了一下,她轻轻问:“你是自愿的吗?” 周巧的脸色变得难堪,嘴唇发白,最后艰难地摇了摇头。 这时,赵澜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表情严肃起来。 “那个人是谁?” 周巧将头埋得更低了,不肯开口。 赵澜觉得这件事情已经超过了她能够去处理的范围。 “还是通知家长和学校,看要怎么解决吧。” 周巧猛地抬起头,惊慌道:“不能告诉学校。” 见她的反应那么强烈,岑眠和赵澜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岑眠拖来一条椅子,坐在周巧旁边,轻声细语:“你别怕,如果你是被强迫的,对方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会有法律制裁他的。” 周巧安静地垂首,像是一朵枯萎的雏菊,没了生机。 岑眠见她没有太强的抵触意思,循序渐进地问:“他是学校里的人吗?” 周巧很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岑眠:“是同学吗?” 周巧摇头。 白溪塘学校的人员并不复杂,除了学生,就只剩下四名老师,刘校长给她们一一介绍过,岑眠也都见过了。 她一个一个问过去,周巧只摇头。 终于在问到学校的语文老师张胜时,周巧顿在那里,她侧过脸,躲开了岑眠的视线,隐在了阴影里。 岑眠看见一滴眼泪从周巧的脸上啪嗒落了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烫得灼人。 她感受头皮发麻,强烈的愤怒涌了上来,对赵澜说:“报警吧。” 赵澜思虑半晌,扯了扯岑眠,“出去我们说。” 毕竟她们不是村子里的人,待不了多久就要走,她怕惹上麻烦。 岑眠看向周巧,小姑娘就差把自己蜷缩成一只乌龟,仿佛自己是个见不得人的存在。 她不想再背着周巧去说事,坐在椅子里没动,“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 赵澜无奈,委婉地说:“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干涉的,至少要先通知她父母,让监护人来处理。” 她只是一名医生,在帮助患者之前,想要先保护好自己。 农村里是非多,万一闹起来,会把她牵扯进去。而且她现在还怀着孕,应付不了那么多事情。 岑眠听出了赵澜不想管的意思,她理解,但实在做不到置身事外。 她点点头:“好吧。” 赵澜不想惹上麻烦,她来管就行。 岑眠看向周巧,语气温和,“我送你先回家。” 周巧站起来时,浑身还在发抖,耻辱和恐惧包裹着她。 岑眠看着心疼,牵起她的手。 周巧下意识想躲,被她攥紧。 周巧抬起头,对上岑眠的眸子,那双澄澈的眸子,含了浅浅的笑意,如春日暖阳。 幸好那双眼睛里面没有刻意的同情。 不然她会更加清楚的知道自己所受遭遇有多么糟糕。 离开宅子,岑眠跟周巧往她家的方向走。 走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地方,岑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问周巧:“你父母的联系方式知道吗?” 周巧报出了一串手机号码。 岑眠在手机上输入号码,电话要打出去,发觉这件事情难以开口,到底该以什么样的口吻,去告知一对辛苦在外打工养家的父母,他们的孩子在家里被人欺负了。 许久,她才拨通了电话。 跟周巧的父母打电话的过程艰难,其中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她听见母亲低声的哭泣,父亲沙哑地声音说他们立刻回来。 周巧听不见父母那边的反应,不安地看着岑眠。 岑眠挂了电话,对上她小鹿一样脆弱湿润的眼睛,难受极了。 她张开双臂,弯腰抱了抱周巧,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没事,都会好起来的。” 和周巧告别之后,岑眠往老屋的方向走,她低着头,步伐沉重。 即使内心震动,岑眠在周巧面前不敢表现出太过激烈的反应,害怕影响到她的情绪。 周巧一定已经够难过了。 她未曾有过那样的经历,不能感同身受,即使表现出来难过,对周巧什么帮助也没有。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进山的医疗队回来,程珩一告别同行的同事,往老屋回。 他远远看见羊肠小道上,岑眠耷拉着脑袋,唇角抿成了一条线,慢腾腾地走,情绪低落。 一本卷起的本子从她的衣服口袋里滑落,掉在地上,她都没注意到,闷头往前走远了。 程珩一轻蹙眉,走了过去,弯腰捡起本子,才发现是一本蓝色的病历本。 晚风吹过,掀起了病历本的封面页。 程珩一的目光不经意落在病历页上。 病历页上写着—— 患者主诉停经三月,妊娠试验阳性( ),伴撕裂伤,需进一步检查。 第30章 白夜 程珩一凝着那雪白纸上的一行字, 他看了许久,久到黑色字体出现了重影,变得模糊不清。 晚风夹着被太阳炙烤一天的滚烫温度, 将他包裹住, 却没有一丝暖意,比凛冬的寒风还要彻骨。 最后, 病历本被他捏皱, 紧攥在掌心。 岑眠心里想着事情,没有直接回老屋,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走, 走到夕阳西斜, 她拐过乡间的小道。 拐角阴影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默不作声, 挡住了去路。 岑眠吓了一跳, 抬起头, 借着淡弱的光线,看清了男人的脸。 此时天色将近全黑,程珩一隐匿在暗处, 只能看清一道修长轮廓,黑发垂落额前, 一双眸子隐匿在黑暗里,脸上的表情更是晦暗。 “不声不响杵这里干嘛。”岑眠轻嗔, 瞪他一眼。 程珩一缓缓转向她, 幽沉目光凝住她, 带着一股沉重的光压。 因为他的视线太过灼烈,岑眠被他盯得怔了怔, 不明所以。 正巧沈平山下完棋回来,从另一边的土坡走来,看见了他们。 “哟,你们也回来了。” 沈平山晃了晃手里提着的一个塑料袋,对岑眠笑道:“早上你说好吃的青李,我上你梁叔家又要了不少,够你吃的了。” “你怎么喜欢吃这一口,我吃了一个,差点没把牙酸掉。” 被沈平山打断,岑眠移开了和程珩一对视的目光,也没有在意他目光里复杂而让人不明的情绪。 她跟在沈平山身边,哄着老人家高兴。 沈平山跟岑眠一边说话,一边走远。 程珩一仿佛慢了半拍,迟迟才从后面跟上来,路上绊到石头,打了个踉跄,难得一见得狼狈状。 沈平山回头瞧他,“小心点咯。” 程珩一低着头,没吭声。 沈平山把塑料袋递给他,“拿着。” 程珩一盯着那袋李子,红色透明的塑料袋里,青李一个挨着一个。 最上一颗青李从高处滚下,落到谷底。 好像一步不慎,从悬崖跌落的人。 程珩一提着塑料袋,整个手掌发麻得厉害,一直麻到了心脏。 岑眠和沈平山并排走在前面,程珩一走在后。 一个没穿上衣的小孩从土坡跑下来,瓮声瓮气地喊:“沈阿公,二奶奶烧了鸭,叫你去吃晚饭——” 沈平山笑呵呵地回道:“不吃不吃,幺儿在家呢,不去她那啦。” 小孩“啊”了一声,“那你跟我回去讲一下,省得二奶奶她不信咯,以为我偷懒没喊你。” 沈平山负手走上土坡,跟着小孩朝沈二奶奶家去。 路上只剩下岑眠和程珩一两个人。 天色越来越暗,岑眠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气氛有些凝滞,程珩一周身的气压极低,让她喘不过来气。